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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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将军令。”洪天启无奈叹息着退下。
。。。。。。。。。。。。。。。。。。。。。。
罢黜令下来的时候,浅水清并不在佑字营。
定州府那条用鲜血洗刷过一遍的大道,红得鲜亮,红得令人心中发毛。
夜莺跟在浅水清的身后,看着他用手去抚摸那沾染了一层层血浆的墙壁,不知为何,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心里那层深深的悲哀。
他在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恶魔,试图让所有的敌人都怕他,惧他,同时也恨他。
她就那样看着他,然后听着他说:“我们的历史,是先辈将士们以血为墨,以骨为笔,以肤为纸进行的书写。他们用生命打造传奇,以灵魂铸就辉煌。无数勇士的光辉与荣耀在杀戮与死亡中诞生,然后在时间中沉淀,消亡。。。。。。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活一次,有些人活的安宁,有些人活的壮烈,有些人活得平庸,有些人活得精彩。”
“我的父亲告诉过我,人这一生,还是平庸些的好。因为太过精彩的生活,总是伴随着一些痛苦与不愉快的经历。他希望我活得开心,而不是太过精彩,但结果,我却走上了与他期望相反的道路。”
“我浅水清从军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半年的时间,所杀过的人,却以万计。但从未有一次,象今天这样,纯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父亲他说得没错,有些事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麻木了。到最后,丧失理性,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疯子;或许现在,我就已经疯狂,却还不自知。。。。。。”
夜莺忍不住道:“血香祭大旗的目的是震慑而非杀戮,你曾经跟我说过。。。。。。”
浅水请扬手止只了她的话:“我曾经跟你说过很多,但是任何借口都不可能改变我们杀戮世人的事实。夜莺,做人可以欺骗天下,却绝对不能欺骗自己。血香的意义所在,我比你更清楚,可那不能改变事实。今天,我站在这里反思己过,不是打算停止祭旗,只是想告诉你,象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去爱,不值得去守护。你要是想清楚了,就趁早离开我,趁早离开这残酷的世界。我浅水清是个疯子,那惊风展却是个蠢货,他绝不会同意我的计划,所以等我们离开定州,全面进入止水之后,铁风旗所面临的危险将一步步来临。你若肯在这时离去,就还有最后的生机。”
夜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无论你是疯子也好,是傻瓜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你。。。休想赶我走。”
她眼中闪烁出泪光,情意绵绵的看着浅水清,死死地抓住他,怎么也不愿放手。
也就是在这时,无双冰冷的声音传来:“惊掌旗有令,佑字营浅水清,不遵军令,擅令屠城,已触犯军规。念其曾为国立下大功,饶其不死,罢黜其职,贬为佑字营士兵,其营主一职,暂由沐血接任。自即日起,浅水清搬离营主大帐,所有随从不可再带,其将与我营士兵同饮同食,不得有丝毫特殊。明日我军将离开定州,佑字营由先锋队转为后路护卫,守卫我铁风旗后路安全。此令,即日起生效。”
浅水清愕然看向无双,无双那冰冷的眼神中,跳跃出一丝亮彩:“浅少,惊风展动手了,比你想象得还要快。”
或许,是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吧?
那个时候,浅水清忍不住悠悠想到。
。。。。。。。。。。。。。。。。。。。。。。。。
罢黜令下来的时候,佑字营就象炸开的油锅沸腾起来。
“凭什么罢免浅将军?咱们佑字营辛辛苦苦打下定州,却被他惊风展一句话把营主给罢免了,这算什么道理?”
“妈的,惊风展是个什么东西?浅将军带着我们下南北两关,拿京远城,随便哪一个功劳都比他惊风展一生加起来的战功多得多,他凭什么罢免我们将军?”
“惊风展是个混蛋,屠城怎么了?为了敌国百姓而罢免自家将军,我看他简直就是傻子一个。将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铁血镇两万人攻打止水,本就是以少敌多,若不能给敌人以雷霆之威,不战而屈敌之兵,这一路上数十上百个城市,我天风军如何拿下?单是分兵驻守都人手不足!”
“找惊风展说理去!”
“对,找惊风展说理去!”一大群士兵山呼狂啸着要去找惊风展。
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在军营中,浅水清的声音就象海面上的那股微风,力量不大,却轻易拂平一切咆哮的海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浅水清违背命令,受到处罚并不稀奇。我自己都不激动,你们又何必如此。怎么?都想造反不成?”
人群分开,浅水清施然现身。
所有的士兵同时看着浅水清。
有人壮着胆子叫道:“浅将军,惊掌旗没有权利处置您,他凭什么这样做?”
浅水清立刻回答:“统兵在外,最高将领有权对下属进行处置,这一点,你们毋庸置疑。”
按天风军例,营将以上,非官高三级者,不得擅处。这擅处的概念里,包括处死和罢黜。
但是在外统兵者,最高将领拥有决断之权,其地位与权利会在一瞬间上升到顶点。如果不是浅水清有紫心勋章在身,惊风展甚至可以利用临时权利直接杀他。当然,如今杀是不能杀,罢黜却可以,但也只能象他的最高权利一样,都属于暂时状态。
一般来说,这个状态将维持到统兵将领自动改变,或者新一级高级将领来到,对其进行确认或免除。
“可是没有你,我们佑字营怎么打仗?这些日子来,佑字营的兄弟跟着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将军们还舒服。你带着我们打仗,从来都是有胜无败。红土岗上你带着我们灭了四千马匪,景深门一战,是你救了整个铁风旗。京远城大战,铁风旗的兄弟甚至根本未有出战,拿下京远城的声誉却为我旗所独享。所有的战利品尽归铁风旗所有,荣耀也尽归我部战士。可是现在呢?惊风展掌控铁风旗,他偷了您所有的荣耀,现在还要将你贬职,我们不服!除了你,谁的领导我们也不接受!”
“对,除了浅将军,我们谁的领导也不接受!!!”所有人一起大喊起来。
浅水清悠悠看天,缓缓说道:“沐少,别躲在人堆后面了。你听听,你的人缘可不怎么样啊。”
沐血无奈地从人群中现身,一脸苦笑。
浅水清这么一说,佑字营的士兵这才意识到,佑字营目前的当家人,是沐血。
他们的叫嚣,某种程度上,是在否定沐血。
这误会大了。
有士兵尴尬叫道:“沐校领我们,我们自然是接受的。只是。。。。。。。”
“只是什么?”浅水清瞪了那士兵一眼:“只是他威望不够?还是资历不足?又或是对你们太过客气了,非得象我那样每天严格督促你们训练你们才肯听话?你们这帮不挨揍就皮痒的家伙是不是一过舒坦日子就会不舒服?”
那士兵立刻无言。
沐血在练兵时,的确是最仁慈的。
沐血笑道:“好了浅少,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你离开而已。”
浅水清深深地看了沐血一眼,然后,他轻声道:“我从未离开过,对吗?”
沐血为之一笑。
然后他对着所有人说:“我浅水清,只是不再担任这佑字营的营主而已,但却永不会离开佑字营。我以前在这,将来也还会在这里。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并肩作战,没有谁会轻易离开。无论是谁作为你们的长官,都会努力带好你们。如果有人需要我,尽管说一声,我浅水清也会一如既往地做好每一件自己能做的事。虽然我现在无官无职,可总还能提些建议,写份报告。要是有人觉得我说的对,听一下也是无妨。我们以前在一起同甘共苦,将来也还是会生死与共,除了少掉一个名分之外,我浅水清不觉得自己有失去任何东西。我都不在乎这些虚名浮利,你们又有什么可埋怨呢?”
士兵们看着浅水清,听着他的话语,心中同时升起新的希望。
“将军!”他们大声喊。
浅水清微笑着。
对敌人而言,他是个屠夫。
但是对自己的兄弟兼战士而言,他就是那世上最可信任的长官。
惊风展可以卸他的职,却永远无法削除他在军中的威望。
只有能带领战士们打胜仗的将军,才可以真正获得战士们的爱戴。
这一点,以前如此,以后,也将如此,且永远不会改变。
然后,他说:“记住我说的话,人生如潮,总有起落涨跌。没有退潮,就永不会有涨潮!”
第四部 血香祭大旗 第十六章 信任
11月7日,铁风旗顺利再下一城,铁狮营和虎豹营联合发威,破小商城于当日。
铁风旗一路进展顺利,他们开始向着月牙河水坝这个目标雄赳赳气昂昂地不断挺进;惊风展一路顺风顺水,得意非常。
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感受着秋日阳光的照耀,浅水清嘴里嚼着草根,微闭双眼。
他觉得惬意极了。
身为营主的时候,每天有太多军务要处理,士兵打架,闹事,军容不整,违反军纪,样样都得找他这个营主。
游击将军是帝国最低级的将军,管的事却是最多。相比之下,帝国军制中,掌旗一职最为轻松。
掌旗一职,和天风里的纵编制一样,都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存在。纵,不属于直系编制,是一个单独的存在,且只存在于骑兵之中。
而掌旗,却是只存在于暴风军团之中。
所谓掌旗,其实就是镇督副将,帮助镇级将官协理军务,必要时甚至代理镇督一职。
暴风军团之外,却是没有旗这个编制的。各级都是直接从营到镇,也因此,其他军团军帅一职,其实和暴风军团的镇督是平级,军团总帅,则是硬生生地要比烈狂焰的这个总帅再低上一级。
如今的浅水清无官一身轻,到也乐得轻松,这刻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吸着这世界新鲜美好的空气。
洪天启和东光照悄悄来到他身后,看着他如此悠闲自得,相互递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搭把手将浅水清举了起来,浅水清没料到后面有人突袭,转手间两只手臂同时为人所控制,眼看着就要被人彻底制住,他身子往下一沉,竟是拼着两条手臂不要,也要摆脱来人的控制,两条腿已经凌空朝着来人的下体反踢回去。
只听着浅水清的胳膊一阵咔啪脆响,吓得洪天启和东光照同时放手,大叫:“喂,你这疯子,是我们啊。”
浅水清直接从空中摔了下来,扶着胳膊苦笑:“下次别开玩笑了,这里可不是帝国领土,随时都可能有敌人。你们放手再晚些,我这两条胳膊非断不可。”
东光照佩服道:“好小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将军,竟还没忘怎么拼命。”
“现在只是小兵一个了。再说生死沙场上,将军和士兵实在是没有太多区别。想想战将军吧,他不也是死在沙场上了?”浅水清重新躺回到草地上。
提起战千狂,三个人的心中都有些辛酸。
倘若是战千狂在此,浅水清想必不会遭受这罢黜免职的命运吧?惊风展如此作为,到底有几分是为公,又有几分是为私呢?
南无伤与浅水清的关系,早已成不是秘密的秘密,就连皇帝陛下,恐怕都有所耳闻了吧?惊风展和南无伤素来走得极密,此举有几分讨好之意,又或有暗中授意,谁又能说得清呢?
“可惜了老战啊。”东光照摇头。
洪天启晒笑:“小心祸从口出,老东。”
东光照怒哼:“老子可惜战将军怎么着了?他惊风展是不是想把我也撤了啊?”
洪天启摇头:“随你随你,行了吧?咱们是来找小浅喝酒的,这不开心的话还是说为好。”
浅水清眼前一亮:“怎么洪营带酒过来了?那可太好了。平日里大家各忙各的,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喝酒,想不到我现在被免职做了小兵,两位将军到是赏面子来请我喝酒了。那感情好。”
东光照没好气道:“你佑字营家大业大,日日喝酒,夜夜有肉。我铁狮营每逢出战,才有酒喝,有肉吃,劳师远征,更是有米算佳肴了。你平日里不多请我几次,如今却要我来照顾你这不入流的小兵,真正是没天理了。”
浅水清看着东光照,这满面虬髯的汉子,平日里与自己的交集不多,但在这刻,自己被贬黜的时候,反到比往日更加关心起自己来了。
洪天启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对洪天启也是素来敬重,虽做了营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