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决-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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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又有人喊道：“着火了。”
三人同时一惊。
冷公子闪电般欺到谢琅身旁，此变甚是突然，未等谢琅反应过来，冷公子已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不去理会他愕然的眼神，和阿瑶向语声处奔去。
火光冲天，熊熊烈火顺着小木桥席卷而来。火借风势，蓝红色的火苗已沿着木桥曼延到岛上。众人大惊之下，有人想浇水灭火，却发现四处找不到盛水之物。有人妄图冲上木桥，却被烈火逼了回来，眉毛头发都被火苗燃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失色。
冷公子拉着阿瑶，还未走到木桥边，耳边又是轰轰几声巨响，那排白墙黑瓦的房屋坍塌下来。火光冲天而起。阿瑶顿住脚，看了一眼被火光映得五彩斑斓的湖水，又拉着冷公子向回返去。
待回到方才那片竹林，阿瑶停住脚步，长叹一声。
冷公子一抬眼，也不禁变色。
阿瑶脸上露出颓然之色，喃喃道：“我为什么这般大意，方才我应该想到的。”
冷公子道：“阿瑶，没有关系，没有竹筏，我一样可以带你离开这小岛。”
阿瑶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冷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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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恨雪～
谢琅坐在地上，周围的林木，翠竹转瞬功夫仿佛被人施了魔法，泛起一层死白色。细细望去，乃是冒出了一层淡淡的白苔。
日头渐暖，谢琅心底却不自禁的泛起一阵寒意。
这时，阿瑶和冷公子匆匆返回来，二人私语几句，一脸沉重，竟是望他也不望。谢琅心里气极，却苦于不能言，不能动，只能瞪着眼睛看两人又顾自走开。
转念一想，若阿瑶讲的是真的，那冷公子方才点了自已的穴道是怕自己一运功，毒气攻心，分明是为了自己好。但为何他和自己同时中了这“青青一吟”却不用静坐，是了，他和阿瑶朝夕相处，想必平时定是服了不少祛毒的药，普通的毒已不能侵入其身了。
谢琅只是猜对了一半，实情是方才阿瑶给二人服解药时还是偏心只给谢琅用了三分之一，剩下一点余毒要靠他自已慢慢散出。
谢琅胡思乱想一阵，听远处嘈杂的人声竟慢慢弱了下去。除了檗檗啪啪的火苗声，四下里一片安静，暗暗纳罕。
三个时辰过后，谢琅穴道自然解开，待他走出竹林，不由大惊失色。灰烟仍然四处弥漫着，枝叶破碎，满地零落的枝叶都变成死灰色，光秃秃的枝杈上爬着一层厚厚的白藓。方才的美景已变成一片鬼气森森的墓地。
等来到湖边，谢琅整个人张目结舌呆住了。
整个湖面浮着一层白哗哗的东西，定睛望去，乃是无数的鱼尸翻着白森森的鱼肚皮飘起厚厚一层。阳光灿烂，照在死鱼身上。数以千计的鱼眼睛呆呆的望着岛上的人群，冷冷的、讥诮着，满是死亡之意。
阿瑶坐在岸边，双手抱膝，冷公子站在她身旁默然不语。
不远处，一双眸子不时偷偷望一眼阿瑶，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
洪小坚双眉紧锁，只短短两日，他的性子已大变。在这之前，他是一个活泼开朗的汉子。在他的世界里，从不知忧为何物，愁为何事。在遥远的深山老林中，他和师父过着朴素而快乐的日子。一老一小，日子其乐也溶溶。
但自那日遇到阿瑶后，他的生命便为之改变了……。
他试着逃开，象以前那样在受伤或中毒以后，躲在无人的地方或守在师父跟前静静疗伤。只是这一次，为什么再不能象以前那般痊愈后又恢复生龙活虎的自已。为什么会晚上一个人对着月亮叹气，想着那个红色的影子，心中充满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又甜蜜又痛楚的滋味。
本以为在也不会见到那梦一般的女子，谁知这次奉师命到湖北来查清这邀请贴的秘密，在这诡异阴森的地方，那魂牵梦影的女子又猝不及防的闯到了他的心底。
一听到这声音，一听到这笑，洪小坚便知道她已成了他的致命毒药，叫他毫不犹豫、甘之如饴的吞咽下去。
只是， 面对这味毒，他心甘情愿的沉沦进去，只盼永远都不要醒来。
正午
死鱼越浮越多，触目望去，森森如雪，一双双鱼眼睛呆鼓鼓的望着众人。此时正值盛夏，山里早晚温差甚大，午时的烈日毒辣如火，整个岛屿在烈日的炽烤之下，变成了一盘蒸笼。
树木森白，毒气蔼蔼，死鱼发出阵阵腥臭气，一浪浪涌过来。众人又饥又渴，身子本已虚弱不堪，在被这毒气一薰，武功低微些的再也抗受不住，一个个躺在地上，如一只只缺氧的鱼般大口喘着粗气。
岛上除了这些诡奇森森的树，再无遮挡之物。不少人的嘴被晒得脱了皮，脸上也被烤得不成样子。
阿瑶和冷公子坐在一棵柳树下，树干上同样覆着一层白色的藓。看二人相安无事，一个汉子走过来，也想一坐，还未走近，只觉一阵头昏眼花，跌坐在地上。
峨嵋派五剑客里的李之晋年纪最小，见这柳木上的苔藓来得奇怪，大着胆子，用手指轻轻一捻，只觉一股冷气顺着指缝透了进来，竟是说不出的畅凉。
他刚要张口呼唤同伴，忽听耳边有人大喝一声，紧接着，只觉手臂一凉一热一空，低下头，一条手臂被人齐肩劈了下来。还来不及呼痛，便昏了过去。
谢琅沿着小岛转了一圈，对着这一湖死鱼，一时间也无计无施。等他回到这里，正想问洪小坚一些事情，见他突然面色大变，顺着他眼睛望过去，正见到李之晋伸手去摸那苔藓，当下不及思索，手起剑落，斩下他手臂。
洪小坚奔过来替他止血服药，李之晋的四个师兄一起围过来，盯着谢琅，一副剑弩拨张之势。
洪小坚抬起脸来，瞪着四人道：“你们要做什么，若不是谢兄。他便变得和方才在屋中想去摸‘小白’的那人一样。”
听了这话，四人面上同时一变。
方才在屋中那个把手伸进大缸，试图想触摸那条白色的鱼的少年人。手刚刚探进水里，被洪小坚一喝，缩了回来。但是已经晚了，眨眼功夫。他全身上下已变成白色，仿佛一个雪人，连眼珠都成了惨白色。当他转过身来，露出一丝诡笑，众人大骇之下纷纷后退时，洪小坚呼道：“快杀死他，他已不是人。”
众人有反应快的，刀起剑落处，尸首冒出来的血都透着银色。
想起方才一幕，几人都心里一寒。低头望去，那藓仿佛生了眼睛一般，被砍落的整条断臂已生出厚厚一层白色的苔。
一个剑客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冷公子也不禁骇然道：“阿瑶，这是什么毒，这般历害？”
阿瑶叹道：“‘雪影渺渺恨迢迢’这便是七仙教里的方·恨·雪了”。
冷公子喃喃道：“方恨雪。”
在同一时刻，谢琅问道：“什么人竟这般歹毒。”
洪小坚叹道：“是方恨雪。就算我师父亲自出手也未必有把握化得了这毒。”
谢琅拧眉道：“方恨雪。”
“方恨雪排行老三。”阿瑶道：“其余三人便是方才和你交过手的杜怜花和被你和谢琅杀死的柳幻风，还有老四李惜月。四人之中杜怜花沉迷于种植花花草草，倒并无多大的害人之心，武功自然也是最弱。柳幻风精于隐身、变幻之术，善使阴毒，叫人防不胜防，四人之中真正用毒的大行家却是方恨雪，据传他已把毒用到随心所欲，收发自如的份上，毒已化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有了生命。没想到今日却叫我们一一领教。”
“那李惜月呢？”冷公子问道。
阿瑶沉默半响，方缓缓道：“冷弟，我希望你永远都莫要碰到他。”
冷公子一愕，张张口想问为什么。见阿瑶一脸沉重，眼神里透着深深的忧虑，话到嘴边又转口道：“阿瑶，我记得你讲过‘灵蛇三仙’也是七仙教里的，和这四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十年前，‘风花雪月’和‘五圣符’成对立之势。双方各自驻立在自己的地盘，虽各不心服，却并不相犯。后来为了争抢‘血如意’两边动了干戈，后来干脆火拼起来，这一战惨烈之极。正当双方拼个你死我活之时，灵蛇三仙中途倒戈，投向‘风花雪月’这边，这一来，自然是‘五圣符’大败，落得个七零八落。从此后，‘灵蛇三仙’便和‘风花雪月’四人重又组成个‘七仙教’。但这四人向来不大瞧得起‘灵蛇三仙’，只不过有时也要‘灵蛇三仙’帮他们寻些药引子什么的。平日里倒是各顾各的，甚少在一起。”
冷公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现在被困在岛上，应该怎么办。”
阿瑶望了一眼四周的湖水道：“白日里都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只有等到晚上我们再想办法了。”
午后
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炙热的气浪裹着尸气和毒气压过来
若不是服了洪小坚带的‘镇清祛毒丹’，不少人恐怕已薰死过去。尽管如此，已有二三十人晕迷不醒。
看到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去，谢琅心急如焚，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只管催动内力去救人。洪小坚道：“谢兄，你这样做，对自己内力损耗太大了。”看谢琅不停，只好叹气。
冷公子闻语，深望谢琅一眼，转回身对阿瑶道：“我们不是还有些药吗？为什么不拿出来去救他们。”
阿瑶道：“他们暂时还无性命之忧，况且这么多人，我们哪里又救得来，再说还不知等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算他们躲过这一关，还不知能不能逃得了下一劫呢。这药如此珍贵，万一有什么意外，我还要留下来给你呢。”
听了这话，冷公子颇不以为然，刚要说话，忽听一个声音不耐道：“他娘的，照这样下去，不用人家来，已先把老子饿死渴死了。若这般死在岛上，还不若拼出一博。”随着语声，一个矮壮汉子站了出来。
大伙有识得的，认得这是外号人称“江上飞”的岳明，一向在长江一带活动，除了一身的好水性，轻功也是绝佳。
听了这话，大伙也跟着鼓噪起来，一时间，吵嚷成一团。
谢琅道：“各位稍安勿燥，这湖离岸边有四五里的路程，这一湖鱼都能被人毒死，不知这湖水和岸上还藏着什么危机。不若等到晚上，再寻良计离开。”
岳明瞪着眼珠子道：“等、等，再等下去，人都变成这臭死鱼了。你们愿意等下去，老子可是要先走了。”
口里说着，已蹑足提气，‘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众人见他足尖轻点死鱼，直向岸边掠去，御风而行，身形灵动之极，竟是说不出轻盈，不由暗暗喝了一声。
岳明行到湖中心依然无事，有沉不住气的便想尾随而上。湖面开阔，阳光下一眼可以望到对岸。当岳明行到三分之二处，身子忽的一晃，摇了一摇，随即便沉了下去。不少人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放目过去，除了白森森的鱼尸，还是白森森的鱼尸，似乎从来没有人在上面走过。
岳明就象空气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没有挣扎，没有痕迹，仿佛一尾鱼，隐迹在这尸群里。
众人张大口，呆呆望着。
半天，谁也想不起说话。
子夜
有雾
湖水幽静的象一个恶梦
潮湿中夹着厚重的腐臭味
树上厚厚的苔，
在冷月的斜照下，
发出淡淡的磷光，
也映在十两个人的脸上。
谢琅抬起脸来，望了一眼对岸。
冷月照着厚厚的鱼尸，
幽幽冷冷的，
象一个恶兆。
谢琅一挥手，十两个人分成三路，如三股离弦的剑。在静夜里踏水而去。
冷公子正要跟上，阿瑶死死抱住他腰，不让他前行，神情坚决之至。冷公子懊恼的跺一下脚。
一轮冷月忽隐忽现
这一行十二人都是江湖上顶尖的好手，除了武功、轻功卓绝，应变功夫也是一流。十二人从岛的另一侧分从三个方向踏水而去。
虽然只是脚尖轻点鱼尸，有鞋子隔离，一众人还是提起万分小心，在足底下用布或兵器的鞘又隔了一层。对这十二名好手来说，施展轻功自小岛到对岸只是瞬间功夫，但谁也不敢大意，一直屏住呼吸，唯恐再吸入什么毒气。
凭这一口气，众人静悄悄如流星矢弹，直向岸边冲去。
短短一段路程，岛上的众人和这十二人却觉时间漫长的令人难耐。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五里
四里
三里
二里
一里
一片死静
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