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6番外 作者:醉倚风(晋江2013.6.29完结)-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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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杨柳风站起身,轻轻咬着粉唇,垂睫道:“风儿知错了。”
心底一痛,刘珩又无奈又歉然地搂她入怀道:“傻丫头,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不希望你忧劳自损。”他眷宠地捧起玉颊深深凝睇道:“你再不是孤独一人了,无论什么样的艰难,我们都应该一起去面对,因为我们是夫妻。”刘珩执起她的一只柔荑按到自己心口,道:“在这个世上,我唯一可以毫无保留倾诉真心的人就是风儿,我希望风儿也把我当作这样的唯一,无论高兴还是担忧都能告诉我,一起分享,一起分担,好不好?”
水眸静静相望,半晌,杨柳风才缓缓抬起手中的竹箫,很轻很轻地道:“这支箫是……”
“他给我的。”刘珩对着她眸中的疑讶缓缓一笑道:“当年是我错待了钟以卿,今日吹奏一曲聊表歉意也是情理之中。”
“官人……”杨柳风轻唤一声,却是半晌无言,只有双眸中的疚然疼惜盈盈切切。
“不过是吹支曲子罢了,风儿何必介怀?”不愿她再多想,刘珩接过竹箫微笑着扬了扬道:“很久没吹都生疏了,不过,还是想为风儿和孩子吹奏一曲,好不好?”
提到孩子,杨柳风眸中又恢复了温温甜暖,轻轻点了点头。
刘珩扶她去榻上坐好,体贴地拉过被子、枕头让她垫靠舒服,才坐上床沿,将竹箫放到唇畔悠悠吹响。
这一次的箫声与前番迥异,轻快欢畅跳跃顽皮,令人恍见一个小小的孩童在乡间小路玩耍嬉戏,一忽儿追逐翩飞的蝴蝶,一忽儿扑捉草间的蚱蜢,一忽儿又向小水塘里丢石子打水漂……
刘珩运指轻盈吐气流畅,看着杨柳风的双眸中渐渐涌起的幸福憧憬和醉人母爱,一双坚毅的锐眸也不觉温柔深邃地噙满笑意。
骤然,烟眉微蹙,杨柳风的身子轻轻一颤,不禁低吟出声。
“孩子又动了?”刘珩忙住了箫声去抚她的腹,却不意正碰触到那小小生命另一波的涌动,强烈的存在感怦然撞击了心灵:以往的胎动总是很短暂,每每待到刘珩伸手替她揉抚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归于平静了,所以他从没有过如此直接的感受。
但是这一刻,手上触碰到的轻微蠕动,却在他的心中起伏成滔天澎湃,一种异样的滚烫倏然经过手掌灼痛心灵。
“孩子……喜欢听爹爹给他吹曲子呢。”杨柳风努力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低声说道,眼中是满满的欢愉期待。
“爹以后每天都吹给你和娘听,好不好?”刘珩的语声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这一晚,并没有丫鬟仆婢来伺候刘珩沐浴,他却毫不介意地自行出去提水梳洗,仿佛平日在家的时候一样。
如此的安之若素也令杨柳风稍稍地放开歉疚。
这一夜,比月光还温柔的箫声在锦帐中缠绵低诉。
次日晨起,梳洗饭罢,刘珩陪着杨柳风在院中散步,四个丫鬟寸步不离地跟前跟后。
杨柳风素来矜重内敛,虽只是当着下人,亦不愿昵态过甚,因此一路倒是拘谨沉默的多。
刘珩心知肚明,故而也不过略走走,仍旧扶她回到房中。
屏退鬟婢,二人才相拥而坐,静静地享受这样甜蜜宁和的时光。
“若是在村子里,这会佟大娘恐怕是要来叫门了。”一晌,刘珩忽然轻轻地开口。
“嗯,”杨柳风低低地应着,声音里也充满了醉人的缱绻:“宝儿和瑞娃也该闹起来了。”——冯宝儿慧黠乖巧,冯瑞娃热诚开朗,两个孩子各有千秋,可都是最爱和杨柳风亲近,因此,常常是早上起了床就抢着跑来看那未出世的“小弟弟”,各自絮絮一番才跑开去玩耍。
想着往日里那和乐融融的景象,刘珩的心越发温软,忽然从怀里摸出金燕剪柳香囊,笑着递到她眼前道:“猜猜我在里面装了什么?”
“嗯……”杨柳风凝眸想着,一双素手已不觉要去接那香囊。
“别耍赖,猜对了才能看。”刘珩轻笑一声,一只手揽着佳人,另一只握香囊的手却是藏到身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从体贴递过的茶盏,到随手垫好的被、枕,爱不光是动动嘴皮子的,要学会如何去爱。
☆、第二十七章 风鸢未旧箫声改(中)
香囊骤然远离,杨柳风微微不甘地抬睫道:“便是要猜里面的事物,也该给风儿仔细看看才是,难不成谁还有隔空猜物的本事不成?”
难得一见的俏然娇嗔已令刘珩爱意轻扬,他笑道:“别人自然没有,风儿却未必不能。”
杨柳风略略黯然地一叹道:“从前所谓料事如神不过是严氏暗递消息、风儿故弄玄虚罢了,说到审时度势料事于先,风儿终究不及官人远矣。”
“好好的又提这些做什么?”刘珩无奈地低喟。
“风儿只是怕官人会越来越失望。”玉颈微垂,她轻轻地道。
“傻丫头。”刘珩递过香囊柔声道:“看看里面放了什么。”
柔荑盈盈接过,打开,只见一对黝红的并蒂枣儿静静地相偎一处,虽已是晒干了,但也隐约能够看出其中一只的一侧有些微微突起。
“呀,原来在这里。”杨柳风不觉欢然轻呼,抬眸中满是惊喜。
“我看见风儿放在厨房的篮里,怕鼠虫咬了,就装起来了。”刘珩笑笑道。
“风儿是怕放在橱柜中不透气,反而会发霉,就装在篮子里挂起来,没想到竟不见了,还以为是被老鼠叼去的,难过了好几天呢。”杨柳风小心地捧着细细端详,珍爱之情溢于言表。
刘珩情不自禁地轻吻螓首道:“怎么会呢?有我一口气在,就要周全这个家,无论是蛇虫鼠蚁还是人鬼妖魔,都不能动这个家的一分一毫,尤其是风儿和孩子喜欢的东西。”
他从不轻易许诺,但是这一句却已在心头盘桓了良久,今日终于说出口来,竟无端地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相遇相知,到相爱相伴,所有的承诺他都在心中默默暗许,从未对她明言,而她倾心相守苦心相付也从不曾要求过他的只字片语。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承诺了吧?
细究起来,从前不说,是因刘珩总认为言如覆水,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而彼时彼刻,一切的筹谋都是未知之数,他没有任何兑现的把握,故而只能暗诺于心,可时至今日,她不仅痴情倾付,还有了他的孩子,所以,无论说与不说,爱她、保护她、给她幸福便已经成了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也因此,他才决意言明,是对她的承诺,也是自己的命令,更是不留任何余地、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担负的责任。
杨柳风怔了半晌,缓缓抬眸,春水滢然已有了泪光,粉唇微微动了动,却并未说出一个字。
良久,她才慢慢垂下羽睫,低声道:“风儿……知道了。”幽微的语声中带着颤颤的沙哑。
刘珩将她深拥入怀,心头仿佛仍有千言万语,却偏又说不出一个字,惟有静默地埋首在润滑的青丝间,深深汲取那微温的熟稔气息。
静谧的房间仿佛被无数甜美的情话充溢。
骤然,两声轻叩惊散了满室柔情。
“什么事?”刘珩不悦地抬首扬声。
“少爷在争秀亭相候,请风儿姑娘前去一叙。”红裙丫鬟的声音在门外清脆响起。
杨柳风并不答话,只是仰首探询地看向刘珩。
“杜重山和陆缙英只能周全其一,明日堂审运系他手,杜家与他有姨表渊源,于情于理他都该顾护照拂。”刘珩淡淡一笑,低声接着道:“不过风儿当年于他也有提点之恩、相知之义,况且又与今上有半师之分,如今既窥始末于侧,他多少也会有所顾忌,不好任意为之,否则,又何必如此周折将风儿迎迓至此?”抬手替她轻理鬓边道:“如今既有后顾之虞,又有当年的纸鸢之情,除了风儿之外再无人能够说动他保全缙英。”
杨柳风听到“纸鸢之情”四字娇躯振颤,已是站起身提裙欲跪,刘珩连忙扶住,不使她屈膝,急声道:“这是做什么?”
身不得跪,杨柳风只有垂首站着,低声道:“风儿德亏行缺,素行不端,致令官人蒙羞受辱……”
“傻丫头。”刘珩疼惜地揽她入怀道:“风儿没有错。”他抬首轻吐了一口气接着道:“就算是错,也是我一个人的错,怎么能怪在风儿的身上?”
“官人……”
刘珩垂眸一笑:“过去的事以后都不提了,好不好?”
杨柳风抬睫相望,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能保全缙英仕途身家,无论他怎么安排,都可以答应。”刘珩分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深深凝视水眸沉声道:“风儿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柳风咬了咬粉唇,踌躇片刻,终于还是低应道:“是,风儿明白。”
“风儿姑娘。”红裙丫鬟在门外又高唤了一声。
杨柳风不答,只是略带忧虑地看向刘珩。
他缓缓一笑道:“风儿不必顾虑太多,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还缙英的人情。”深吸一口气,刘珩认真地道:“这世上除了风儿,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只有风儿,我要一直欠下去,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最好永远也还不完。”
杨柳风眸中水光一闪,飞快地垂睫低首,半晌,才又抬眸婉娩一笑道:“是,风儿明白。”
含笑再度拥她入怀,缠绵片刻,刘珩才携起她的手同来到门外。
见房门开启,那红裙的丫鬟才松了口气般地上前一礼道:“少爷有请风儿姑娘。”
杨柳风回眸相望,见刘珩含笑颔首,方才应声道:“知道了,你且前面带路。”
“是。”红裙丫鬟躬身应声带着其余的鬟婢退至院门边。
再次深深凝眸片刻,温淡伊人方才一笑转身,缓缓走向门边。
丫鬟们忙殷勤相扶,穿廊越榭小心缓行,向“南山”而去。
刚刚行至清渠之上的霜蕊桥旁,忽见远远的几个家丁牵着十几匹马正沿着渠岸向东而行。
杨柳风驻足盯着那些马匹若有所思。
那红裙丫鬟见状微显紧张,俏眸一转,忙凑上前来赔笑道:“姑娘这边请。”
杨柳风闻声回神,又瞥了那些马儿一眼,并不应声,只转身随着她们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顺势解释一下风儿前作中万能玛丽苏的智慧来源——特别聪慧、特别能干的人背后总有不为人知的机巧,有的是得蒙暗助,有的是特别努力,有的是历经坎坷……总之,聪明和气度决不会唾手可得,我们看见优秀的人,不必羡、不必妒,他们背后的艰辛、付出,是你未必可以承受的。
☆、第二十七章 风鸢未旧箫声改(下)
温淡的身影已消失在院门外,刘珩却并没有回身进屋,而是负手微寒一笑,哂声道:“出来吧。”
脚步轻响,彤墨已经从院中的山石之后转了出来——他要躲的原就不是刘珩,以刘珩的武功他也根本不可能躲开。
刘珩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道:“他开了什么条件?”
彤墨意外地一怔,随即收拢心神勾唇道:“王爷真是快人快语,少爷差小的带话说:数月不见,杜家的马儿可都惦念故人了。”
刘珩眸色一戾,锋芒犀利地逼向他。
彤墨却是恭身静立如故,并没有因这如刀般的目光而有丝毫惊慌畏惧之色。
良久,刘珩忽然仰天长笑。
彤墨依旧缄唇而立,神色不改,沉稳如故。
“你刚才说什么?”刘珩收笑咄咄逼视地再问。
“少爷差小的带话说:数月不见,杜家的马儿可都惦念故人了。”彤墨再次勾唇恭声,非但重复得一字不差,而且连语音语调和表情都不曾稍改。
“好,”刘珩朗声赞道:“虽是牲畜,义胜浊人,至少还记得感念旧恩。”他挑眉道:“它们现在何处?”
“东门之外。”彤墨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刺,只是静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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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秀亭,一槛秋菊素蕊寒香,一袭清影伏案勾绘,一幅长卷荷影婷婷。
“人人都谓方大人写意丹青冠绝江南,想不到工笔的造诣竟也不稍逊。”柔柔淡淡的语声响起,杨柳风缓步悠悠踱入亭中。
“写意之要在于心境感悟,工笔之要在于心性技法。”方瑾手中运笔细致如故,微憾一笑,接着道:“自为官之后,瑾再没有如此沉心静性地画过工笔了,说起来终究是功利权贵乱人心性。”
杨柳风轻轻移至画案旁含笑道:“大人沉稳睿谋知时洞事,又雅慧通达意高心远,既有工笔之精致严整,又有写意之明透洒脱,也难怪能够青云直上玉帛随心。”
方瑾的笔锋一颤,虽细微而难察,却已令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