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3)加勒比海岛谋杀案底牌葬礼之后-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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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要提起会比较有趣,”罗莎蒙说。
麦克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
“我的——好女孩。”
白罗目光移向他。
麦克在生气,生气而且——挂虑?
白罗的目光缓缓地扫视所有的脸孔,苏珊的脸,气愤、警觉;葛瑞格,
死沉、封闭;纪尔克莉丝特小姐,一脸傻相,嘴巴大张;乔治,机警;海伦,
紧张、恐慌。。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表情是正常的。他真希望他能早一秒钟看到他们的
脸,在“侦探”一语吐自罗莎蒙的口中时,现在,当然是不太一样了。。
他挺起胸膛向他们一鞠躬。他的英语不再那么带有外国腔调。
“不错,”他说。“我是个侦探。”
乔治·柯罗斯菲尔德的鼻翼再度出现两道白凹痕说:
“谁派你来的?”
“我受人之托调查理查·亚伯尼瑟的死亡情况。”
“受谁之托?”
“就目前来说,这跟你无关。但是你们如果能确信理查·亚伯尼瑟不容
置疑的是自然死亡,那就皆大欢喜,你们能吗?”
“他当然是自然死亡。谁说不是?”
“柯娜·蓝斯贵尼特说的。而且柯娜·蓝斯贵尼特她自己也死了。”
一股微微不安的气息,就像一阵邪恶的微风,满室吹动。
“她在这里说的——在这个房间里,”苏珊说。“但是我并不真的认为
——”
“是吗,苏珊?”乔治·柯罗斯菲尔德以讥讽的眼光看着她。“何必再
假装?你骗不过潘达礼尔先生的吧?”
“我们都以为他真的是潘达礼尔先生——”罗莎蒙说。“其实他的名字
是赫邱里什么的。”
“赫邱里·白罗——随时候教。”
白罗一鞠躬。
没有人意会到这个名字的分量,也没有人为之感到震惊。他的名字对他
们来说似乎毫无意义。
他们并没有像听到“侦探”两个字时那样警觉。
“我可以问你有了什么结论吗?”乔治问。
“他才不会告诉你,亲爱的,”罗莎蒙说。“即使他告诉你,他也不会
说实话。”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有趣。
赫邱里·白罗深思地注视着她。
那天晚上,郝邱里·白罗并没有睡好。他觉得心神不宁,而他不太确定
为什么他会心神不宁。无从捉摸的片断谈话、各种眼神、奇特的举动——一
切似乎都在寂静的夜里包含着呼之欲出的意义,惹得人心里痒痒的。他已踏
上睡神的台阶,但是睡神就是不肯宠召他。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脑海里突
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把他惊醒。油漆——提莫西和油漆。油画——油画的味
道——跟安惠所先生有关。油画和柯娜。柯娜的画——风景卡画。。柯娜的
画有欺世之嫌。。不,回到安惠所先生身上——安惠所先生说过的话——或
是蓝斯坎伯?理查·亚伯尼瑟死的那天有个修女出现。一个有胡须的修女。
史坦斯菲尔德农场出现过一个修女——还有里契特·圣玛丽。太多修女了!
罗莎蒙在舞台上扮演修女迷死人了。罗莎蒙——说他是个侦探——她说这话
时每个人都凝视着她。柯娜那天说出“可是他是被谋杀的,不是吗?”时,
他们一定也是那样盯着她看。当时海伦·亚伯尼瑟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海
伦·亚伯尼瑟——把一切抛诸脑后——到塞普路斯去。。海伦·亚伯尼瑟手
中的蜡花掉落在地上,当他说——他说什么?他不太记得。。
然后他睡着了,他睡着了而且作起梦来。。
他梦见那张绿孔雀石桌。桌上是玻璃罩着的蜡花——只是整个涂上了一
层厚厚的深红色油彩,漆成血红色,他闻得到油彩的味道,提莫西呻吟着,
说着“我快死了——快死了。。完了。”而摩迪站立一旁,高大健壮,手中
拿着一把巨刃,随着他说“是的,完了。。”完了——灵床,燃着蜡烛,一
个修女在祷告。如果他能看清这个修女的脸,他就知道。。
赫邱里·白罗醒了过来——他真的知道了!
是的,是结束了。。
虽然路途还遥远。
他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思绪。
安惠所先生,油彩的味道,提莫西的家,一定有什么——或可能有什么
在他家。。蜡花。。海伦。。破碎的玻璃罩。。
海伦·亚伯尼瑟,在她房间里,准备上床。她正在思考。
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视而不见。
她被迫让赫邱里·白罗来这幢屋子里。她并不想要他来。但是安惠所先
生让她难以拒绝。如今事情已经公开了。不可能再让理查·亚伯尼瑟在坟墓
里安息。这一切都由柯娜那句话开始。。
葬礼完后那一天。。她怀疑,他们是什么表情?他们以什么表情看着柯
娜?她自己又是什么表情?
乔治是怎么说的?关于一个人自己看自己?
像别人看我们一样地看我们自己。。像别人看我们一样。
她投射在镜子上的眼光突然专注了起来。她在看自己——但是并不是真
的自己——不象别人看她——不像柯娜那天眼中的她。
她的右——不,她的左眉弧度比右眉高一点。嘴巴呢?嘴巴的曲线是左
右对称的。如果她能看见别人眼中的自己,她当然看到的会跟这镜中的影像
没什么大不同。不像柯娜。
柯娜——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柯娜,在葬礼那天,她的头倾向一边——发出那个问题——看着海伦。。
突然,海伦双手掩面。“这没有道理。。这不可能有道理。。”
安惠所小姐被电话铃声从美梦中吵醒,她正梦见在跟玛丽皇后玩纸牌。
她想要不理会——但是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看床
头的手表。差五分钟七点——到底谁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一定是打错
了。
电话铃声仍然令人心烦气躁地响个不停。安惠所小姐叹了口气,抓起一
件外袍披上,走进客厅。
“这里是肯辛敦六七五四九八,”她抓起话筒没好气地说。“我是亚伯
尼瑟太太。里奥·亚伯尼瑟太太。我可以跟安惠所先生讲话吗?”
“噢,你早,亚伯尼瑟太太。”一句“你早”说得并不真诚。“我是安
惠所小姐,我哥哥恐怕还在睡觉,我自己本来也还在睡觉。”
“真是抱歉,”海伦被迫致歉。“但是我必须马上跟令兄讲话,很重要
的事。”
“晚一点不行吗?”
“恐怕不行。”
“噢,那么,好吧。”
安惠所小姐语气尖酸。
她敲敲她哥哥的房门,走了进去。
“又是那些亚伯尼瑟的人!”她愤愤地说。
“呃,亚伯尼瑟?”
“里奥·亚伯尼瑟太太。一大早七点还不到就打电话来!真是的!”
“是里奥太太?天啊,真是不寻常,我的外袍呢?啊,谢谢你。”
不久他对着话简说:
“我是安惠所。是你吗,海伦?”
“是的,非常抱歉吵醒了你。但是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想起来葬礼那天柯
娜暗示理查是被人谋害时,我觉得不对劲的是什么时就立刻打电话给你。”
“啊!你想起来了?”
海伦以疑惑的语气说:
“是的,但是这没道理。”
“你必须说出来让我自己来判断。是不是你注意到某一个人有什么不对
劲?”
“是的。”
“告诉我。”
“似乎没道理。”海伦以抱歉的语气说。“但是我相当确定。我昨天晚
上照镜子时想起来的。噢。。”
这声略带惊吓的半叫喊声之后,接着古怪地传来——一记闷重的声响,
安惠所先生想不通是什么声响——
他紧急地说:
“喂——喂——你在听吗?海伦,你在听吗?。。海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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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惠所先生费尽了工夫,跟交换台磨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才接通了电
话,找到了赫邱里·白罗听电话。
“谢天谢地!”安惠所先生情绪的激昂是可以谅解的。“交换台好像费
尽了工夫才接通这个电话。”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听筒没有挂上。”
白罗语气中的阴森意味传到了听者的耳中。
安惠所先生敏锐地说: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女佣大约二十分钟以前发现里奥·亚伯尼瑟太太躺在书房的电
话分机旁。她昏迷不醒,严重脑震荡。”
“你的意思是她的头部受击?”
“我想是这样。有可能是她跌倒头部撞到大理石门挡,但是我不这么认
为,而且医生也不这么认为。”
“她那时正在跟我通电话。我就奇怪怎么电话突然断了。”
“原来她是在跟你通电话。她说了些什么?”
“不久以前她跟我提起过,在柯娜·蓝斯贵尼特暗示她哥哥是被人谋害
时,她自己有种某个地方不对劲——古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是什么—
—她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
“而突然之间,她想起来了。”“是的。”
“而且打电话告诉你。”
“是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安惠所先生暴躁地说。“她正要告诉我,电话却中断
了。”
“她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对不起,我的好友,但是这该由我来判断,不是你。她到底说了些什
么?”
“她提醒我说,我要她一旦想起她觉得古怪的是什么时立刻告诉我。她
说她想起来了——不过说那‘没有道理’。”“我问她是不是跟那天在场的
某一个人有关,她说,是的,是跟某一个人有关。她说她是在照镜子时想起
来的——”“再来呢?”
“就这些了。”
“她没有暗示——是那一个人?”
“如果她告诉了我,我不会不告诉你,”安惠所先生尖酸地说。
“我向你道歉,我的好友。当然你会告诉我。”安惠所先生说:
“我们只有等她神志清醒之后才能知道了。”
白罗沉重地说:
“那可能得很长的一段日子。也许——永远不会清醒。”“有这么严重?”
安惠所先生的声音有点颤抖。“是的,是有这么严重。”
“但是——那很可怕,白罗。”
“是的,是很可怕。这也正是我们等不得的原因!因为这显示出,我们
得对付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就是非常惶恐,反正不管是
怎么样,我们都不能再等下去了。”
“但是你先听我说,白罗,海伦怎么办?我感到担忧。你确信她在恩德
比安全吗?”
“不,不安全。所以她现在人不在恩德比。救护车已经来把她接到一家
疗养院去,由特别护士照顾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见她,不管是家人或其他
任何人。”
安惠所先生叹了一口气。
“你让我放心了不少。她本来可能危机重重。”
“当然她本来是危机重重!”
安惠所先生深受感动地说:
“我非常敬重海伦·亚伯尼瑟,一向都是如此。一个非常不凡的女人。
她的生活中容或有些——我该怎么说?——秘而不宣的事?”
“啊?有秘而不宣的事?”
“我一直都这样想。”
“因此才会有幢别墅在塞普路斯。是的,这说明了很多。。”
“我不希望你开始想——”
“你没有办法阻止我想。不过,现在我有一件小小的任务要交给你,等
一下。”
暂停了一下,然后白罗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得确定一下没有人在偷听。还好。现在我们来说我要你去做的事。
你必须准备一下远行。”
“远行?”安惠所先生听起来有点恐慌。“哦,我明白了——你要我到
恩德比来?”
“完全不是。这里由我负责。不,你不用跑这么远。你的旅程不会离伦
敦太远。你到贝瑞·圣艾德蒙去——(我的天!你们英国的城镇名可真是的!)
到了那边之后,租一部车到福迪克屋去,那是一家精神病院。找到潘瑞斯医
生,向他详细调查一个最近出院的病人。”
“什么病人?不管怎么说,当然——”
白罗打断他的话说:
“这个病人的名字是葛瑞格·班克斯。查看看他是因那一种精神病而接
受治疗。”
“你是说葛瑞格·班克斯精神不正常?”
“嘘——说话小心,好了——我还没有吃早餐,我想你也还没吃吧?”
“还没有。我太急躁——”
“我知道。那么,我请你,好好吃顿早餐,镇静一下。十二点有一班不
错的火车到贝瑞·圣艾德蒙。如果我还有什么消息,在你出发之前会打电话
告诉你。”
“你自己多小心,白罗,”安惠所有点担心地说。
“啊,对了!我,我可不想被人用大理石门挡敲我的头。你可以放心,
我会小心预防的。好了——暂时——再见了。”
白罗听到对方挂断的声响,然后他听到非常细微的第二声“咔嚓”声—
—兀自微微一笑,有人在大厅里放下听筒。
他走出去到大厅,没有人在那里。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楼梯下面的壁橱。
这时蓝斯坎伯端着一盘吐司面包和一只咖啡银壶走出来,看到白罗从壁橱那
边冒出来,有点感到惊讶。
“早餐已经准备好在餐厅里,先生,”他说。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