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 作者:茗荷儿(晋江vip2014.8.5完结)-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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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正召顺义伯议事,读完折子,冷哼一声,扔到顺义伯面前。
顺义伯纳罕,自认为近日并没出什么纰漏,可见皇上神情肃然,遂战战兢兢地捡起折子,刚扫了两眼,额角就冒出一层冷汗。
又是安国公弹劾他的折子,说他治家不严、教子无方、欺压百姓、伤风败俗。措辞极为激烈,字字句句指责他不配顺义伯的爵位。
皇上冷冷地问:“爱卿怎么看,此事可当真?”
顺义伯百口莫辩,喏喏道:“臣立刻回去查清楚,若真有此事,臣立即送犬子见官,按律重惩。”
皇上“嗯”了声,没言语。
顺义伯回到家中,公服未脱,先去外院找郑德显问了个仔细。
郑德显本是意气风发地出去,结果当众丢人现眼比上次更为不堪,顿时心灰意冷,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将所有罪过尽数承认,全不辩解。
顺义伯气得浑身乱颤,顾不上发作郑德显,直奔正房,点着郑夫人劈头就骂,“看你教养得一对好儿女,做得这等好事,还当众欺负起孤女了!”
郑夫人料定顺义伯知道了郑德怡的作为,遂道:“多大点事,大不了抬进来当姨娘,不就多个奴才的事儿。”
顺义伯冷笑两声,“多大点事儿?是不是不把我这爵位折腾掉就不算完?”
郑夫人大愣,强人子女虽不地道,可跟爵位有什么关系,不等反应过来,只听顺义伯厉声道:“明天一早赶紧到三圣庵,人家想要银子就给银子,想进门就八抬大轿请进来,要是闹出人命,你也别回来了……别等明天,现在就去,备份重礼带着。”
寻常女子被羞辱后想不开自尽的有的是,顺义伯就怕出人命,要是那个阿美真死了,这羞辱人跟逼死人命相比,程度可大不一样。
郑夫人自清晨到现在还没见过郑德怡跟郑德显,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嘀咕:宋三娘不是在鼓楼那边,难道又跑回三圣庵了?
想问个清楚,眼光瞥见顺义伯铁青的脸色,不敢多言,急三火四地命令下人收拾了四只礼盒,乘着马车往三圣庵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入V都很紧张,这次也不例外,极度不淡定中……
第40章 喜极而泣
慧真师太听孙婆子讲了经过,已猜测了个大概。
阿美只有五六岁孩童的心智;行事全凭本性;并无男女之防,想必是见到郑公子身上的饰物好看想要抢夺;又或者见到郑公子生的好看;忍不住想上前亲近;结果被人误会,酿成这出闹剧。
把郑家得罪了;若是人家找上门来怎么办?
正在头疼;女尼进来禀报说郑夫人来了。慧真师太忙不迭地将人请进里屋。
不等落座;郑夫人先开口道歉,“犬子莽撞,多有冒犯;我家老爷已处罚过他。我这次来,是想当面赔个不是,宋姑娘有什么要求,也可顺便提出来,我们自当尽力满足。”
宋姑娘?
慧真师太老成世故,心知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也不解释,就着话头客气地拒绝,“郑夫人太客气,事情过去就算了,阿美并无其它要求。”
郑夫人一听,糟了,女方没有要求,想必是一心求死或者要出家为尼。想到顺义伯凌厉的语气,不由哀求道:“师太让我见一面吧,见面谈谈我也好放心,否则我家老爷爷也不会答应。”
再四地恳求,慧真师太没办法,让女尼把阿美带过来。
郑夫人一见阿美,嘴张的老大,半天合不拢。
敢情儿子当众羞辱的是这人?
长得这般丑陋,儿子恐怕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怎么可能动手动脚?
到底是儿子犯了糊涂,还是自己老糊涂了?
慧真师太温言道:“阿美,这位夫人是你今天遇到的那位公子的娘亲,特地给你带了礼物,还问你想要什么?”
阿美早就看到旁边四只精美的礼盒了,但因畏惧慧真师太,不敢放肆地翻腾,听到师太问话,眨巴眨巴眼睛,无比神往地说:“想住那人的房子,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子。”
郑夫人几乎要晕了,这女子话里话外不就是说想进门吗?
难道真要八抬大轿三聘六礼地娶回家?
不行,绝对不行。儿子风流俊雅一表人才,哪能娶这么个缺心眼的丑女人?
就是做姨娘也不行,太亏待儿子了。
慧真师太察言观色半天,笑道:“这人已看过了,郑夫人请回吧。”
郑夫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道:把她留在庵里也不妥,不如还是带回去,找个僻静点的屋子看起来,权当养了个闲人。
想到此,开口道:“既然她想跟我回去,不如今日一并接走。”
慧真师太问阿美,“你想跟她去吗?”
“想!”阿美毫不犹豫地答应。
慧真师太叹口气,对郑夫人道:“阿美在三圣庵住了十几年,得佛祖庇佑,向来无病无灾,是有大福之人,今日跟夫人回去,望夫人善待她。”
郑夫人冷眼看着阿美,这人呆呆傻傻,可看上去的确壮实,无父无母的孤女能平安长大,想必有点福气,面上神色稍有松动。
顺义伯见到阿美,先是瞠目结舌,随即便意识到自己被安国公算计了,不耐地摆摆手,“带下去吧,好好看着别死了就行。”
郑夫人看着顺义伯瘫坐在太师椅上的疲态,心里发虚,不由把早上郑德怡的话原原本本说了遍。
顺义伯气过了头,心灰意冷地说:“找人告诉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不许回来……显哥儿的亲事暂且放放,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郑夫人除了点头再无别话。
第二天,京都起了传言,说郑德显无耻下、流,连呆傻女子都不放过,流言说的有凭有据,更有当日围观之人在旁佐证。郑德显的名声急转直下,本来京都大户人家还对郑德显抱观望态度,如今,别说嫡女,就连庶女也不愿嫁过去。
没过两日,京都爆出清平侯世子与宋三娘定亲的传闻。有记性好的很快想起宋家三娘不就是曾因行为不端而被郑德显退亲那个?
这下京都炸了锅,有人说,秦镇怎么着也是清平侯世子,哪能娶个德行有亏的女子?有人反驳说秦镇克妻,有人愿意嫁已经不错了,哪轮得着他挑三拣四?更有人开出盘口,押宋三娘能活到几时。
风声传到武康侯府,钟琳坐不住了,非挺着大肚子去三圣庵问个清楚。
宋青葙正抄《金刚经》,见钟琳来,忙扶她坐下。
钟琳急道:“我不能久待,就想问你句话,你跟秦镇,可有其事?”
“嗯,”宋青葙点头,“婚期定在六月初八。”
钟琳倒吸一口凉气,“干吗这么急巴巴地成亲,就找不到其他人可嫁?”语气又急又冲。
宋青葙握着她的手,突然就红了眼圈,泪眼婆娑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钟琳凝视着她,想了想,开口道:“我娘说以前受过你娘大恩,我嫁来京都前,她还特地嘱咐我,有机会要照拂你……我也没想到跟你会这么投缘,感觉比亲妹子还亲近。”
宋青葙想起去年武康侯府的婆子无意中说漏的话,原来母亲果真认得钟琳的娘,也不知母亲做了什么大事以致于钟夫人念念不忘。
宋青葙擦干眼泪,笑笑,“嫁给秦镇是我愿意的,他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坏。”
宋青葙没有接触过秦镇,可每次大舅母来,言谈之中对秦镇甚有好感。
比如,秦镇想早点成亲,婚期最好定在六七月。大舅母说时间太赶,怕备不齐嫁妆让人瞧低了。
第二天秦镇就捧着个匣子来,说里面是他的私产,要添在嫁妆单子里,让宋青葙管着。
匣子里是一处宅子和两间铺子。
大舅母说,她娶过儿媳妇,也替人保过媒,以前虽见到过男方怕女方嫁妆薄被人嘲笑而事先送些银两充门面,可没见过秦镇这么实诚的,上万两的银子眼睛不带眨的就送出去。
虽说,不能太看重钱财,可钱财也能反应一个人的心。
最起码,秦镇对这门亲事很重视,对宋青葙很重视。
还有,秦镇说他现在的住处有点简陋,想重新规整一下,因不知宋青葙的喜好,便特地画了草图,上面标明各处的建筑草木,来征询宋青葙的意见。
凡此种种。
大舅母说,有些男人在外面和蔼可亲名声极好,可回家就拿婆娘孩子出气;还有些男人,在外面凶狠霸道,对家里人却呵护有加。
名声并不是一切。
既然大舅母都这样说,宋青葙也没什么意见。亲事是自己拍板决定的,只能尽力往好里过,别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别人。
过了清明节,宋青葙跟慧真师太辞行,顺便把抄好的金刚经送过去,请她代为分发。
面对慧真师太,宋青葙莫名地有些心虚,慧真师太从没问过她阿美的事,可她就是感觉师太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其实,那天,她想到过阿美有可能会偷吃桃花饼,她本想提醒碧柳扔掉的,却在一闪念间选择了沉默。
她隐约猜到了郑德怡的想法,觉得阿美不会有事,就想借机让郑德怡弄巧成拙恶心一下,免得她时不时地想算计自己。
没想到结果,阿美竟然去了郑家。
听到这消息时,宋青葙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慧真师太别有深意地说:“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就好。”
——
宋青葙心事重重地走出三圣庵,常喜正驾着马车等在门口。
上马车的那刻,宋青葙不由回头,三个月前,她来时,尚是雨雪霏霏,如今却是春意盎然,三圣庵隐在草木的苍翠中,古朴深幽。
视线滑过绿树,落在树下的黑影里。
竟然又是那灰衣人,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嘴边挂一丝浅笑,使得原本桀骜的脸庞平添了许多柔情。
宋青葙怦然心动,随即想起自己就要嫁人了,心头一酸,钻进了车里。
接下来的两个月,宋青葙闭门不出,每天只是绣嫁妆。
大舅母说,别的且不管,可以到外头买,给公婆的鞋需得亲手做,而且秦镇上头还有个祖母。
宋青葙紧赶慢赶,绣好了嫁衣,又不眠不休地赶制了三双鞋。鞋做好那天,宋青葙挨不住,一头扎到了炕底下。
大舅母看着心疼,又没办法,大表嫂害喜厉害,吃点东西就吐,大舅母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这日,郎中来给宋青葙把脉,又给大表嫂切了脉,大舅母不放心假手他人,亲自到药房给两人抓药,抓完药出门时遇到了秦镇。
秦镇很尊敬大舅母,将她当亲岳母看,便关切问:“大舅母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
大舅母没隐瞒,“是大姑娘的药。”
秦镇立刻就急了,一把抓住大舅母的腕,“她怎么了?要不要紧?”
“没事,就是赶嫁妆,累着了。”
秦镇低着头,片刻道:“是我不好,不该把婚期定这么急……要不往后延一延?要不,别让她绣了,缺什么,我让人去买。”
大舅母看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思量半天,才犹豫着说出口,“跟你说件事,你别恼……大姑娘心里没你,亲事也并非心甘情愿。”
秦镇神情有些寥落,喏喏地开口,“我知道,可我,我就是想要她。”抬起头,急切地说,“我会对她好。”
大舅母点头,叹道:“大姑娘命苦,过得不容易,有事爱埋在心里不轻易说。成亲后,你多体谅她。”
秦镇连声答应。
当夜,秦镇抵不住心里的牵挂,又溜进扁担胡同的宅院。
夜色已深,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西厢房亮着灯,在漆黑的夜里,静谧安然。
透过薄薄的绡纱,秦镇看到宋青葙正对着烛光绣花,两个丫头打着呵欠在一旁分线。
这阵子,她似乎清减了许多,青碧色的褙子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似乎风一吹就要飘走似的。
秦镇呆呆地看着穿针引线的宋青葙,昏黄的烛光下,她神情漠然,目光空洞,面容朦胧,仿佛遥远得像个梦。
秦镇微微闭了闭眼,既心疼又酸楚,还暗暗地痛恨自己。
心疼得是,她这么不眠不休地绣花;酸楚得是平常人绣嫁衣都是喜气洋洋的,偏她是那么冷淡而漠然,想到大舅母所说,她结亲并非心甘情愿,心头更加涩得厉害。
恨得却是,她独自一人承受那么多事,先前的丁骏,后来的郑德显,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催嫁催得紧,让她这般辛苦。
宋青葙直绣到将近三更,才打着呵欠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