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龙虎-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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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来到马厩,对那些伤病员说:‘朱总司令让我给大家讲,你们打仗负了伤,对革命有贡
献,骡子就给你们骑吧!’说来奇怪,原来吵吵嚷嚷的一群伤病员,听了这些话后都不再闹
了,窃窃私语地商量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默默地走开了。”
朱德以自己宽宏大量的胸怀慑服了所有在场的人。“骡子事件”平息了,但却加深了人
们对前几天“坐骑被抢事件”的记忆。
没过几天,张国焘以中共川康省委的名义,召开川康省委及红军中党的活动分子扩大会
议,实际上是他具体布置的一个批斗会。地点在阿坝喇嘛庙格尔登寺大殿,这就是长征路上
极为重要的“阿坝会议”。
斗争性很强的黄超在会前就吵嚷着,鼓动道:“要发动无产阶级的爆发性,把朱德拉出
来揍一顿!”
朱德、刘伯承迈进会场,抬头即见一幅大横标借着两墙之角挂在会场拐弯的地方,上面
写着“反对毛、周、张、博向北逃跑!”会场上杂乱无章地坐着许多人,还有许多不穿军装
的妇女、儿童,根本不像省委开会的样子。
大家见了面也不像往常那样打招呼,满脸的“阶级斗争”中有迷惑不解,也有敌视和仇
恨。
“今天的会议肯定多少有些火药味了。”刘伯承一边走一边对朱德耳语。
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有4人:朱德、张国焘、刘伯承和总政治部副主任周纯全。墙壁转角
处坐的是省委的负责人曾传六、李文海、肖成英。李伯钊也在场。
张国焘首先讲话,内容无非是鼓吹南下,说毛泽东等率红1、3军团北上是逃跑主义,
矛头自然也就引向了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朱德和刘伯承。
台上台下都有些人开始起哄:
“朱总司令和刘总参谋长,难道你们不知道毛泽东逃跑的阴谋?”肖成英第一个站起
来,严厉地质问。
“你们把中央苏区丢掉了,把中央红军搞垮了。你总司令和总参谋长责任重大,在战略
上犯了严重错误!”
“朱德你老实交代!”
朱德站立起来,诚恳地说道:“中央苏区的丧失,我们有责任,这主要是我们党内
‘左’倾错误路线造成的。这个问题已经在遵义会议上解决了。至于第五次反‘围剿’,我
没有指挥好,没有打好,这些我在以前也都讲清楚了。现在大家要顾全大局,团结北
上……”
“又提你那北上,不准说北上!”黄超打断了朱德的讲话。
“姓朱的,你现在表个态!同姓毛的向北逃跑的错误划清界限!”
人的情绪是经不住在特定场合下煽动的,许多人往往控制不住自己,在全力维护自己的
观点时,会搜尽对方的缺点加以夸大和进行人身攻击,说出许多出格的话,有时甚至是舌头
加拳头。阿坝会议也如此,有些人本来与朱德无怨无仇,可一进入争论的角色,就好像是变
了一个人,话是越说越难听。有人呼起了口号:“反对北上,拥护南下!”
尽管台上台下闹哄哄的乱成一片,朱德却稳坐在主席台上,纹丝不动,以不予理睬应付
这一切。
“总司令,你可以讲讲嘛,你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怎样?是南下,还是北上?”张国焘似
乎是在打圆场,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朱德从容地站立起来,语音平稳而缓慢,奇妙般地使刚才整个会场上的快节奏转瞬间慢
了半拍,他说:“党中央北上抗日的方针是正确的,现在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我国的东北3
省,我们红军在这民族危亡的关头,应当担负起抗日救国的责任。”
台下有人站立起来叫嚷:“没人听你在这里作政治报告,就是要作政治报告,那也是张
主席的事。现在是让你表个态,是拥护南下,还是拥护北上?”
朱德示意那个人坐下后,仍然语气平静地回答问题,说:“刚才这位同志肯定是共产党
员,对我党的组织纪律一定很清楚。关于北上决议,我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是举过手的,我
不能出尔反尔反对我亲自参加作出的决定。我是共产党员,我的义务是执行党的决定。中央
毛儿盖会议我是举手同意了的,拥护北上,你们要南下,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你
们走,但是我是不同意南下的,南下的路是走不通的,你们就是南下了,以后终究还是要北
上。现在如果硬要我发表一个声明,那我就再声明一下,我是坚决拥护党中央作出北上抗日
的决定的!这就是我对北上的态度。关于南下的问题,我有一种看法,说出来供大家参考,
还是那句话:南下是没有出路的。”
“什么?你竟敢说南下是没有出路的,你这全是在胡说!”
台上有人暴跳如雷地挥动着拳头举到了朱德的面前。
“只有南下才是真正的进攻路线!”李文海的发言头一句就是口号式。
台下竟然窜上来几个人,把朱德的两支胳膊拧在了身后,如对待犯人一般把朱德的头向
下按,边按还边喊叫:“你要向张主席低头认罪,低头认罪!”
朱德竟被腾空架起来,这是张国焘在肃反中常用的那种“坐喷气式飞机”批斗方式。
会场上的气氛愈加紧张。刘伯承见状挺身而出,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也太不像话
了,现在是开党的会议,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朱总司令!”
整个会场出现瞬间的“休克”状态。
“不要吵,不要吵!你们要尊重朱总司令嘛!”张国焘退了两步,向扭拧朱德的人努了
努嘴。那几个人放开朱德退了下去,有个人在临离开主席台前还恶狠狠地向朱德踢了一脚。
“你这个老糊涂!”
有人在这时竟然呼出“打倒朱德”的口号。
“老右倾!”
“老顽固!”
“老混蛋!”
谩骂声不绝于耳,这些都是张国焘的追随者正在努力充分表现自己对“张主席”的忠诚。
“朱德,既然你拥护北上,那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快走!”
张国焘说着,眼睛都放出了血光。
“我是中央派到这里来工作的,我不能私自回去,要回去必须有中央的命令,我刚才说
过了,我是共产党员,我要听党中央的指示。既然你们坚持南下,中央又没有命令让我回
去,那我只好跟你们南下。但容许我保留意见。”朱德的话语仍然不卑不亢。
张国焘迈着方步,在台上连兜了两个来回,走到朱德面前,说:“好,好,有你这一句
愿意南下的话就行。别提那个党——中——央!散会!”他把“党中央”3个字说得完全变
了腔调。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气恼至极的张国焘走到刘伯承的面前,压低嗓门威胁道:“不念你
是南昌起义的参谋长,我就杀了你!”
“谅你现在还不敢。”刘伯承的话,大家都能听得到。
这次会议最后通过了《阿坝会议决议》,张国焘为了从客观条件上否定北上方针以证明
其南下方针的正确,在这个《决议》中阐述自己的理由:“一方面敌人已在北面做好了堡
垒,集中了相当兵力;同时地形、气候、物资等条件,都可使我们在北进中陷入不利的地
位,使我们在北进时失掉战胜敌人的先机。”并指责党中央及其路线,说:“中央政治局的
部分同志,洛、博、周等同志,继续他们的右倾机会主义逃跑路线,不顾整个中国革命的利
益,破坏红军的指挥系统,破坏主力红军的团结,实行逃跑。”张国焘认为只有南下打击敌
人,建立苏区,才是唯一正确的进攻路线,并号召全体红军指战员一定要坚决执行这一决议。
张国焘也考虑到了用“纪律制裁”来压制不同意见,以保证“进攻路线”的贯彻执行。
因此,他在《决议》中还提出:“在斗争中不愿执行党的进攻路线,经过斗争和教育仍不转
变的分子,应当予以纪律制裁,使党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他显然是有意地多次在不同场
合讲述他亲手枪毙小猴子的故事,说:“那个小猴子很聪明,可它就是不懂得纪律,不听招
呼,惹人麻烦。所以,它招来了杀身之祸。只要纪律严明,我就不相信制服不了那些不听招
呼的人。”
阿坝会议上,张国焘没有能使朱德、刘伯承屈服,但他对待红军总司令和总参谋长是不
能像对待那个小猴子一样说枪毙就能枪毙了的,他还要考虑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从此后,
张国焘又以各种名义召开大大小小的会议对朱德发起轮番攻击,以图逼迫朱德、刘伯承就
范。除继续召开“川康省委扩大会议”外,张国焘还以政治部、总司令部党总支名义,召开
“活动分子会议”、“党团大会”、“干部会议”等一系列名目繁多的各种会议。他以红军
总政委的名义不断地作报告,到处讲话,借以打击中央的威信而抬高自己。
朱德和刘伯承也听说了那个小猴子的故事,可他们并没有当作一回事。朱德惋惜地说:
“这个讨人喜欢的小猴子也许是为我们而遭杀戮的。政治手腕阴险的张国焘是在杀猴给人
看。”
每次“批斗会”上,朱德与刘伯承都心照不宣地互相鼓励。会下,朱德说:“不管怎么
斗,我们还是要和毛泽东同志一起革命,我相信事情总会搞清楚。”
朱德忍受着各种谩骂和侮辱,他的妻子康克清回忆当时的情况说:“朱总很沉着,任你
怎么斗,怎么骂,他总是一言不发,像不沉的‘航空母舰’。等对方斗完骂完,他才不慌不
忙地同他们讲道理。”
此时,处在政治斗争夹缝中的还有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这一时期,没有什么仗可
打了,他每天除蹲在地图前看上半天外,就是盘腿坐在镇外山坡上看那似乎是永远也看不透
的大山。
徐向前,一生和大山结下了不解之缘:五台山,大别山,大巴山……大山因他而增辉,
大山更馈赠予他坚毅、挺拔、沉默的性格。而他在长征路上,得之于大山最多的还要算川北
大巴山的那野竹了。大巴山的岩涧谷地,到处生长着野竹子,当地农民多是砍来当柴烧。徐
向前也看上了这野竹子,他把粗一点的拿来钻几个洞做成了箫,把细一点的做成了烟袋杆,
挖来竹根头做了一个漂亮的大烟斗,徐向前的手艺巧着哩!警卫员和通信营的战士们,也跟
着徐向前学会了做箫,做烟具。然而,谁又曾想到,这大巴山野竹的“精灵”,在风雪长征
路上,为徐向前和工农红军立下了殊勋奇功呢!9月中旬,左路军和右路军余部奉张国焘命
令,分别从阿坝和包座、班佑地区南下,向大金川流域松冈一带集结,徐向前率部回头再次
穿越草地。宿营了,浩渺沉寂的大草原,黄草漫漫,弥漫着深秋的肃杀气氛。
徐向前话语本来不多,现在更是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他从警卫员手中接过箫,低婉沉重
的箫声响起在朔风凛冽的寒夜中。
往常,徐向前爱吹些红军自编的革命歌曲,如抗日救亡满江红曲子等,有时也常教警卫
员吹些《小放牛》、《孟姜女》等民间小调,但他最喜欢吹的还是那首《苏武牧羊》。
此刻,在草地上,一曲《苏武牧羊》又从徐向前的胸中流淌、倾诉出来。在大巴山时,
他是边吹边向身边的警卫员讲解吹箫的知识,说只有理解了曲中人苏武在茫茫草地牧羊时的
心情才能吹好箫。现在,他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独自吹箫,尽把乱如麻的思绪、无处可谈
的心里话、一肚子的无名火都吐入竹管中,化作悲愤难言的箫声。徐向前在后来曾回忆说:
“回顾几个月来一、四方面军合而后分的情景,展望未来的前途,令人百感交集,心事重
重,抑郁不已。一路上,我话都懒得说。”正是说的这第二次过草地时的事。
徐向前的主导思想是希望团结,不要感情用事,免得越弄越僵,将来不堪收拾。张国焘
哪里听得进徐向前的劝说,仍坚持一意孤行。徐向前对此万般无奈,从此,一根旱烟袋更是
难以离手,把与张国焘在政治上的分歧深埋在那缭绕的烟雾中。
徐向前在长征路上,上身穿的是一件灰布短大衣,这件大衣还是1930年红4军在湖
北黄安活捉匪首赵冠英之后,军部经理处特意为徐向前做的。1933年在四川巴中时,徐
向前又在这件大衣的右前侧用块蓝布缝了个口袋,由于颜色不协调,这个大衣口袋并不怎么
美观,徐向前自己却满不在乎,说只要实用就行了。这大衣口袋的实用处是干什么呢?原来
是装他自己缝制的一个烟布袋和一根竹子做的烟袋。徐向前那时很喜欢吸烟,但当时没有卷
烟,只好吸点旱烟叶,特别是观察敌情、研究制定作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