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血宝马-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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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看了好一会,笑了起来:“区区九万大洋,怕是只配给汗血宝马打四只铁掌吧?”
两人相视着,一起笑了。白玉楼道:“想让我揭穿你么?”
邱雨浓道:“如果你觉得这很有趣的话。”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当今做军火生意的人里,早已划去了我白大姑娘的名字,我白玉楼早已是昨日黄花。可你,却不找别人,却偏偏找到了我!这里面,难道仅仅只有‘军火’二字么?”
“有意思,说下去。”
“底下的话,还用得着我点穿么?你邱雨浓要是不知道我白玉楼正在为汗血宝马忙着,你会找到我么?”
邱雨浓笑了:“如此说来,我和你是——同道的了?”
白玉楼道:“你想得到汗血宝马,另有途径可走,为什么要盯住我白玉楼?”
邱雨浓道:“三个原因。其一,你和我一样,都是留过洋的,你的头脑和我一样聪明;其二,你是中国绝无仅有的女军火商,你的勇气和胆魄,不在我之下;其三,我这个人,天生喜欢和干冒险营生的女人在一起。”
“你还少说了一个原因。”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是么?”
“你之所以要盯住我,是因为你觉得我这个单身女人是条容易上钩的鱼儿!”
邱雨浓笑了笑,习惯地扶正眼镜,笑道:“我小时最喜欢唱的一个童谣里,有这么几句:你是一个磙子,快快磨出粉子;我是一个石磨,快快磨出面沫!”
“你是说,我和你一样,都是磨面的磨子?”
“不是磨面,而是磨自己。”
“磨自己?”
“磨子转动的时候,磨着的,正是它自己。”
麻大帅军营辕帐。邱雨浓进来,行了个军礼:“回禀大帅,购卖军火之事,下官已正在办理,一切顺利!”
“好!”麻大帅在修着一具马鞍,抬起脸,在鞍桥上重重拍了一掌:“本帅有了充足的军火,这天下也就无人可怕了!对了,本帅为夺取汗血宝马布下的三步棋,你觉得如何?”
邱雨浓道:“麻帅的这三步棋,步步都是绝棋!”
麻大帅道:“这第一步棋和第二步棋,其实只是出一招连环马!本帅让曲宝蟠和跳跳爷从明处去追夺汗血宝马,借他们的手,把那个在暗里保护着汗血马的神秘之人给引出来,逼着这人露出真身,随后,本帅就来个绝杀!这就是第三步棋的用处——让埋伏着的一个小卒子捅出最后一刀!此人就是豆壳儿!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像女子般文弱的戏子,竟会是最后的绝杀者!本帅已经算定,那个神秘的白袍人,一定逃不过本帅的这三步绝杀之棋!只等把那白袍人除了,本帅要夺得汗血宝马,就是举手之劳了!”
“大帅此计绝妙!虽说凭着大帅的兵力,要夺下一匹马,自然是区区小事,可是,既然那个神秘的白袍人能从帅爷的眼皮底下将马夺走,那么,就可见此人已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大帅纵然是派重兵把汗血马夺来,也只能是枉然。只有除去了此人,大帅夺下了宝马,才能安安稳稳地骑上鞍去!有朝一日,大帅打下了天下,骑上这匹天马,穿上龙袍,当天下人的统帅,那可是……”
两人大笑起来。
邱雨浓道:“不过,下官倒是有个担心,大帅把最后一步的绝杀,让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豆壳儿去办,怕是……”
“错!”麻大帅笑着道,“这可是你小看了这个戏子了!此人出身贫苦,天生就有着刚烈之禀性,沦为戏子这么多年,他将一个男儿身子出落成天姿国色的女子一般,也就难免受到一群好色男人的百般欺凌。正是如此际逢,更使他炼出了一副铁石心肠,成了一个杀人狂。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连走路都一步三摇的戏子,竟在暗中杀死过十三个凌辱了他的男人!”
邱雨浓震惊:“是么?看不出,绝对看不出!可他这般杀人,为什么都能杀成功?”
麻大帅道:“世上最可怕的杀手,就是不像杀手。谁也不会想到,像豆壳儿这样的戏子竟会是个杀人恶魔,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去提防他。这就是他屡屡得手的原因。对了,那轰动京城的护城河抛尸案,驴叫胡同的无头案,还有祥记瓷品店的凌迟案,都是他干下的。去年,他在杀广记银楼的吉老板时,被人意外撞见,扭送到了警察局,下了死牢。说来也是他命不该绝,本帅喜欢的就是像他这样敢杀敢砍的人。”
麻大帅把修好的马具放下,继续道:“那天,就在豆壳儿行刑之前,本帅花了一笔大银子,买下了一个替死鬼,让这人把杀人案子全都包揽了过去,把豆壳儿给换了出来。就为这,豆壳儿就不能不死心塌地地为本帅效命。雨浓,你现在该明白了吧,麻帅为什么要用他。”
邱雨浓道:“如此说来,夺回汗血宝马,麻帅已是胸有成竹了!”
麻大帅笑了起来,骑上了马,马扬蹄长嘶。邱雨浓的目光里有一丝深藏的狡狯闪动了一下。
京城一条空无一人的石板街上,一辆马车驶来,在一家门首前挂着杂货幌子的店铺前停住。脸色苍白的豆壳儿从车里下来。他抬起手,轻轻敲起了门。
门板缝里亮起灯光,传出店主的声音:“谁啊?”
“买东西的。”豆壳儿道。
店主一手掖着怀,一手拿着盏油灯,引着豆壳儿进了店门。
店主道:“姑娘半夜敲杂货铺的门板,定是缺着什么急用的东西,不知姑娘要买什么?”
“买一把锁。”豆壳儿的脸埋在斗篷帽阴里,一双柔绵秀美的眼睛闪动着丝丝冷意。
“买锁?有!”店主打开了一个柜门,取出各种样式的锁,笑道,“小铺门面虽小,可锁样样齐全。您自个儿挑,有马鞍锁,有腰子锁,有双凤锁,有条糕儿锁,有菱角锁,有连环锁,有死锁,有活锁……”
“什么是死锁?”豆壳儿打断了店主的话。
“死锁就是没钥匙开的锁。”
“没钥匙开的锁,也叫锁么?”
店主笑笑:“在姑娘面前说这种锁,实在不吉利,对不起,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将死锁取来看看,要是好,就买下了。”
店主一愣:“您要买……死锁?”
“这名儿好听。”
店主吃不准这半夜买锁人的用意了,忙从柜里取出一把元宝形的铜锁,双手递给豆壳儿,“这把锁就叫死锁,专锁棺材的。”
“专锁棺材的?”豆壳儿抬起了脸,笑了笑,“难道棺材也要上锁么?”
“大棺上榫,小棺上锁。这是专给盛放骨头的小棺材上的锁。”
豆壳儿看着手里的死锁:“这锁上,不是有锁眼么?怎么是没钥匙可开呢?”
店主道:“做这种锁,虽留着锁眼,却不配钥匙。”
“明白了。”豆壳儿道,“有比这把再大些的死锁么?”
“大多少?”
“越大越好。”
“那就是六寸的了!”
“我买的,就是六寸的死锁。”
店主怔住了,木木地从柜里取出一把最大号的死锁,小心地道:“买这么大号的死锁,不知姑娘派什么用场?”
“锁棺材。”豆壳儿的声音很平静,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纸包里包着的是马车上那人给的两根金条。豆壳儿取了一根金条,放在了柜台上,取过死锁,回身走出了店门。店主拾起金条,凑在灯光下看了一会,眼睛狂眨,将金条放牙上一咬,脸色顿变,失声道:“是金子!”重重打了自己一巴掌,觉出自己不是在梦里,便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从半扇门里看出去,载着“姑娘”的马车辚辚地驶走了。
街角,骑在马上的鬼手在看着豆壳儿。
废窑里,两姐妹在干草上躺下。
风筝道:“风车,你对姐姐说句实话,金爷这个人,值不值得姐姐喜欢?”
风车道:“这要看姐姐喜欢他什么。”
风筝看着高高的窑顶,道:“姐姐说不清喜欢他什么。他是个盗马贼,人也长得比贼猴还丑,说起话来像吃了枪药似的,可姐姐……不知为什么,心里已经有他了,做梦的时候也还常做到他。”
风车道:“姐姐在梦里和他在干什么?”
风筝脸一红:“梦里的事,谁还记得住?”
风车道:“做女人的,要是说不清到底喜欢一个男人什么,那这个女人就是喜欢对了,要是能说清了喜欢一个男人什么,那这个女人就是喜欢错了。”
风筝支起身:“说下去。”
风车道:“做女人的,要是梦里和一个男人在做不能告诉人的事,那就是说,在这个女人心里,是想着要嫁给这个男人了。”
风筝惊讶:“风车,你怎么懂这么多?”
风车道:“谁让我比你聪明!”
风筝躺下身,道:“风车,姐姐求你一件事。”
风车道:“什么事?”
风筝道:“金爷说,等过了骆驼岭,他就要走。到时候,他要是真走,你帮姐姐留住他。”
“这句话,得等到过了骆驼岭再对我说。”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从昨天起,我的眼皮就跳个不停。——睡吧,外头有金爷,出不了事!”她对着蹲在一旁的巧妹子打了个手势,巧妹子吹灭了蜡烛。
大树下,金袋子在给马喂草,警觉地注视着四周。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猛地回头。风车站在他身后,头发上插着的竹片小风车在夜风里转动着。
“怎么了?”金袋子撒着草料,“你们两姐妹轮着来吓我?”
风车道:“告诉我,你喜欢我姐姐么?”
金袋子直起腰,看着风车:“这关你什么事?”
风车一脸正色:“她是我姐姐!”
“金爷喜欢谁,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吧!”金袋子对着巧妹子摆了下手,巧妹子跳到了他的肩上,“现在明白了吧?”金袋子笑道。
风车走到金袋子面前,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金袋子!你听着!我姐姐是第一回喜欢男人,她是真心的!你要是再让她伤心,我会杀了你!”
金袋子被打蒙了,没等再开口,风车已往土窑走去。
“等一等!”金袋子道,“我有话问你!”
风车回过身来,金袋子道:“刚才的事,我知道你都看见了。金爷只是问你一件事,那条被水漂走的衣衫,是你姐姐的?”
风车道:“你以为我姐姐这么傻,会把衣衫让水漂走?”
金袋子一震:“真的不是她的?”
“不是。”
金袋子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
“如果那条衣衫不是你姐姐的,那么,这儿一定有人来过了!而且来的不止是一个人!——快去把你姐姐叫醒!今晚上,谁也不能离开马一步!”
没等风车跑向土窑,巧妹子已经向土窑跑去。
“豆爷回院了!”九春院的门厅里,衣着鲜亮的门童迎了上来。
豆壳儿进了大门,解下呢子斗篷的系带,将斗篷脱下,递给漳童,他的一身青紫色的缎子长衫,使他那女子般苗条的身材显得楚楚动人。
丝竹之声弥漫在这座既是戏院又是行院的跑马楼里,进进出出的各色男客有长袍马褂的,也有西装革履的,有白发老翁,也有青壮男士,穿行在楼廊间的“戏子”,几乎清一式十五六岁,模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个个清俊如竹,肤白似雪。
“豆爷,”守门的门童将斗篷挂在墙边铜勾上,用秸帚掸扫起来,笑着问,“今晚上,豆爷这么早就回来了?”豆壳儿冷声:“这也是你能问的么?”那门童急忙欠下身:“小的该死!〃奇…_…書…网…QISuu。cOm〃小的只是想问豆爷您要不要再备些醒酒的果子,这也是院里的规矩。”豆壳儿噗哧一声笑了,掩了掩胭脂搽得鲜红的小嘴,道:“与你开玩笑的,看把你给吓成这样了。”
豆壳儿穿过一条长廊,进了后院天井,就听得深院里传出几声长长的男孩尖叫声。他问一个值门的老妈子:“怎么,今晚有孩子上药?”
那老妈子笑道:“看豆爷问的,这么大一个院子,养着这么多学戏的孩子,哪天没有上药的?”
“今晚是谁?”
“前个月院里买来的五个孩子,两个没修尖下巴,脸都烂塌了,老板让人给卖到了天桥的马戏班子,植上熊皮当人畜了;另一个在上药的时候,剪子不留心戗开了鼻孔,破了脸相,也让老板给卖了人;剩下的一个听说还行,上了两回药面,身上褪下的痂壳像大龟壳似的,一点不破,老板看这孩子能成材,说,再这么修理上三年,这孩子准能修成个像豆爷一样能唱一口好戏、能接上贵客的大爷!就这么夸着,将那孩子留下了,这不,今晚上,要给这孩子上第二回药面哩!”
“那孩子叫什么?”
“听说叫麦芽。”
豆壳儿裹了裹斗篷,向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