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6番外 作者:醉倚风(晋江2013.6.29完结)-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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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一声轻叹,刘羽转眸依依看向素泠,却并没有接话。
方瑾慢慢直起身,低声接着道:“既为人臣,于公,自然应以国运为先箴言直谏,可于私,陛下的心情臣同感同受,因此,迄今都未曾上书相劝。只是,今日陛下一番诤言训诫,臣的梦醒了……” 他抬起头望向刘羽道:“陛下呢?”
“梦醒了……” 刘羽似叹似喃:“是啊,该醒了。”失神一刻,他涩声道:“朕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立后之事会着内侍省加紧办理。”
“陛下圣明,苍生万幸。”方瑾恭声跪叩。
自嘲地一笑,刘羽摆手道:“下去吧。”
“臣遵旨。” 方瑾伏地再叩,方才起身恭谨后退。
“且慢。”刘羽忽然扬声抬眸,方瑾止步停身静候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她虽然处处谦顺,却从来也没有屈服于命运,她虽然始终背负着千钧桎梏,却从来也没有放弃为自己争取幸福——我想通过这短短的一句概括第一部里的风儿,不知是否得宜。再艰难,也不能放弃追求幸福的勇气。
☆、第三十一章 霆威震厉忠谋枉(上)
刘羽盯着他审视了半晌,起身缓缓地负手踱步近前,从前至后地上下打量着,却是沉吟不语。
方瑾也不开口相问,只是凝定肃立,沉稳如故。
“若朕没有记错,方爱卿比朕还大上两岁吧?”刘羽几不可察地轻勾唇角,声音虽然疏冷如故,眸中却已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欣赏。
“承蒙圣眷,臣虚长陛下二十五个月。”
刘羽颔首道:“如此说来想必已家有娇妻?”
方瑾欠身揖道:“不敢有瞒陛下,臣至今未娶。”
“哦?”刘羽微微扬眉道:“方爱卿才华出众年少有为,如今,辅国勤政为朕膀臂,可称股肱栋梁,如此良臣竟至今未娶,想必是庸脂俗粉难博青眼?”
方瑾略显局促地躬身道:“陛下取笑了,臣虽不才,也有自知之明,承蒙陛下错爱,以驽钝之资愧掌刑部,夙夜惭惶尚且不及,岂敢复有轻人之心?”他顿了顿,方才接着道:“不过,在江南之时混沌终日,随家父贬黜塞北之后奔波无定,因此才耽误了婚事。”
刘羽点头道:“所谓‘成家立业’乃是正道,方爱卿已今非昔比,这婚姻大事却是不容再缓。”
方瑾垂眸一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家父也在张罗此事,原打算待臣回京再行斟酌。”
“怎么?已有了意中人?” 刘羽似笑非笑地趋近道。
几不可察地一滞,方瑾已含笑抬眸道:“倒还没有属意之人。”
“哦……”刘羽沉吟不语。
“陛下圣裁独到,未知是否有合适的人选指点于臣?”方瑾躬身道。
“婚姻大事本属家务,理当遵从父母之命,朕虽身为国君,也不便干涉过多。”虽如此说,刘羽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前些日子朕偶然听说起居郎宋钲家的千金倒是端庄贤淑、尔雅雍容,气度丝毫不输与大家闺秀,更难得才情伶俐谨孝知礼,朕当时就想着与方爱卿倒似天作之合。”
起居郎是记录皇帝日常言行的闲散文官,论品级,不过从六品,且毫无实权,与方家的门楣实在是相去甚远,如此一桩婚事自然是不合方家的仕途联姻之道。
方瑾却是不胜欢喜地撩袍跪地道:“臣叩谢陛下隆恩赐婚!”
刘羽微微一怔方才缓过神来,不觉失笑道:“好!朕就命人拟旨赐婚,也算不辱你方家的门楣。”
方瑾再次山呼万岁叩谢圣恩。
“起来吧,”刘羽的笑里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无奈:“风儿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样的人若还不能富贵腾达,那普天之下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为官做宰了。”
方瑾还待再言,却被刘羽挥手截断道:“离京这些日子,双亲想必也是惦念得很,既然该说的都说了,朕也不虚留你,早些回府歇息,也免得二老久候。”
方瑾跪辞谢恩,恭恭敬敬地退出门外。
御书房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刘羽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负手快步趋近龙案,垂眸怔怔地看着残破的素泠。
不知道过了多久。
刘羽始终负手凝身,仿佛一座雕像定定地矗立不动,隐没在阴影中的脸上看不清是伤还是怒。
一阵轻微的格格声,机关转动,金三自暗门中走出来,目触龙案上的素泠,脚步只是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泰然如常地走上前来,屈膝跪地,呈上手中的素笺。
“这是什么?”刘羽的语声阴寒到没有丝毫温度。
“是今日的线报摘略。”金三仿佛感觉不到空气中令人窒息的重压一般,仍旧是音色平稳地回复着。
“线报?”刘羽倏然转眸盯视着他。
“是。”
那样杀机重重的目光并未令金三的语声有丝毫动摇。
蓦地劈手夺过素笺,刘羽焦切而狂躁地快速翻看着,直到最后一页,仍旧没有关于杨柳风的只字片语。他停手看向跪在地上平静地仰望着他的金三,怒火在双眸中燃烧,声音却冷若亘古寒冰:“金三,朕问你,线人的职责为何?”
“线人是为君主的耳目,听君主所不能听,见君主所不能见,令君主虽身在禁闱却能明察天下。”
“好,好一个‘听君主所不能听,见君主所不能见’!”刘羽冷笑道:“可如今朕却是眼盲耳聩,近在咫尺之事尚不能知,遑论天下?”说着,他重重地将手中素笺摔在地上。
金三笔直跪着,静静地注视地上四散的素笺,缄口不言。
“你可知这是什么?”刘羽怒意不减,抬手指向素泠。
“素泠古琴。”金三并没有抬首。
“你可知它从何而来?”
“方瑾返京之前赠与杨柳风,却被裂琴以拒,想来是他带回京城后呈奉于此。”金三的语声平稳如初。
“原来你全都知道!那为什么线报之上只字未提?”刘羽已是怒不可遏。
“每日线报错杂纷纭,属下只能摘选重要的事件呈报。”
刘羽切齿道:“对朕来说,什么是重要,你竟不知?”
“属下知道,”金三忽然抬首回望着他道:“可是属下也知道,对于江山天下什么更重要。”
刘羽怒极反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心忧社稷竭智尽忠了?”
“属下愧不敢当,只是……不想有负先帝之托。”
“你……”刘羽气结半晌方才怒笑道:“好,既说先帝,朕问你,自朕登基以来待你如何?”
金三慢慢垂下头,低声道:“主上对我信任有加、器重万分。”
刘羽寒凉一笑道:“原来你还有知有觉,你可明白这是为什么?”不待回应他便接着道:“因为你是先帝留下的人,朕可以怀疑任何人、可以提防任何人,但却不该是你!”
金三缄默无言。
“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刘羽森然俯视着静跪的身影。
“欺隐实情是为渎职,线人渎职罪当处死。”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估计前几天就一定有人在嘀咕:为什么刘羽好像并不知道杨柳风出现的消息,你说,他会怎样对待金三的欺瞒呢?金三又为什么要隐瞒呢?
☆、第三十一章 霆威震厉忠谋枉(中)
“死?”刘羽轻嗤道:“现在是不是每个人都不怕死?”他重重一哼道:“朕怎么会让你们如愿以偿一死百了?”他的笑容里满是怨毒:“朕要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要你亲身感受朕现在所过的每一天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金三的声音平静依旧,没有因为他的恨与怒而显出丝毫惶惧。
刘羽转身负手,再不看他,只冷冷地道:“自己去领刑吧,要最重的那一种,除了死。”
“是。”金三轻应起身,语声淡漠如常,仿佛接到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命令,而不是要将他施以酷刑。
机括声音停下的时候,刘羽忽然转身抬手想要扫落御案上的物品,却在目触素泠的瞬间凝止了动作,终究,没有挥下手去。
仿佛,又是望波亭畔邂逅的那个午后,懒散的春阳轻拢佳人,那一句“醉倚旧时窗,小榭噙风,梦绾当年燕”恰似仍然萦绕耳畔。
仿佛,仍是郁怀乡中的良宵佳月,那双纤素灵巧的柔荑也曾应和着他的节奏而轻舞,那一夜的浅酌低唱,似乎依旧余音浮动。
仿佛,昔日的青青荷塘重回眼前,温淡佳人揽琴独坐,那样欣喜迷恋的双眸,那样小心爱惜的双手,却如何能化作今日痛彻人心的伤痕?
心口的疼痛将刘羽的回忆打断,黯然阖眸,眼前尽是温若春风的笑靥——这些日子,她已经很少入梦,他以为他可以忘了,却原来,她一直还在,只是藏得更深罢了。
骤然一凛,刘羽回过神来,略略踌躇,还是走向了暗道机关。
拨动销器,看起来沉重坚固的书架便无声移开,一个黑黢黢的秘道出现在眼前,刘羽犹豫了一下,方才提袍而入——虽然一直知道有这样一个所在,但他入宫以来,还从未亲身进入过这通往线人栖地的秘道。
门在身后悄然关上,已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主上有何吩咐?”
语声是最普通的男声,不高也不低,不尖也不粗,没有任何特点。
“你怎么没去受刑?”刘羽愠声诘问。
“主上是说金三么?他已去刑房领刑,属下银六,暂代护驾之责,兼侯主上差遣。”
这么片刻的光景,刘羽的眼睛已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依稀辨析出周围的情形:秘道并不宽敞,也不是完全没有光亮,两边的壁上每隔十几步就嵌有一颗夜明珠,迤逦延伸向幽暗的深处。
袍前膝地的黑衣男子正抬首相望,虽然同样平凡到没有任何特点,但,确实并非金三。
“朕要看这些日子的线报详文。”刘羽没有再多问,只是简短地道明来意。
“是。”银六应声起身道:“道路黑暗,请主上仔细跟紧。”说着,已当先在前引路。
大概是为了让刘羽在黑暗中易于跟随,银六捻亮一个火摺拿在手中,脚步也放得非常慢。
或左转,或右转,经过了三四个岔道,银六在墙上拨动机关,打开了另一扇暗门,橘色的灯光自内飘洒而出。
刘羽提袍进入,抬眸处,不觉微微意外地扬眉:暗门狭小,内室也不大,但高度却有近三丈,四面的墙壁上满满地尽是一格格的架子,整齐地码放着各色簿册。
两个黑衣男子正坐在唯一的桌案前,翻着一堆素笺,小声低语着什么,见刘羽进来,忙起身将素笺收理整齐。
“都梳理好了?”银六问道。
“是。”其中一个黑衣人应声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素笺呈上前来。
“这是什么?”刘羽不解地蹙眉。
“是所有关于杨柳风的近况详报。” 银六在他身后轻轻回答。
急切地劈手夺过,刘羽凝神细看,但见一行行端正小楷,清晰地记载着自方瑾抵达阳夏之后所有与杨柳风相关的点滴事件:从他如何去杜府踏勘而推断出刘杨氏的真实身份,到公堂相见如何审断案件,以至几番羞辱冷落刘珩,再相邀二人去别庄小住,及至杨柳风出走小产、断琴明志等等,无不备述详尽,每有关于她的言辞近况,更是极尽细致。
刘羽忽喜忽忧忽伤忽怜,待到看完全文,不觉掩卷潸然,久久无声。
银六看着他的侧脸,迟疑半晌,终于还是小声道:“这些日子,金三一直刻意收集杨柳风的消息,犹恐不够详实,因而昨夜特地赶去京郊与监视方瑾的线人会面,再三确认了许多细节和疑问,可惜未及誊抄整理,刚才……临时调了两个线人来,说是主上也许会急着看,虽然匆促了些,但总胜于去翻那些繁杂的详报。”
“他既有此心,为什么不早对朕说?”刘羽幽幽地轻叹。
银六欲言又止,见刘羽转首相望,遂垂眸道:“这个……他没有提及,不过因主上授命他亲自捉拿那个闯宫人,为便于随时离宫追捕,这段时间一应的线人事务都是由属下与他共同掌管,他曾刻意叮嘱说:即使他不在宫中,也要记得摘录有关杨柳风的一切消息,只是,暂时不可透露给主上,要等……主上大婚之后方可呈报。”
刘羽怔默半晌,才长长地叹息一声道:“难为他一片苦心。”他又涩然一笑道:“传朕的话:停止行刑,让他来见朕。”
银六没有应声,更没有任何行动。
刘羽抬首不悦道:“怎么,你没听见朕的话么?”
“主上恕罪,只怕属下无能为力。”
刘羽蹙眉道:“此话怎讲?”
“主上吩咐金三应受除死刑之外最严酷的刑罚, 对于线人,最痛苦的刑罚莫过于药刑,金三已去刑房领药受刑,药效不过,除非他死,否则,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