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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化蝶 作者:柳长街(晋江2012-08-16完结)-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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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婶用力拍了下桌子,接下来,却是吹着发疼的手指头道:”您就是这种态度,才追不到我家小姐呀。人都说’烈女怕缠郎’,您跟小姐都老大不小了,难道还想像小姑娘小伙子一样日日眉目传情吗?
  别说老身不提醒您,前些日子,小姐还打算让一个花和尚住进家里,虽说开始所有人都反对,但是,那和尚做得一手好菜,我家老头子,近日已经被他收买了;
  除了那和尚,端王您是知道的。近日,前面又来了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陈三爷,听若云说,那是陈准以前的主人。那位三爷对我家小姐,可着紧了。
  在老身心中,公子自然是最好的。可是,年轻女人的心哪,那可是瞬息万变的。尤其是,我家小姐还呸呸,瞧老身都胡言乱语些什么。
  总之,您自个儿上点儿心。老身去厨房给您端些点心来。”说完,珠婶带着说错话的尴尬神色,匆匆起身,出了房门。
  王俊元在来之前,还期盼着籍蕊说得只是夸张的留言,现在,听珠婶这样一说,事实怕是比留言更夸张。
  林茧这人防心很重,就连他,都没有被邀请住进口福居的后院。
  可是,听珠婶刚才的语气,显然是林茧主动邀请那个和尚住进口福居。
  那个和尚,就是在宫门前跟陈凌雁发生争执的和尚吗?
  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林茧卸下了心防。
  还有,听珠婶的语气,陈凌雁真的对林茧那么在意吗?那个总是淡漠疏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陈凌雁,对林茧表现的在意程度,居然到了连珠婶都紧张的地步了吗?
  
  王俊元一直以为,打开林茧心防的人,只会是他;愿意接受林茧全部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所以,尽管有端王窥视在侧,尽管出现了陈丽雅和两个孩子,尽管林茧碍于他们开始闪避他,王俊元有些无奈,却从来没有惊慌,因为,他心中一直相信,最后跟林茧牵手过完下半辈子的人,只会是他。
  过程的波折,只会让两人最终的牵手更加值得珍惜。
  而林茧又是那种你越逼得紧,她退得越快的人,所以,最近,他减少了与林茧的联系,就是想让彼此冷静一下。
  可是,在这短短的月余,林茧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她的身边有了那么多变化?
  她怎么认识了那个和尚?什么时候与陈凌雁变得亲近?因何出现在了皇宫门前?所有这些,王俊元一无所知。
  寒食那一日,他果然不该就那样离开的。
  
  王俊元在后院苦恼,于此同时,口福居前院雅间。
  “林师傅要与小外公成亲吗?”该说童言无忌,还是无知者无畏呢。在座的各位,都听到了京中近日流传日盛的谣言,几人对两人的关系都在各种方面好奇,却只有王思远一人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问出了声。
  “怎怎么会?”林茧这句否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坐在她旁边的陈凌雁就顺手喂了她一口汤羹嫌她启口,悠然而故作神秘的笑道:“思远想让小蝶成为家人吗?”
  咽到一半的林茧,捂住了嘴巴,才没有失礼的把汤羹呛咳出来。陈凌雁眯起眼睛看着王思远,手却自然的抚上了林茧的后背,给她顺气。林茧的目光,撞到陈丽雅玩味的眼神,脸上升起一股燥热。
  “如果能天天吃到林师傅做得菜的话啊!干嘛掐我?!”前一刻还是笑嘻嘻的王思远,下一刻便尖叫着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王含月瞪了王思远一眼,用于王俊元七分形似,陈丽雅三分神似的目光扫了林茧一眼,扬起下巴,直视陈凌雁道:“我们姓王,就算林师傅与小外公成亲,也只是外戚,而不是家人。”
  “是吗?”陈凌雁笑得意味深长的瞥了陈丽雅一眼,仿佛在责备她把孩子教得如此见外一般,随即,却俯□附在林茧耳边,用所有人都能隐约听见的声音道:“你看看,有这么不待见你的孩子,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的,还是选别人吧。”
  “凌雁”林茧无可奈何的喊着陈凌雁的名字,完全搞不懂他这是唱得哪一出。就算他不喜端王带着陈丽雅和两个孩子打扰他用餐,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还有,他这哪里是在维护她,分明是在给她树敌呀!
  看看陈丽雅和王含月看她的眼神,再看看端王额角明显的青筋。他老人家不管是身份还是背景都摆在那里,无论如何招摇,别人都不敢怎样,她却只是一介在他庇护之下的庶民厨师呀,还是脱籍妓\女的招人诟病的身份。
  “我知道你想说自己一个人过也很好,那是因为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发觉,果然身边还是有一个知心人比较好了。女孩子跟男人不一样,虽然不管你怎么变在我眼里都很可爱,可是,年纪越大,机会就会越少。所以,趁年轻,就要多给自己一些选择,免得像我这样老来孤单一人。”陈凌雁说着,像对待小孩子,又如对待宠物一般抚摸着林茧的头,可是,眼神,却是看向陈丽雅,用了然而微带讽刺的笑容。
  “那小叔是在后悔自己当年做得决定了?”从进门的寒暄过后,就一直闷声吃饭的姜爵,怀着自己也理不清的复杂噪郁的心情,自知失礼鲁莽,却还是忍不住对陈凌雁呛声道。
  陈凌雁手上动作一僵,收回放在林茧头上的手,该而揽上她的肩,笑得惑人地道:“是啊,这二十年来,我确实一直活在悔恨中。如果当年我不是执意要得到家人的许可,直接带着他离开的话,此刻,说不定我也过着爱人相伴的幸福生活呢。”
  感觉到陈凌雁指尖的力道,林茧忍着疼,一手在桌底下轻拍陈凌雁的腿安抚他的情绪,面上努力挤出笑容道:“我知道自己做菜的技艺还远远不够,可是,还有两个孩子看着呢,作为长辈,是不是该以身作则,教给孩子‘食不言’的最基本的餐桌礼仪?想聊天的话,等吃完饭再聊不好吗?”
  “这里就你最没有资格谈礼仪!”王含月丝毫不给林茧面子的呛声,被陈丽雅瞪了一眼之后,干脆放下筷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茧咬了咬下唇,拿开陈凌雁的手起身,微笑着道:“身为酒楼的厨师,与客人同席而坐,确实不成体统。多谢王小姐指点,那么,我就不打扰各位用餐了,各位慢食,如果对我们的服务还有任何不如意的地方,用餐过后,尽可到柜台意见簿那里留下自己的意见。我们一定会努力改进。”
  说完,林茧对着几人鞠躬施礼,放好自己的椅子,手放在鼻端轻轻蹭了两下,留下一个笑容,离开雅间。
  为什么她不得不退让?明明是端王和陈丽雅擅自进去打扰了她跟陈凌雁的用餐。
  有那么一瞬间,林茧真想歇斯底里的把他们赶出口福居。
  可是,口福居是开门迎客的酒楼,虽然跟凌霄阁、万花楼的性质不一样,但是,说到底,也是仰赖客人而维持的生意。
  不管怀着何种用意而来到口福居的人,只要跨过了口福居的门槛,就是口福居的客人。
  “客人之上”,即使离开了凌霄阁,印在林茧心中的对于客人的这一理念,还是丝毫没有消退。
  林茧离开之后,陈凌雁瞥了王含月一眼,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自己点的菜色。
  看到陈凌雁动筷子,王思远也拿起了筷子,开心地吃了起来。
  王含月面上绯红,想要离席,却又有些畏惧陈凌雁而挪动不了身体,求救一般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被责备地瞪了一眼。
  再怎么聪敏过人,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被母亲瞪了一眼之后,本就委屈还带着些自己不想承认的忐忑与自责的王含月,低下头,开始轻生啜泣。
  姜爵虽也不喜王含月揭林茧的伤疤,毕竟是自己看着喜欢的后辈侄女,护短的他,伸手给王含月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吃的西芹,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再不吃,菜就凉了。”
  王含月抬头看了姜爵一眼,在姜爵温柔的注视下,抹掉了眼泪,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姜爵对陈丽雅露出一抹尴尬歉然的笑容,也开始低头专心进食。




☆、第七章

  为什么邀请陈丽雅来口福居就餐?为什么把他们带到陈凌雁的房间?
  姜爵自己也不知道。
  甚至,在他的刻意安排下,与林茧再次相见的这几个月来,他自己都在做些什么?
  姜爵也理不清楚。
  他对林茧怀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姜爵更加不愿去想。
  只是,每每想到林茧,心中就有一股噪郁难以平复。
  起初,姜爵也以为自己不过是想要报复,想要让当年把他耍得团团转的林茧尝到同样,不,是十倍百倍被人戏弄的滋味;想要勾引了前姐夫,破坏了六姐幸福的林茧,尝到同样被在乎的人背叛的痛苦。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与林茧的接触,姜爵体会到越来越多的,却不是报复后的快感,而是被人忽视的气闷。
  林茧每每见到他,总是笑脸相迎,恭谨持礼;他点得每一道菜,不管是最简单的前菜,还是最复杂的主菜,林茧都是尽心尽力不假手他人的做出;每次他离开时,林茧都会脱掉围裙、套袖,到口福居的门口相送,知道他的马匹消失在街口转角,她都会站在口福居的门前目送。
  但是,他已经不是当年人事不懂、只一味追求自己嬉乐的十八岁少年,尽管林茧那样尽心尽力的对待他,可是,姜爵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林茧跟所有那些畏惧甚至厌恶他的人一样,看在眼里的,不是他姜爵这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他身为端王的身份;而且,跟那些一心想要逢迎他以牟利的人不一样的是,林茧尽心对待他,不仅对他毫无所求,甚至在期待着他不再眷顾她。
  他的身份,只是让林茧竖起防备的高墙;他的虚伪的示好,林茧一直冷眼看着,却一次都没有动容;他的任性,林茧无可奈何的应承着,却早就没有了曾经的宠溺、纵容。
  甚至,姜爵下意识地觉得,林茧如今愿意善待他,为的,不过是她记忆中那个他刻意装出来的天真任性的黄公子。
  这种情况,别说报复林茧,戏弄林茧,几个月下来,姜爵反而觉得是自己在自导自演一场蹩脚的、漏洞百出、无人欣赏的滑稽剧。
  可是,即使这样,姜爵还是习惯了每天的晚餐到口福居就餐,习惯了林茧迎接她的笑容,和送他出门时的寒暄。
  “就这样也无妨”,就在姜爵这样想着的时候,京中传出了林茧跟陈凌雁的流言。
  姜爵之所以没有对林茧用强,一方面是他不屑对一女子用强;另一方面,尽管他并不想承认,确实也是源于陈凌雁曾经的警告。
  可是,陈凌雁对林茧的庇护,一直都是藏在暗处的。
  听到流言,姜爵才知道,口福居以前专供周晋休息用餐的那间只对个别客人开放的雅间,已经变成了专门接待陈凌雁的雅间,而在过去的十多天里,陈凌雁跟他一样,日日不断的在口福居用晚餐;跟他不一样的是,陈凌雁的用餐时间,尽管非常的短,只有两柱香的时间,却是从头至尾,都由林茧陪同的。
  这件事,陈凌雁甚至没有打算做得隐秘,就连口福居最普通的伙计,甚至一些常来的食客都知道。
  而姜爵在意起流言追查时,才知道,两人之所以出现在皇宫门口,是因为十几天前,林茧参加了御厨应聘的报名,那天,正好是林茧到太医院体检的日子。
  关于林茧为什么会报名应聘御厨,姜爵问到他的三哥,果不其然,是他暗示或者说,威胁林茧报名的。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林茧用一成不变的笑容和礼节接待他,恭送他。
  不管是被他的三哥威胁也好,还是突然与陈凌雁变得亲近也好,或者,还有那个在口福居打工的传言中的和尚也好林茧身边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丝毫要说与他听的意思。
  即使知道就算林茧说了她的烦恼,他在心中,也不过是幸灾乐祸而已;但是,他做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没有特殊事务,每天到口福居用晚餐;对林茧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甜言蜜语),却丝毫没有被林茧信任,当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与其说是震怒,不如说是挫败、空虚。
  曾经那个他一皱眉就对他嘘寒问暖的人哪里去了?曾经那个任他予取予求,任他撒娇耍赖,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明知会激怒他,却还是限制他跟她亲热的人哪里去了?
  他明明比当年更成熟、更有地位、更懂得嘘寒问暖了,为什么当年愿意专注的看着他,温柔的对他微笑的人,现在,却只会对他露出面对客人的疏离笑容?
  积郁无处可发,姜爵想到的,并不是用心获得林茧的真心,而是要让林茧难堪,让她看到,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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