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怪猫-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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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男人来说就是大事了。你们甚至走饮食禁忌的回头路,比如祟拜维生素、节食等等。」
「但是我发现最有趣的共同点,」普罗米修斯继续说,他显然没留意到寒冷的拂晓使埃勒里冻得不住顺抖,「是你们对环境的反应方式。进行思考的不是个人,而是群体。而昨晚的不幸事件表明,群众的思考能力是极低能的。你们充满了无知,而无知孕育惊恐。你们几乎什么都怕,但最害怕的莫过于亲身接触你们这个时代的问题。所以你们乐于窝在传统的神秘高墙内,任由你们的领袖操纵神秘,他就站在你们和未知的恐惧之间。
「可是,执掌权力的祭司有时也会失败,突然间,你们被迫亲身面对未知。那些你原先依赖、带给你救赎和幸运、保护你使你免于面对生死之谜的人不再站在你和可怕的黑暗之间了。你们的神秘护墙全部倒塌,你们被丢在黑暗的边缘,瘫软无力,不知所措。
「在这种情况,」普罗米修斯说,「仅仅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呼叫出一个愚蠢至极的禁忌,就能把几千人吓得拔腿窜逃,这就不足为奇了?」
埃勒里在凳子上醒来,筋骨酸疼,早晨的阳光照射着他的导师。广场上人来人往,车辆呼啸而过。对他来说,似乎是有人制造了极大的噪音把他吵醒,让他非常不悦。
那呼喊声来自西边,又嘶哑又欣喜。
那些男孩的声音,像山谷里的隆隆巨响。
埃勒里蹒跚地爬上广场阶梯,穿过街道,僵硬地走向第六大道。
不急,他心里想,他们在叫卖「市民行动团队」的讣告。
有这么多人死亡,这么多人受伤,这么严重的财产损失。
大家来读这些新闻!
不必了,谢谢你,来一杯热咖啡反倒有益。
埃勒里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试着什么事也不想。
但是,纷纭思绪像泡泡似地不断涌现。
「市民行动团队」的讣告,怪猫的讣告……如果是后者,那才值得注意。怪猫的讣告,已经有七件。
我们的希望随着太阳下落而增长。
埃勒里大笑。
或者就像那位不朽的旁观者说的,我应该待在床上。
奎因老弟,你完了。只是你仍须复活,去追捕一只猫。
下一步是什么?
你要做什么?
你要去哪儿寻找?
你要怎么找?
在音乐厅精致的门廊阴影下,埃勒里的精神振作了一下,男孩子的嘴巴在他突出的眼瞳下像表演特技似地一开一合。
有人遭殃,就有人享福,埃勒里心想,看着那叠越卖越少的报纸。
他从报童身边走过,正要穿越第六大道去买咖啡,叫卖声里有一个字眼儿忽然变得有意义起来,仿佛在热尘中有一个东西扬起,停驻在他脑中——
埃勒里搜索硬币,那硬币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纽约号外报》!」
他站在那里,任凭左右的行人把他撞来撞去。
报上仍是那只眼熟的猫,但是他有了第八条尾巴,那条尾巴已经不是问号了。
第八章
她的名字斯特拉·佩特鲁奇。她跟家人住在汤普森街,离华盛顿广场不到半里路。她现年22岁,父母是意大利裔,天主教徒。
斯特拉·佩特鲁奇在麦迪逊大道和四十街交口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担任速记打字员,已将近五年。
她父亲移民来美已经有45年了。他是福顿市场的鲜鱼批发商。他老家在意大利的利沃诺;斯特拉的母亲也来自同一个省份——托斯卡那省。
斯特拉是七个孩子当中的老六。她的三个哥哥当中有一个是神父,其他两个则和父亲乔治·佩特鲁奇一起经商。
三个姐妹,最大的一个是卡莫来特教会的修女,一个嫁给一位进口意大利乳酪和橄榄油的商人,另一人在汉特学院读书。除了当神父的老大外,佩特鲁奇家其他的孩子都在纽约市出生。
起初他们以为斯特拉只是大都会会馆附近死伤的百姓之一,之前在清理时被遗漏了。但是,女孩子头部的丝绳,是怪猫特有的标记,他们是在搬动她的头而看见零落的黑发散落到两边露出雪白的脖子时,才发现的。
大约是在市长对媒体发布伤亡数字时,几个警察在距离大都会会馆一条街半以外的地方发现了她的尸体。她躺在两家商店中间一条小巷的水泥地上,离第八大道的人行道不远。
法医处的人说,她是在午夜前不久被勒死的。
尸体是由佩特鲁奇神父和那个已婚的姐姐特丽莎·巴斯卡隆太太指认出来的。乔治·佩特鲁奇夫妇听到这桩惨剧的时候,两人同时晕了过去。
一个32岁、在西四街租房子,叫做霍华德·惠瑟克的男人,目前正在接受审讯。
惠瑟克很高、很瘦,黑头发,两只黑亮的眼睛长得很靠近,皮肤粗糙,哥特人式的颧骨。他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老很多。
他的职业,据他自己说,是「不成功的诗人」。经过一番逼问之后,他才不情愿的承认,他是在格林威治大道一家自助餐店工作,以「维持肉体和灵魂的共存」。
惠瑟克说,他认识斯特拉·佩特鲁奇16个月了。他们是去年春天一个深夜在自助餐店认识的。当时她正在跟别人约会,凌晨两点左右一起到店里来。她的男伴,「一个长得像人猿一样来自布朗士区的家伙,打着一条手绘的美人鱼领带」,嘲笑惠瑟克的中西部口音,惠瑟克从餐台上拿起一只烤苹果,身体前倾,把苹果塞进那张脏嘴里去。「从那时起,斯特拉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就成了朋友。」
他生气地否认和那女孩子有染。被接二连三地问到这类问题时,他的情绪变得非常激烈,得要抑制他才行。
「她是一个纯洁、温柔的女孩子,」他大吼,「跟她发生性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事!」
惠瑟克不太愿意谈他的生长背景。他在内布拉斯加州的比阿特里斯镇出生,家里种田,是苏格兰后裔,曾祖父是在1829年时随一群人从肯塔基州过来的。他们家有一点儿波泥族印第安人的血统,也有一点波西米亚和丹麦的血统。
「我是美国人里仅占不到1%的那一型,」霍华德·惠瑟克说,「在小数点之后的,你知道吧?」在老家的时候,他说,他是「十二门徒」教会的教徒。
他毕业于内布拉斯加大学。
大战开始时他应征加入海军,「结果被送到太平洋,被一架差点儿成功的日本神风战斗机送到海里,我到现在有时还会耳鸣,这对我写诗有很大的影响。」
战后,因为在比阿特里斯镇难以大展鸿图,所以他就跑到纽约市来,「帮我出钱的哥哥,杜金,觉得我是内布拉斯加州盖吉郡的天降诗人。」
自两年前来到纽约后,他唯一发表的作品是一首叫做《珊瑚中的玉米》的诗,1947年的春天刊登在格林威治村的社区报《村民报》上。惠瑟克拿出一张油腻的剪报以资证明。
「现在我哥哥已经不再相信我是大诗人约翰·尼哈特再世了。但是,」他说,「格林威治村的诗人朋友给我很大的鼓舞,而且,当然喽,斯特拉也很崇拜我。每天凌晨三点在自助餐店固定有一个读诗时间。我的日子过得很俭朴,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斯特拉·佩特鲁奇的死在我心里留下一个无法弥补的空白,她是个没有一点儿坏心眼的可爱女子。」
他愤怒地否认向她拿过钱。
至于9月20日晚上的行踪,惠瑟克说,星期四晚上轮到他休假,他和斯特拉在她上班的大楼外面见面,跟她一起去参加大都会会馆的群众集会。
「关于怪猫,有一首诗的雏形已经在我脑中渐渐成形一段时间了,」他解释说,「出席大会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斯特拉呢,当然喽,她向来对我们每周四固定的约会都满怀期待。」
他们是走着过去的,途中曾经在第八大道的一家意大利面馆停留。
「店主是斯特拉父亲的一个表兄弟。我和费里匡奇先生讨论『市民行动团队』的活动时,我们两个都很意外,斯特拉对这个话题深感不安。依格那吉欧说,既然斯特拉这么不舒服,我们就不应该去。我说我可以自己去,但是斯特拉说不行,她说终于有人要为这些命案做点事了,她也要在场。她说她每天晚上祈求圣母,保佑所有她认识的人平安无事。」
他们好不容易才挤进大都会会馆,在楼下靠前排的地方找到座位。
「动乱开始的时候,斯特拉和我试图紧握彼此的手,但是那群该死的疯牛把我们冲散了。我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被一群发狂的民众推着走,对着我不知道在尖叫些什么,但是我听不见。之后,我就再也没看见活着的她了。」
惠瑟克运气很好,只有一个口袋被扯破并无端挨了几拳。
「我和几个人挤在大都会会馆对面的门庭里,躲开混乱的群众。等最乱的场面过去后,我开始寻找斯特拉。我在会馆的伤亡群众里没找着她,就开始沿着第八大道、两边的小街和百老汇大道到处找,我整晚都在找来找去。」
惠瑟克被质问,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去佩特鲁奇家?斯特拉没有回家,她的亲人整晚没睡,焦急地等她。他们不知道她和惠瑟克有来往。
「理由就在这里,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斯特拉说不让他们知道比较好,她说他们是很严格的天主教徒,如果让他们发现她和一个非天主教徒来往,只会搞得家里天翻地覆。
她说让她的表叔知道倒没有关系,因为他是一个反教皇分子,反正佩特鲁奇家的人都已经不跟他来往了。
早上7点30分时,惠瑟克又回到大都会会馆找了一次,心想如果连这最后的努力也没结果,不管什么宗教顾忌,他都要打电话到斯特拉家。
他在大都会会馆才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就被警察抓起来了。
「整个晚上,那个巷口我经过了不下十几次,」霍华德·惠瑟克说,「可是里面黑漆漆的,我怎么会知道斯特拉就躺在里面?」
惠瑟克被拘留,以便「作进一步的侦讯」。
「没有,」理查德·奎因警官告诉记者,「我们完全没有他的把柄,只不过是要查证他的说法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所谓的「一些其他的事情」,依新闻界的理解——而且还挺正确——指的不只是发生的暴乱,还包括斯特拉·佩特鲁奇这个朋友的眼睛、神情和言语里所透露的那种狂野。
法医的检查表明,并没有强奸或强奸未遂的迹象。
女孩子的皮包不见了,但是后来找到了,跟大都会会馆里清扫出来的失物混在一起,里面一件东西也没少。她脖子上挂的一条十字架金项链也还在。
勒死她的绳索是熟悉的柞蚕丝制品,橘红色。和先前几个案子一样,绳子在颈背上打了个结。检验室化验了那条绳子,没什么重要的发现。
斯特拉·佩特鲁奇被大都会会馆的民众推到街上后,可能跑到小巷里去避难。但是,怪猫本来就躲在小巷里,或者跟她一起走进小巷,还是尾随她进入小巷的,这就只好去猜测了。
极有可能是,一直到丝绳套上脖子之前她都没有起疑心。很可能她是应怪猫之邀才跑进小巷里的,或许他赶上来,自告奋勇要「保护」她,以免被暴民伤害。
和往常一样,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埃勒里爬上楼梯时,已经过了中午,赫然发现他家房子的门没锁。他狐疑地走进去。一走进卧室,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梯形的椅背上垂着一双破的尼龙丝袜。椅子的一边扶手上,则吊着一件白色胸罩。
他弯下身摇醒床上的她。
她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还好你没事。」
赛莱斯特打了个寒颤:「千万不要再这样!刚才我还以为是怪猫呢。」
「吉米呢?」
「吉米也没事。」
埃勒里在床沿坐下来,他的脖子后面又疼了起来。
「我常常梦见这个情景。」他说,一边揉着脖子。
「什么情景?」她在床单下伸直了长腿,呻吟着,「啊,痛死了!」
「我知道,」他说,「这全都在那个彼得·阿诺的漫画里出现过。」
「什么?」赛莱斯特浑浑噩噩地问,「今天还没过完吧?」她的黑发流泄在他的枕头上,像一条条甜美、充满诗意的溪流。
「然而疲乏,」埃勒里解释道,「是诗人的敌人。」
「你在说什么啊?你看起来像要垮掉了。你没事吧?」
「只要睡一觉我就没事了。」
「真是抱歉!」赛莱斯特裹紧床单迅速地坐了起来,「我还没完全清醒,嗯,我并不是……我是说,我并不是有意侵入你的房……」
「好小子,」一个严厉的声音说,「你胆敢把一位没穿衣服的女士踢出房间吗?」
「吉米!」赛莱斯特欣喜若狂地叫了出来。
吉米·麦凯尔站在卧房门边,一手抱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神秘的大袋子。
「啊,」埃勒里说,「麦凯尔,真是刀枪不入,好样的。」
「你也毫发无损呀,埃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