人民文学060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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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马七枪走过很多地方;那年马绿头被抓;他就离开龙头镇;坐火车到广东;还是学厨师。他做不了广东人的细活;在那边学厨师没有前途;混了三年;辗转进入四川。四川这个地方;距离马七枪的老家很近;饭菜口味好;手艺也不难学;马七枪每年春节都回家;过完年就走。
去年春节;马七枪回家过年;找四川人喝了一次酒;再也没有离开。
四川人在八里坡开店十年;灰色煤渣砖房翻修过几次;又盖起两间红砖房;想把汽车修理店扩大。房子盖好;才恍然大悟;知道花错了钱。他们把盖好的房子赊给浙江人。开竹笋收购站;浙江人赚不了钱;开店三个月;不交房租;就去向不明地逃了。马七枪回来之前;公路边新盖的两间房已经空闲了几个月;每天有老鼠在里面打架。
马七枪说;叫春风打扫房间;明天我找人来砌灶台。
一个星期后;马七枪的饭馆开张营业。第二年;公路边放起鞭炮;小旅馆开张;春风和她的妹妹春兰;一个在饭馆干杂活;一个做旅馆的服务员。
马七枪在八里坡的公路边做老板;春风心花怒放;每天嘻嘻哈哈;眉飞色舞;像一条发情的小母蛇;把他紧紧缠住。这个姑娘热情似火;当着饭馆里客人的面;也敢撒娇;挺着饱满的胸脯;在马七枪的身上放肆磨擦。有时候吃饭的人多;马七枪在厨房里忙得贼死;春风不管不顾;挤到马七枪身边;伸手到热锅里抓肉吃;有意惹马七枪生气。马七枪推她一把;她就高兴得尖叫;夸张地扬起拳头;在马七枪的背上一阵猛敲。饭馆里没有生意;春风不着急;东奔西跑;四处搜寻马七枪;发现马七枪在旅馆楼上的房间里睡觉;就来劲了;推门进去;坐到床边;埋头捣乱;朝马七枪的怀里拱;用结实的乳房压住马七枪。马七枪不是省油的灯;春风表明态度;他就不客气;两人搂搂抱抱;在床上滚作一团。
可是;好戏刚上演;就迅速落幕;春风与马七枪躲在旅馆的房间里亲热;那个小个子四川男人;春风的爹;每一次都能够及时赶到现场。四川男人不讲客气;站在门外大声喊叫;把门拍得地动山摇;马七枪和春风只好匆匆分开。
一天晚上;马七枪累坏了;早早上床睡觉。那天饭馆的生意好;上午来了两辆客车;几十个人站在公路边;吵吵嚷嚷地要饭吃;马七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春风马不停蹄地张罗;才把几十张嘴应付过去。下午;镇上来人;建筑包工队老板请客;镇领导一帮人都在。来人大摇大摆;趾高气扬;不能怠慢;饭馆里的鸡全部杀光;还不够;春风只好跑到山脚的村子里去买。马七枪和春风苦死累活;安顿了包工队老板和镇领导;又有派出所警察来吃饭;三辆车子停下;下来二队人马;好像要战斗。警察带着朋友喝酒划拳;闹到半夜;东倒西歪地离开;马七枪已经精疲力竭。他拖着沉重的双腿上楼;走进旅馆房间;倒头就睡。两分钟后;春风摸来了。她轻轻推开门;伸一下红润的舌头;扑向马七枪的床;迫不及待地趴到马七枪身上。马七枪无力推开她;任她纠缠。她兴致高涨;这边抓住马七枪的手;往自己的衣服里塞;那边伸出几根指头;探到马七枪的胯里;把马七枪全身的骨头迅速点燃。马七枪翻身起来;压住春风;正要剥她的衣服;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马七枪在床边坐直;呼哧呼哧地生闷气。
春风滑下床;理顺头发;慢慢拉开房门。门外的黑夜里站着她的父亲。
四川男人说;春风你就不懂事;马老板今天累惨了;要早些休息。
春风低下头;从父亲身边溜走;慌忙下楼去。
八里坡夜晚的疾风呼呼叫嚣;横扫着公路边漆黑的地面。
春风不是老实人;在父亲面前却丢魂失魄;变得循规蹈矩。她见缝插针地找机会;要与马七枪成全好事;好几次把马七枪拦在房间里;上床的事却始终没有得逞。
马七枪很振奋;又很失望。
春风的父亲是一块石头;把马七枪与春风拦在床边;可望不可即;令人头疼。她的妹妹;那个一声不响的姑娘;低眉顺目;看上去像一只老鼠;心惊胆战地在小旅馆的楼道里走动;任劳任怨地忙碌;其实;她才是真正的麻烦。每次春风与马七枪企图苟合;春风的父亲都能及时赶到;把他们在床边成功拆散;这是一个秘密;秘密的制造者;就是春风的妹妹春兰。春兰察言观色;通风报信;为父亲不断提供准确情报。没有春兰这个眼明心
亮的忠实耳目;一条无声无息的影子;春风的父亲就是长了八条腿四个耳朵和三双眼睛;也会有失误。
可是;春风对妹妹很畏惧;同样不敢抱怨;马七枪有些不高兴。
马七枪说;春兰这个人无聊;就是会告状。
春风说;她也是为家里好。
马七枪说;为家里好?我不为你家好?我想干坏事;把你吃掉;还是拐卖到外国?
春风说;你也是为我家好;你做老板;我和妹妹就有工作;当然好。
马七枪说;我要讨你做婆娘;你想做我的婆娘吗?
春风很开心;脸上光芒万丈;她伸出两根弯弯的指头;在马七枪的腿上掐一把;把马七枪掐得龇牙咧嘴地惨叫。
春风快活地大笑。
马七枪搓揉着被春风掐疼的大腿说;我不想要春兰在旅馆上班了;要去村子里招两个姑娘来。
春风脸色惨白;搂住马七枪的肩;在他的脸上响亮地亲一下说;马七枪你不能这样做;你要是这样做了;春兰会把我吃掉;你看她不出气;好像很听话;她这个人厉害得很;咬人的狗不叫。
马七枪说;我不要咬人的狗;只要干活的小工。
春风说;你开除春兰;我就不喜欢你;我爹也不喜欢你。
他们坐在饭馆的门口说话。
那天上午饭馆里生意清淡;四川人两口子在店里修卡车;吭哧吭哧地干活;春兰在小旅馆的楼上打扫房间;公路边偶尔有汽车来去;干噪的轰响由远而近;又迅速消失在公路上升起的浓重灰土中。
马七枪和春风看着公路对面模糊的山线;无所事事。
春兰低着头;端一只红色的大塑料盆;像一只猫;无声无息地从饭馆门前走过。
春风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胸口;急促喘气;她把娇柔的嘴凑近马七枪的耳朵说;妈妈呀;刚才的话怕是被春兰听见了。
马七枪点起一支烟;慢慢吸一口说;听见了好;我就是在警告她;要她小心点。
春风说;你也要小心点;说难听的话;不要让春兰听见。
马七枪鼻孔里哼了一声;喷出两股细细的烟雾。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马七枪痛下决心;直接出马;准备亲口教训春兰。那天晚上小旅馆住了几个客人;春兰楼上楼下跑;安排客人住下;刚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看电视;马七枪就下楼来了。他推开春兰的房间;站在门外的走道上说;春兰你到楼上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马七枪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子;说完话;转身上楼;坐在楼上的房间里抽完三支烟;春兰却没有出现。他心里冒火;开门出去;站在楼道上;冲楼下高声喊春兰。
春兰的身子忽然晃一下;黑乎乎地站在他的身边。
马七枪说;你就是这样神神鬼鬼的;搞得很吓人。
春兰不说话;站在黑暗中不动。
马七枪说;进我的房间去吧。
春兰端着一只盆;站着不动。
马七枪说;你怕什么?我不会吃掉你。
春兰说;我要洗毛巾去了;好些毛巾没有洗;明天再有客人;人家会提意见。
马七枪说;管他什么提意见;现在是我有意见。
春兰不理他;低头走开;轻手轻脚地下楼去了。
马七枪怒火万丈地追到楼下;把正在洗毛巾的春兰拉到一边;严肃警告说;春兰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会开除你;我不想要你在旅馆干活了。
春兰说;你放开我;我现在有事;毛巾还没有洗好。
马七枪说;我的话你听见了吗?你不要装傻;我告诉你;你不准管我和春风的事;我的事不是你的事;也不是你爹的事;我想做什么;你是挡不住的。
春兰站在黑暗中冷笑。
马七枪问;你笑什么?
春兰抬起头;看着马七枪发呆;好半天才说;你不要骂我;我会杀掉你的。
马七枪有些发愣;身上渗出一片冷汗。
三
几天后;马七枪按照春风的指示;找她的父亲摊牌。当时春风的父亲正在杂货店里卖香烟;买烟的人是一个司机;司机拿了香烟走开;爬到车上。马七枪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杂货店的柜台边。
马七枪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四川男人说;我知道的;你就不用说了。
马七枪说;春风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四川男人说;这个也不用说。
马七枪说;知道就好;反正是我们自己的事。
马七枪递给春风的父亲一支烟;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抽烟;一时找不到话。坑坑洼洼的老公路对面;一群工人正热火朝天地干活;大片包谷地被铲子;水沟边的两排杨树被砍光;几辆黑黄两色的挖掘机高高举起粗壮的长臂;用宽大的铁铲把地上的泥土铲起;轰隆倒进破旧的卡车里;满载泥土的卡车摇摇晃晃驶走;另一辆车又停到挖掘机旁边。
八里坡这个地方要修高速路;工人越来越多;一天比一天热闹;饭馆里的生意繁忙起来;马七枪开始真正赚钱了。
马七枪说;高速路起码修两年;饭馆的生意会更好;钱会赚得多。
四川男人说;赚得多也是你的。
马七枪说;旅馆生意也会好。
四川男人说;反正你在发财。
马七枪说;我要是发财;春风的日子就会好过。
四川男人说;不一定。
马七枪吐出一口烟;斜着眼;暗暗观察春风的父亲。这个小个子四川男人;现在更矮了;背有些驼;动作也显得呆笨。脸上的皮肤像包谷皮;松松垮垮地开裂;脖子扭几下;就会刷拉刷拉地干响;好像会散落下碎裂的皮肤。他的眼角已经下垂;沉重的眼皮耷拉着;有些睁不开。
春风提出建议;马七枪才找她的父亲。他在外面混的时候;见过的事情太多;两个人好上了;任何人管不了;搂搂抱抱不算什么;睡在一起也很容易;何必自找苦吃;找老岳父磨舌头?
换到山脚老家的村子里;或者八里坡一带;男人有五千块钱;就可以娶最好的姑娘。马七枪有厨师手艺;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现在自己做老板;开饭馆和旅馆;看上哪家的姑娘;人家会高兴得要死。
可是;这家四川人不同;愣头愣脑;很固执。
马七枪想解释;又理不清头绪。公路边停下一辆小车;司机钻出车门;嚷着要换机油;小个子四川男人急忙走出杂货店;他的老婆;春风的妈;也跌跌撞撞地赶过去;招呼司机把车子开到店门口;两口子围着汽车忙起来。
马七枪坐着不动;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小车开走;四川男人回到杂货店;重新坐到椅子上;端起柜台上的玻璃瓶;咕噜咕噜喝光了里面的茶水;抹一把嘴巴说;现在的人不可靠;男人更不可靠。
马七枪说;你是男人;我看也不可靠。
他说;我是春风的爹;不会亏待她;我要考虑她一辈子的事。
马七枪说;我也不会亏待她。
他说;现在的老板;赚了钱都是花花肠子;哪晓得会不会再讨小老婆。
马七枪说;我还没有女人;讨鬼的小老婆。
他说;以后的事不好说。
马七枪说;春风做我的老婆;你们的日子也就会好过了。
四川男人说;我老了;已经干不动;想回
四川老家。
马七枪说;我会带春风回四川;春节的时候都会回来。
四川男人说;你还不是我家的人;不要说这种话。
马七枪问;盖房子要多少钱?
他说;十万块。
四川男人抬起手;在疲惫的脸上搓几下;搓出一阵干燥的响声。
马七枪说;你在这里也可以过得好;回老家没有必要。
四川男人说;你舍不得出钱;我早就知道。
马七枪苦笑。
四川男人说;有十万块;可以盖房子;还可以放心;以后春风出什么事;也就不怕了。
马七枪哑口无言;他要做春风的老公;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没有其他歪主意。可是他拿不出十万块钱;盖旅馆小楼借的债;现在还没有还清。
马七枪把烟头弹到杂货店前面的泥地上;站起来;哼着歌走开。
那天晚上八点多;有人来住旅馆;雪亮的车灯悄然熄灭;车上黑乎乎地下来四个人。几个人站在旅馆前面喊叫;却无人接待;旅馆好像死去;静静地卧在公路边的黑夜里。
马七枪在厨房里收拾锅灶;听到旅馆门前的喊叫穿破黑夜;像一堆干硬的石头满地滚动;心生疑惑;急忙赶去;认出来客中一人是修路的老板;赶紧递上烟;陪着说客气话。
马七枪把客人领进春兰的房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旅馆房间的钥匙交给春兰;只有她才能开门。马七枪摸黑搜寻;找遍旅馆前后的空地;也不见人。这种事没有发生过;春兰很忠实;勤劳肯干;这个姑娘可以做小旅馆的经理了;所有接待客人的工作、打扫卫生和洗洗涮涮的杂务;马七枪根本不用操心;只管每天收钱。
可是春兰不见了。
春风闻讯赶来;对马七枪说;我知道她躲在哪里;你跟我来就是。
春风把马七枪带上旅馆小楼;找到一个黑灯瞎火的房间;轻轻拍门;门就无声地滑开。
马七枪走进去;看到窗子边黑乎乎地坐了一个人。
春风拉了一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