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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192裸阳-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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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我是这里唯一的大人,他一定是把你当成机器人才会用箭射你的。”

  贝莱仔细听完她的解释,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他那张长脸上的冷峻线条更深了。“毕克,你认为我是机器人吗?”他问。

  “不,”这个孩子回答,“你是地球人。”

  “好,你走吧。”

  毕克转身吹着口哨跑了。贝莱面向旁边的机器人,问:“喂,那个孩子怎么知道我是地球人?他用箭射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在他身边?”

  “是的,主人。我告诉他你是地球人。”

  “你有没有跟他说,地球人是什么样的人?”

  “有,主人。”

  “你怎么说的?”

  “地球人是一种会孳生疾病的低等人类,不应该在索拉利世界出现,主人。”

  “谁告诉你的?”

  这个机器人默不作声。

  贝莱问:“你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吗?”

  “不知道,主人。这些是我记忆库里的资料。”

  “所以你跟那个孩子说,我是个会孳生疾病的低等人类之后,他就立刻用箭射我。当时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本来要阻止的,主人。我不可能让人类受到伤害,即使这个人是地球人。可是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来不及阻止。”

  “你是不是认为我只是个地球人,不完全算是人类,因此在他行动时犹豫了一下?”

  “不,我没有犹豫,主人。”他很平静地回答。

  贝莱撇着嘴,神色凝重地想:这个机器人说的也许是实话。但他认为这正是一个关键。

  他问:“当时你在那个孩子旁边干什么?”

  “帮他拿箭,主人。”

  “我可不可以看看箭?”

  机器人走上前来,把十二支箭交到贝莱手中,贝莱小心翼翼地将原先射中树干的那支箭移到脚边,把它和手中的箭对照一番,才把箭还给机器人。

  贝莱拾起地上的那支箭,问:“你为什么要给他这支箭?”

  “不为什么,主人。他向我要箭,我就给他。这是我摸到的第一支箭。他四下寻找目标,发现你在那边,问我这个陌生人是谁,我向他解释——”

  “我知道你怎么说的。可是,为什么只有你给他的这支箭的羽毛是灰色的,其他的箭都是黑色的?”

  这个机器人瞪着贝莱,没有回答。

  贝莱问:“是你把这个孩子带到这边来的吗?”

  “我们只是随便走走,主人。”

  贝莱望望刚才这支箭所穿过的树缝,说:“这个孩子是不是这群孩子当中最好的射手?”

  机器人低下头,说:“是的,主人。他是最好的射手。”

  克罗丽莎倒抽一口冷气:“你怎么猜到的?”

  “顺理成章。”贝莱讽刺道“请比较一下我手中的箭和其他的箭。只有这支灰羽毛的箭头看起来油油的。女士,看来我得好好谢谢你了,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支没射中我的箭是涂了毒药的。”

  “不可能!”克罗丽莎叫道,“开什么玩笑?绝对不可能!”

  “玩也好,笑也罢,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随便你。这座培养中心有没有可以用来做实验的动物?把它抓来用箭戳几下,看它会怎么样。”

  “可是为什么有人会——”

  “我知道为什么,”贝莱厉声道,“问题是,谁?”

  “没有人。”

  贝莱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野蛮地把箭朝克罗丽莎扔过去,克罗丽莎望着那支箭掉落在地。

  “捡起来!”贝莱吼道,“除非你想实验看看,不然就把它给毁了。难道你还要让它留在那里刺伤孩子,制造意外?”

  克罗丽莎连忙捡起箭,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它。

  贝莱跑向建筑物最近的一个入口。克罗丽莎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支箭,跟在他后面进去。

  《裸阳》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十三章 又一个关系人

  回到屋内,贝莱觉得自己镇定了许多。“是谁把毒药涂在箭上的?”他质问。

  “我根本无法想像。”

  “我想,这不可能是那个孩子自己涂的。你有没有办法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我们可以查纪录。”克罗丽莎面露忧色。

  “那你们的确保存了孩子父母的纪录?”

  “为了分析基因,我们必须保存这种纪录。”

  “孩子会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吗?”

  “永远不会知道。”克罗丽莎肯定地说。

  “他有没有办法查出来?”

  “要查就得进入纪录室,但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个成年人来到此地,想知道他的孩子是哪一个——”

  克罗丽莎红着脸说:“几乎不可能。”

  “我说的是假定。假设有人向你问起,你会回答吗?”

  “我不知道。一个人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谁并不违法,只是在习俗上,我们不会这么做。”

  “你究竟会不会告诉他?”

  “我会尽量避免说出来。如果是达尔曼博士就肯定不会说。他认为只有在分析基因时才需要知道亲子关系。在他之前,这里也许管理得没那么严格……你问这个干吗?”

  “因为我看不出来这个孩子有什么动机要杀我。我认为,只有经由父母指使,他才会干这种事。”

  “这实在太可怕了。”克罗丽莎由于心慌意乱,第一次和贝莱靠得那么近,她甚至向他伸出一只手,“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呢?老板被人谋杀,连你也差点死于非命。在索拉利世界,我们根本没有理由要施暴,我们要什么有什么,因此也没有个人的野心。此外,我们没有亲属概念,所以也不存在家族的野心。我们都是基因健康的人。”她的脸突然一亮“等等,这支箭不可能涂了毒药。我不该被你说服而相信它有毒。”

  “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因为和毕克在一起的机器人绝不会让他玩毒药的,机器人不可能会做出令人类受到伤害的事。机器人学的第一法则很明确地有所规限。”

  贝莱说:“哦,是吗?第一法则……它的规限究竟……”

  克罗丽莎茫然地望着他:“什么?”

  “没什么。你只要测试一下这支箭,就会发现上面的确有毒。”贝莱对这个问题已经不感兴趣了,他肯定箭上有毒,百分之百确定。“你仍然认为是达尔曼太太杀了她丈夫?”他问。

  “只有她在现场。”

  “哦。可是我刚刚差点成为箭下亡魂时,唯一在现场的成年人也只有你。”

  “那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克罗丽莎叫道。

  “也许吧。说不定达尔曼太太也是无辜的。我可以借用你的影像显现机吗?”

  “可以,当然可以。”

  贝莱打算要观看的人并不是格娜狄亚。但他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找格娜狄亚·达尔曼。”这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机器人一声不吭,奉命行事。贝莱望着机器人操作影像联络装置,他对自己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又惊讶又疑惑。

  是不是因为刚刚提到这个人的缘故?还是因为上次他和她以影像会面时,曾令她发脾气的关系?又或者,是因为他看粗率丑陋的克罗丽莎看得太久了,得看看格娜狄亚来平衡一下视觉上的痛苦?

  他告诉自己,老天,有时候人还真要懂得随机应变。

  格娜狄亚几乎立刻出现在他眼前。她坐在一张靠背很直的大椅子里,显得十分娇小无力。她的头发向后盘成一个松松的发髻,耳朵上戴了副看起来好像镶了钻石的长耳环,身上穿了件样式简单的紧身洋装。

  她低声道:“很高兴你和我联络,伊利亚。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你。”

  “早安,格娜狄亚。”贝莱不知道格娜狄亚那边现在是下午还是傍晚,他也无法从她的服装看出来是什么时候,“找我有事吗?”

  “我想为我上次和你见面发脾气的事道歉。奥利瓦先生也在找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取得联系。”

  贝莱脑中浮起丹尼尔被机器人盯得死死的模样,几乎笑了出来。他说:“没关系。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和你见面。”

  “好哇,如果——你说‘见’面?”

  “亲自见面。”贝莱严肃地说。

  格娜狄亚睁大眼睛,紧紧抓着椅子的塑胶扶手:“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吗?”

  “我需要这么做。”

  “我不认为——”

  “你允许吗?”

  她移开视线,问:“有绝对的必要吗?”

  “是的。不过我得先去见另外一个人。你跟我说过,你丈夫对机器人很有兴趣,别人也跟我提过这一点,可是,你丈夫并不是机器人学专家,我说的没错吧?”

  “那不是他的专业,伊利亚。”她依然避着他的目光。

  “但是他和一个机器人学专家一起工作,对不对?”

  “约丹·李比。”她立刻说,“我的好朋友。”

  “噢?”贝莱提高嗓门。

  格娜狄亚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我不应该这么说?”

  “只要是事实,有什么不应该?”

  “我老是害怕我会说出一些让我显得好像——当每个人都认定你做了某件事情时,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别紧张。那个李比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就住在附近吧,我们以影像会面所耗费的能源几近于零,所以我们可以毫无困难地以自由行动的方式会面。我们总是——我们以前总是在一起散步。”

  “原来你能够和别人一起散步。”

  格娜狄亚的脸红了:“我说的是以影像一起散步。哦,难怪,我一直忘了你是地球人。所谓‘自由行动’,就是把焦点对准在我们各自的身上,那么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失去联系。我们可以各自在自己的业地上散步,然后把两个影像联系起来,就变成我们在一起散步了。”她抬抬下巴“这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接着,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可怜的约丹。”

  “什么意思?”

  “我想到你以为我们两个人是亲身一起散步。如果他知道有人竟然会这么想,一定会疯掉。”

  “为什么?”

  “他最怕和人类亲自见面了。他跟我说过,他五岁时就坚持只以影像和人会面,不再见人了。有些孩子会这样,瑞开——”她顿了顿,好似有些困惑,接着继续说,“我丈夫有一次在我提到约丹时跟我说,现在,那样的小孩子越来越多了。他说,因为这是一种社会进化的现象,观看影像会一直持续下去。你认为呢?”

  “我不是权威人士。”贝莱说。

  “约丹甚至不肯结婚。瑞开很生气,说他反社会。瑞开还跟他说,大众基因库需要他的基因,可是他还是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他有权拒绝吗?”

  “不——不,”格娜狄亚说,“但是,你知道,他是个很杰出的机器人学专家,而机器人学专家对索拉利世界极有价值。我猜,他们一定对他做了某种程度的包庇。不过,我认为瑞开后来并不想再和他共事。有一次瑞开告诉我,说约丹是个坏索拉利人。”

  “他有没有对约丹说过这种话?”

  “我不知道。瑞开一直到去世前都和约丹一起工作。”

  “他是因为约丹不肯结婚,所以才认为他是坏索拉利人吗?”

  “瑞开说过,婚姻是生命中最艰苦的一件事,但必须忍受。”

  “你认为呢?”

  “认为什么,伊利亚?”

  “婚姻呀,你认为那是生命中最艰苦的事吗?”

  格娜狄亚的脸逐渐变得毫无表情,仿佛正在苦苦地洗去所有感情的痕迹:“我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贝莱再问:“你说你总是和约丹一起散步,然后又修正说是以前的事。这表示你已经不再和他一起散步了吗?”

  格娜狄亚摇摇头。她的脸上又恢复了表情,但却是一副幽怨的面容:“不,我们已不再那样子了。我找过他一两次,他似乎总是很忙。”

  “这是你先生去世后的事?”

  “不,之前就已经这样了,大约在好几个月之前。”

  “你会不会认为是达尔曼博士命令他不要再理你?”

  格娜狄亚吓了一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约丹不是机器人,我也不是机器人,我们为什么要接受命令?瑞开又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

  贝莱不想解释。他只能以地球上的语汇来说明这件事,可是她很可能不会了解的。而且,就算他把话说清楚,结果也很可能令她感到厌恶。

  贝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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