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泪痕-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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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十七姨守在床边哭:“我再不埋怨你了,你快醒醒啊!”
曲展风悠悠地缓过气来,无力道:“哭什么,我这不没死吗?”
“爹,您吓坏孩儿了,您怎么突然晕倒呢?”
“爹心里急啊,叶公权老谋深算,只怕早已预料到这一天。鹏儿不在,你岂是他的对手?”曲展风颤抖地伸手去抓十七姨:“你别责怪我了,你以为我真的不心疼鹏儿吗?王朝姚信对他亦师亦仆恩重如山,这两人同时撒手而去,鹏儿定然痛苦不堪!他遇到这么大的挫折都不记得回家,不记得我这个老父亲,我越逼他他越不回头,想不到我这做爹的做得如此失败!”
“老爷,老爷你千万别这么想!”十七姨苦笑安慰他:“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儿子大了由他吧,他不回来不就是不需要我们照顾吗?”
“我也相信鹏儿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有能力应付,”曲展风老泪纵横:“但他是我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啊。平常对他太过严厉,实在是害怕他误入歧途。眼看他小小年纪受尽了常人未受的苦,我心痛啊!”
“我知道,我知道!”十七姨叫道:“老姜头,老姜头,快去凝香阁,去请二爷回来!老爷想他成病了!”
“我爹想我?”曲文鹏看着老姜头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十七姨也不会教你编一个真实一点的笑话哄我开心!”
“你爹真的病了!”老姜头见高逸山是张生面,没多作解释,回头就走了。
“这人真怪,扔下一句话就走!”高逸山在哄两个孩子睡觉。
“老姜头是十七姨从宫里带出来的太监,脾气是怪了点,别说别人不敢吩咐他做事,连我也不敢对他指手划脚。一定是十七姨想我了哄我回去。”
“也许真是你爹想你想得病了呢?”
“我爹要是想我,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不过也许还真是十七姨想我了,她性情高傲,心里想我也不会说出口来,才会想到这样骗我回去。你想我爹刚喝过媳妇茶,一喜冲百病,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病倒呢?除非是你老婆在我家里作怪!”曲文鹏哼道:“我爹既然派人接管我的生意,说明他身体还好。他可能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逼我回去向他低头而已!所幸我一把火烧了烟馆,我也不担心我大哥做不来。再说,还有叶公权帮着他呢。我还偏不回去,我就不信,凭我一双手,还养活不了我女儿!喂,你瞪着我干什么?”
“我再说一次,叶筝她不是我什么人!别以为你是我们父子的救命恩人,我就给你面子不会翻脸!”
“还真生气呢?叶筝儿——算了,不说!”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做事赚钱?”
“做事赚钱?我还没好好想过。”曲文鹏皱皱眉头:“不管它,晚上再想。可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不是吧,你这么穷?”
“刚才打发珍珠琥珀和后院烧火煮饭的老妈子,把凝香阁的东西全都分给她们了,你又不是没看见!有钱也在曲家帐号上,我手头怎么会有?”
“可我看你那么洒脱一掷千金,以为你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私房钱!”高逸山叫苦不迭:“早知道应该阻止你,你赶快找找,大人不吃,小孩还要张嘴呢!”
“不用找,我长这么大,只知伸手要钱,兜里就没装过一文!”曲文鹏垂头丧气。
“可是龙虎豹总会有吧?阿申阿正也会有吧?你怎么将他们全部赶走?”
“你看我这窝囊样,还有什么资格做人老大?我不想害他们!反正也没生意码头交给他们看管,就由着他们去自谋生路去——外面怎么这么吵?”
“好象出事了!”
“二爷,二爷!”一个山羊胡须的商人带着一大群人守在凝香阁门口,看见他们出来,立刻奴颜婢膝地陪下笑脸:“二爷好!二爷万福金安!”
“什么事?”曲文鹏沉下脸。
“二爷,小店几天没货了,再不进货,可要关门了!”
“是啊二爷。您看能不能帮我弄点货,顶多我多加一分利!再不进货,我们全家就得沿街乞讨了!”
“二爷,我们实在走投无路才找到这儿。二爷救命!”众人七嘴八舌诉苦。
“瞿老大!宋掌柜!各位安静!”曲文鹏摆摆手:“我的处境,相信大家都已知道。老爷子早将所有生意派人接管,曲家的事,我不管了!你们大家缺货,我也无能为力,各位请便!”
“二爷,那怎么行?当初跟我们订合同的可不是老爷子!”瞿老大急道:“现在我们店里订货的排着长龙等我回去。您说不管就不管,这不逼我自杀吗?”
“你要自杀是你的事,爷又不会拦你!”
“二爷!”瞿老大哭丧着脸哀求:“我今天要没货回去,这不自砸招牌吗?那以后还怎能开店?您好歹给我点货打发他们,这次我一文不赚总可以吧?”
“我们这次也一文不赚。二爷,您不过举手之劳,随便派个人带我们去拿货,二爷……”
“你们怎么这么啰嗦!”曲文鹏变脸道:“要拿货,可以到宅子里找老爷子!找大少爷!问题是我现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你们存心揭我疮疤不是?还不滚!”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瞿老大不敢多说,领着众人悄无声息离开凝香阁。
“你怎么啦?”高逸山莫明其妙:“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们来要什么?”
“这伙人做的是洋货生意,如面粉、钟表、台灯、丝绸,现在要我去给他们找洋人拿货!”曲文鹏气呼呼道:“岂有此理,敢带这些人来烦我!”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洋人?”
“洋人给他们还要我干什么?洋人为了开拓中国市场,就要找一个有声望有权势的人来统领中国商界,而中国商人为了买卖公平,也希望有人出来能为他们主持公道。这些互辅互乘的商场利益,你用脑袋想想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洋人和中国商人都心甘情愿任你摆布吗?”
“很简单,”曲文鹏说:“这些奸商想一家平安生意兴隆,就得乖乖听我的话。洋人想在中国顺利办厂开矿,也只有我曲文鹏三个字罩住才能畅通无阻。花点小钱,双方买个平安顺利,大家何乐而不为?越有钱的人,他的钱来得越不正当,就如叶公权横行京城官匪一家,就是这个道理!”
“我还是不太懂。”高逸山说:“不过你头脑管用,跟着你一定不会饿死!我儿子睡醒后,就会肚饿,你女儿也是哦!”
“这样啊?还真令人头痛!”曲文鹏想了想说:“你力气大,不如把这里的家具都搬去当了,换些吃的回来。明天吃什么,只好明天再想办法。”
“这个我会!”高逸山说干就干,搬了云英的梳妆台出去,很快就买了几斤米回来。两个孩子已经醒了,曲文鹏左右各抱一个忙得焦头烂额,见他回来,连忙放下孩子接过米去煮饭。但是过了一会他又垂头丧气走进来说:“我不会做饭;还是老老实实带孩子吧!”
高逸山也不太会煮饭,平常都是叶筝端到他的手里。厨房里浓烟四起,他干脆把锅碗瓢盆都搬到院中另起锅灶。不一会,炊烟弥漫了整个精致的凝香阁,两个孩子呛得哇哇大哭。
曲文鹏放下孩子帮他添柴,两个孩子竟然反目成仇打起架来。梦箫抓破韵儿的脸,韵儿大哭着爬去找爹告状。高逸山抱起她,见她脸上两道指痕,反手就对准梦箫一掌。梦箫顿时委屈不已,哭得天崩地裂,曲文鹏甩掉木材,抱过女儿接过梦箫,怒声道:“你疯了,小孩打架免不了的,你心里不痛快,动不动就拿儿子出气,算怎么回事?我告诉你,你儿子将来也许是我女婿,你再不许打他!”
高逸山好气又好笑,忍气吞声再去煮饭。饭已经烧得糊臭,只好倒掉再煮。
饭还没煮熟,曲文豪闯了进来,他看到平常精致幽雅的凝香阁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二个男人一脸污垢的在灶前忙碌,两个孩子满地乱爬着时不时还哭上几声,竟然以为走错门。
“大哥!”曲文鹏在浓烟中看到他错愕的脸。
“二弟,这是怎么啦?”曲文豪犹自疑惑眼前所见:“你这不犯贱吗?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你怎么不回家去呢?”
“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还不拜你所赐!”
“你自己作的恶,怎么能怪我呢?我是骂过姚信和那女人,我可没让他们死的死、跑的跑,这事怎么都赖我……”曲文豪看见他恼怒的脸,连忙改口:“好,不说了。爹老人家病了,老姜头都请你不动,十七姨吩咐我来带你回去!”
“爹身体一向不好,病了就请大夫,我回去有什么用?”
“你这混帐东西!”曲文豪伸手欲打,看见他倔强地仰着脸怒视自己又不敢了,只好嘴里骂道:“你这不忠不孝的小畜牲,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就和父兄反目。父亲打你几下,你就一年不思归家!难道还要父亲亲自来求你不成?”
“我跟你回去不就结了?吼什么吼?别吓着我女儿!”曲文鹏闷哼一声,向高逸山交待两句,抱着韵儿跟大哥回到曲宅。
曲展风真的病得很厉害,曲文鹏站在他的床前,看着父亲清瘦枯黄的脸和床头大大小小的药药罐罐,眼泪就要忍不住流出来。
“鹏儿,是你?是你回来了?”曲展风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
“爹,是我!”曲文鹏双膝跪倒:“鹏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挂念了!”
“快,快起来!”曲展风叹道:“没想到,你一年之间发生这些事情,在外面吃尽苦头,爹都没有一尽父职给过你半句安慰。还以为,派人接管你的生意,你就会心甘情愿回来了!鹏儿,你恨爹吗?”
“不!鹏儿不敢恨爹!鹏儿从小不听爹的教诲,习惯胡作非为,从来就不敢奢望爹您的原谅,怎么还敢心生怨恨!”在曲文鹏的映象中,从来未见父亲如此慈祥,心头一热,泪水就滑了一脸。以前每次父子见面,曲文鹏总是少不了一顿鞭打责骂。想起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委屈,想起他最宠信的王朝姚信英姐先后离他而去,不禁悲从中来,扑到父亲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二姨和十七姨在旁,也忍不住泪水涟涟,陪着大哭一场。
曲文豪接过韵儿,叫祥婶抱出去玩。
良久,曲文鹏止住哭声,曲文豪才跟他讲起曲叶联姻后,家里所发生的一切变故,再说:“二弟,我把叶筝害得疯疯颠颠的,叶公权一定伺机报复。爹病成这样,我又不会做生意,不如你回来吧,也免让爹天天牵肠挂肚。”
“我回来!”曲文鹏想起英姐的话,点头说:“从今以后,鹏儿绝不再出去花天酒地不再出去闯祸,除了管好曲家生意之外,鹏儿一定恪尽孝道,尽心尽力孝顺爹和二姨,孝顺十七姨!鹏儿以后会循规蹈矩做人,不会让您失望!”
“鹏儿,爹知道你说的真话!”曲展风笑逐颜开:“这就对了,世间没有什么会比亲情更为重要。那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在你有难的时候,还不就弃你而去?那种欢场卖笑的女子,是不会对男人付出真心的!”
“爹,也说得是!”曲文鹏强笑着,点头称是。
“但是,那个野种,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还留在身边呢?”
“什么野种!那是我——”曲文鹏眼睛一翻,看了父亲一眼,小声说:“那是我的女儿!我养我女儿不是应该吗?”
“谁都知道那是日本人的野种!”曲展风对儿子的横蛮无可耐何:“你跟山本裕真可有杀父之仇,将她女儿留在身边,不是养虎为患吗?”
“可是英姐为了救我,被山本裕真逼得远嫁他乡,我不养她女儿,那不是忘恩负义天地不容吗?”
“混帐!你怎么就这么好哄好骗呢?”曲展风气恼地摇头,忍住怒火依然耐性开导:“就算你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她和那日本人关门也是一家亲!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留给你这个还不懂事的大男孩,你想过没有?到底他们居心何在?”
“裕真还不知道韵儿就是他的亲生骨肉,我想英姐留下韵儿给我,是因为我太舍不得她。”曲文鹏伤感地说:“英姐见朝哥信哥都不在了,她想给我留个伴,留给我好好活着的希望!”
“你真是太妇人之仁!她纠缠你这么多年,怎肯轻易放弃!将女儿留下给你,是担心那日本人什么时候不要她,她随时都有借口回来!又或者她等女儿长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