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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黑暗塔系列06苏珊娜之歌-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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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被那个叫杰克·莫特的家伙从克利斯托夫大街的站台上推了下去!”
  奥黛塔平静地看着她,说:“A线车在那儿没有车站,从来都不停的。”
  “你他妈的在说什么,贱人?”
  愤怒与咒骂并未让奥黛塔退缩。她心里明白她在对谁说,也清楚她在说什么。真理的柱子上有了一个洞。那不是留声机里传出的声音,而是我们死去的朋友,游荡在毁灭的房间里的鬼魂留下的话语。“快回道根去,苏珊娜。牢牢记住我说的话:只有你才能救你自己,脱离出迪斯寇迪亚的幻境。”
  ※※※※
  ①激进的天主教徒吴庭艳(Ngo Dinh Diem,1901—1963),一九五四年起为南越总统兼总理兼国防部长。吴庭儒(Ngo Dinh Nhu)是总统的特别顾问。吴家兄弟在南越当政时,敌视佛教,实行镇压政策,侮辱、逮捕、刑囚、杀害僧尼,僧人纷纷自焚抗议,吴家兄弟的做法令世界震惊,美国行政当局也强烈不满,后遭肯尼迪抛弃,吴氏兄弟最终死于政变中。
  ②胡迪·都迪(Howdy Doody)美国联合制片公司在一九四七年代创造的卡通人物形象。其典型表达兴奋的感叹词是“卡乌邦嘎”(Cowabunga)。


  4
  此刻又换成戴维·布林克利在说话。一个叫斯蒂芬·金的人在西缅因小镇洛弗尔的家附近散步时被一辆小面包撞死。金今年五十二岁,他说,写了多部小说,其中最著名的是《末日逼近》、《闪灵》和《撒冷之地》。啊,迪斯寇迪亚,布林克利感叹道,世界变得愈发黑暗。


  5
  奥黛塔·霍姆斯,曾经的苏珊娜,指着牢房外走了过去。她又说了一遍:“救出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武器既是毁灭又是救赎;最终两者没有区别。”
  苏珊娜转过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霎那间,眼前的图像让她极度惊恐:血!上帝,全是血!盛满鲜血的碗里躺着一具可怕的尸体,是个婴儿,明显不是人类。难道是她亲手杀了那婴儿?
  “不!”她尖叫起来。“不,绝不会!绝对不会是我!”
  “那么枪侠只有死路一条,黑暗塔终将坍塌,”脚踏特鲁迪·德马士革鞋子的可怕女人站在走廊上说。“的确就是迪斯寇迪亚。”
  苏珊娜闭上双眼,她能不能再次昏睡过去?能不能昏睡过去,然后脱离这间牢房、这个恐怖的世界?
  她终于成功,和着温柔的机器声再次跌入墨黑当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沃特·克朗凯在叨叨述说吴庭艳和吴庭儒死了、宇航员艾伦·谢泼德死了、林登·约翰逊死了、理查德·尼克松死了、猫王普莱斯利死了、纽约的杰克死了、整个世界死了,所有的世界全死了。黑暗塔倒塌,千亿宇宙融化,一切都走向了毁灭与终结、迪斯寇迪亚。


  6
  苏珊娜睁开双眼,慌乱地环视一周,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那张椅子尚能前后摇动,正对面是一排亮着灯的仪器表盘,头顶放置着许多台黑白电视屏幕。她又回到了道根。牛津镇
  (吴庭艳和吴庭儒死了)
  的一切不过是在做梦,更确切地说,是梦境中的梦境。眼下虽然还是梦境,但已没那么可怕。
  上次播放着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画面的电视屏幕此刻要么是一片雪花要么显示正在测试。但其中一个播放的却是君悦酒店十九楼走廊。摄像机缓缓调转方向,对准电梯。苏珊娜蓦地领悟到,她正透过米阿的双眼看着这一切。
  我的眼睛,她暗自纠正。此时她胸中的愤怒已经变得淡薄,但还有感觉,能够宣泄出来,必须宣泄出来,如果她打算正视梦中的那一幕,那个在牛津镇监狱一角满碗血里的东西。
  那是我的眼睛。被她抢了去。
  另一台电视屏幕上,米阿走进了电梯大厅,对着按钮琢磨了一会儿以后按下标有向下箭头的那个。我们出发去找接生婆,苏珊娜一脸阴沉地凝视着屏幕,冷笑了起来。哦,我们出发去找接生婆,奥兹国伟大的接生婆。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她精彩的所作所为!
  这儿是她当时费了好大功夫重新设置的刻度盘——噢,那种疼痛。情感温度仍然维持在72,标有小家伙的拨动开关扳向睡眠那一边。上方的黑白屏幕上小家伙毫无异常:让人不安的蓝眼睛仍然紧闭。那个荒唐的阵痛强度刻度盘还是指向二级,但她发现上次在这儿看见的琥珀色小灯此刻已变成了红色。地板上出现了更多裂缝,角落里那具古代战士的尸首已经分了家:那颗头颅被越来越沉重的机器震动震掉下来,此刻正躺在地上对着天花板的荧光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苏珊娜—米阿刻度盘上的指针已经进入黄色区域;就在苏珊娜凝视的当口,指针向红色区域逼近。危险,危险,吴庭艳和吴庭儒都死了。海地独裁者杜瓦利埃死了。杰姬·肯尼迪也死了。
  她把所有控制键挨个试下来,却只更加确定她所已知的:全被锁住了。米阿也许不能改变设置,但如她所愿锁定所有设置还是她力所能及的。
  头顶的喇叭里突然噼啪响了一声,吓得她差点儿跳起来。接着,她听见浓重的静电干扰声中传来了埃蒂的声音。
  “苏希!……间!……见了吗?拖……间!一定赶在……孩子……之前!你听见了吗?”
  显示米阿视野的屏幕上,中间那座电梯的门打开,米阿走了进去,可苏珊娜几乎没注意到。她一把抓起话筒,拨过开关。“埃蒂!”她大叫。“我在一九九九年!街上的女孩儿都露着肚皮,胸罩带子也露在外面——”上帝,她尽在胡说些什么呀?她镇定心神,清理了一下思绪。
  “埃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蜜糖!”
  那一瞬间除了静电干扰和断断续续神经质似的回音,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正准备冲着话筒再喊一遍,埃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清楚了一点儿。
  “拖延……时间!杰克……神父卡拉……坚持住!拖延……一定赶在她……生下孩子之前!如果你……明白!”
  “嗯,听明白了一点儿!”她的手甚至在发抖,用力地抓住银色话筒,大声喊道。“我在一九九九年!可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亲爱的!再告诉我一遍你到底好不好!”
  可是埃蒂走了。
  她又喊了五六次,但除了静电干扰什么回答也没有,只好失望地放下话筒。他到底想告诉她什么?她翻来覆去地琢磨着这个问题,可她也非常高兴,至少埃蒂还能尝试告诉她此什么。
  “拖延时间,”她喃喃重复。至少那句话听得非常清晰。“拖延时间。消磨时间,也就是说。”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埃蒂希望苏珊娜拖住米阿,也许因为杰克和卡拉汉神父正在赶过来?她还吃不准,而且不管是不是,这个消息可不是她乐意听到的。没错儿,杰克已经成了一名枪侠,可他还是个孩子。苏珊娜可以想见迪克西匹格餐厅那儿,绝对个个都是阴险卑鄙之徒。
  与此同时,她透过米阿的双眼望出去,电梯门再次开启,抢劫犯米阿踏入了大厅。就在这一刹那,所有关于埃蒂、杰克、卡拉汉神父的一切都被苏珊娜抛至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当时米阿如何拒绝浮出,即使在那双她俩共有双腿即将消失的危机关头。一切只是因为,借用一首古诗里的句子,她身处陌生的世界,忧心忡忡,惧意凛凛。
  她居然会害羞。
  上帝啊,当米阿躲在楼上等电话的时候,君悦酒店的大堂变得不一样了,非常不一样。
  胳膊肘撑在道根的仪器表盘上,苏珊娜双手托腮,身体前倾。
  也许马上就有好戏上演。


  7
  刚一踏出电梯米阿就立刻想躲回去。但相反,她重重地靠在了门上,咬紧牙关。她迷惑地四周张望了一圈,十分不解小小的电梯间怎么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苏珊娜!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珊娜没吱声,不过米阿发现她实际上也并不需要答案。她能看见门开开关关,假如她再按一下按钮的话,很可能又会开开。一股回到1919房间的强烈冲动充盈在她体内,但她必须按捺住。那里她已经没什么事儿需要做,真正等待她完成的任务在大堂的门外。
  她怔忡地朝大门望去,懊恼地咬住嘴唇。此刻只消一句冒犯的言语或一个眼神,懊恼肯定就会迅速升级成恐慌。
  她在楼上待了一个多小时。大堂里午后的倦怠早已一扫而空。酒店门口一溜烟停着好几辆从拉瓜地亚机场和肯尼迪机场开过来的出租车,后来又开来一辆旅游巴士,从纽沃克机场刚接回一个日本旅行团。团里五十对日本游客,全来自札幌,在君悦酒店预定了房间。此刻,大堂里到处是叽叽喳喳的日本人。他们大多头发深黑,同样深黑的眼睛斜斜上翘,每人脖子上都挂着方形的东西,时不时还会举起那东西对准其他人,在一阵亮光后众人边笑边喊着“Domo!Domo①!”服务台前排了三条队,刚才比较清闲的时候接待米阿的只有一个漂亮的前台小姐,现在又加进来两名,三个人忙得不可开交。笑声、闲聊声回荡在挑高的大堂里,在米阿听来那种奇怪的语言仿佛鸟语似的。大块大块的玻璃幕墙让整个大堂显得大了两倍,更加重了米阿的眩晕感。
  米阿向后一退,乱了方寸。
  “请向前!”大堂接待摇了摇铃铛,大声喊道。铃声仿佛一支银箭倏地穿透米阿已经迷糊不堪的脑袋。“请向前一步!”
  一个男人——黑发紧贴头皮,黄皮肤,眼角上吊,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眼镜——满脸堆笑地向米阿这儿冲过来,手里端着方形会发光的东西。米阿迅速做好准备,只等他一攻击就迅速结果他。
  “请照张相片我和我的太太?”
  说着他把会发光的东西递过来,想让她给他们照张相。米阿向后退了一步,担心这东西会有辐射,伤害了胎儿可麻烦了。
  苏珊娜!我该怎么办?
  沉默。当然是沉默,她自己也不敢指望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苏珊娜还能再伸出援手,但是……
  那个男人坚持把发光机器朝她递过来。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倒一点儿没被吓着。“照相,请?”说完径直把东西搁在了她手上,后退几步,伸出胳膊环抱住另一位女土。那位女上跟他长得很像,甚至连眼镜都一色一样,惟一不同的是她一头润泽的黑发齐齐贴着额头,让米阿联想到乡下姑娘。
  “不,”米阿嗫嚅道。“不,对不起……不。”威胁迫在眉睫,仿佛眩目的白色漩涡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你照照片,我们就杀死你的孩子)
  瞬间米阿有股冲动想把方形的东西砸在地板上。但万一砸碎了,可能会释放出里面的恶魔,发出那道亮光。
  一转念,她小心地把那东西放下,冲着那对满脸惊愕的日本夫妻(那个男的仍然环抱着自己的妻子)抱歉地笑了笑,匆忙穿过大堂向小店走过去。此时连钢琴弹奏都从原先舒缓的旋律换成了狂暴的不和谐重音,每个音符仿佛都重重地敲在她的头上。
  我必须换件衬衫,这件上面沾了血。一买好衬衫我就去迪克西匹格餐厅,六十一街和莱克星沃斯……我是说莱克星顿,莱克星顿……然后孩子就会出生,所有困惑就会结束,到时候若是回想起我曾经这么害怕肯定会大笑不止。
  可小店里挤满了日本女游客。她们趁着丈夫们办理入住手续的当口,纷纷挤在小店里挑选纪念品,时不时操着一口鸟语互相唧唧喳喳一番。米阿看见有个柜台上堆满了衬衫,但被顾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连收银台前面也排了一条长队。
  苏珊娜,我该怎么办?你一定得帮帮我!
  依旧沉默。米阿有感觉,她就在里面,但就是不愿帮忙。说真的,她心中暗忖,倘若换做是我,我会愿意吗?
  呃,怎么说呢,换做是她她会愿意的。对方得给她一点儿好处,那是自然,但是——
  我惟一想要的好处就是事实真相,苏珊娜冷冷地说。
  有人轻轻碰了碰站在店门前的米阿。米阿倏地转过身,抬起双手,做好准备,如果对方是敌人、威胁到她的小家伙,她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对不起,”一个黑发女子笑着说。和刚刚那个男人一样,她递来那个方形会发光的东西,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玻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米阿。她看见了自己的脸,又小又暗,满脸困惑。“帮照相,请你?我和我的朋友照相?”
  那个女人在说什么,她到底想怎么样,那发光机器是做什么的?米阿没有一点儿概念,惟一知道的是这儿嘈杂混乱,到处都是人。透过窗户米阿看见酒店外面的马路上同样挤满人,许多黄色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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