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作者:柳长街(晋江2012-08-16完结)-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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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林茧点头之后,王思远就把林茧会放风筝的答案不假思索的置换为,林茧答应教她放风筝。
尽管林茧注意了,可是,因为王思远跑得太快,在快到王俊元近前时,脚下还是绊了一下,随着成三十度角的草坪向下的倾势,王思远急急地往前摔去。
林茧想拉住他,却因为惶急踩住了裙摆,随着王思远一起跌向前去。
情急之下,林茧一个急转身,随着脚踝咔嚓一声,同时也把王思远护在了怀里,闭眼准备迎接后脑勺的钝痛。
伴随着周围玩乐的孩子的哄笑声,林茧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落在了地上,只是,除了脚踝的刺痛和胸前的冲击,还有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便再没有了别的痛感。
在一片哄笑声赶来的王家下人抱起了王思远,林茧也被扶起,只是,脚下一个踉跄,林茧又跌坐了下去。
听到身下一声闷哼,林茧慌忙地低头,才在一阵头晕眼花中发现,她正坐在
这样一个乌龙事件之后,林茧被王家的下人搀扶着到了陈丽雅所在的阳伞下,半晌之后,从疼痛中缓过来的王俊元,才弓着腰,下盘踉跄地起身。
尽管只是一个意外,可是,林茧的脸,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有尴尬,更多却是羞怒,尤其是在陈丽雅若有所思的视线的注视下。
林茧脚踝处鼓起一个大包,自然不能再教王思远放风筝。
王俊元提出送林茧回城治疗,林茧看了陈丽雅一眼,最终只是开口让王家的下人把她送到他们在林间的集合地。
对于抽泣着拉住她衣摆道歉的王思远,林茧浮起一抹僵硬的笑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并在他的欲言又止的目光之下,心一软,答应他等脚伤好了会教他放风筝。
在王思远放开林茧的衣摆后,林茧对着陈丽雅尴尬地点了点头,没有看王俊元一眼,就让王家的下人搀扶着,离开了遮阳伞。
集合的地点,除了拴在一棵树下吃草的马和那辆老旧的马车之外,没有半个人烟。
林茧让王家的下人把她扶到一颗大树下落座,就打发他们离开了。
林茧知道,她吹响挂在颈间的哨子,陈准片刻就会到她身边。可是,在艰难地解开袜带看过脚踝处之后,林茧确定自己只是扭伤,而没有伤到骨头,便决定在树荫下等待,让忠伯、珠婶,陈准和若云玩得尽兴了再回城治疗。
名义上,四个人都是林茧的下人,可是,林茧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摆起主人的姿态。毋宁说,她用一种感激和不安并存的心情,度过与几人相处的每一天。
她想在五个人之间,制造出一种“家人”的氛围,让大家都是对等的,各司其职又互相关心的。
鉴于林茧的这种性格,口福居的伙计管理,都是由忠伯负责,已经转到她名下的那些农场、牧场、种植园、渔场,也仍然是由若云在管理。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但是,林茧能够感觉得到,最起码,忠伯对这样的她是不满意的,没有主人气魄的主人,只会被下属欺负到头顶上。
在忠伯的关照之下,四个人对林茧一直都用敬称,日常相处也是恭恭敬敬的,不管大小事情,都会定期向林茧汇报,询问她的意见。
可是,因为林茧完全没有主人的气魄,并且以主人的身份制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比如,五个人一日三餐必须同桌而食什么的,弄得五个人主仆不是主仆,家人不是家人,微妙的生活在一起。
对于这种关系,林茧心中有些遗憾,却再没有想过进一步改善。
尽管在法律上,她已经是口福居和周晋名下财产的主人,可是,林茧心中,总觉得有一天,不管是口福居也好,忠伯他们也好,总会离她而去。
林茧生来就是不被家人期待的,幼年、童年,虽称不上凄惨,却又绝对称不上幸福,一连串的变故之后,本来她一度以为会跟着陈传一清贫、安乐的度过一生,却被陈母卖到了妓\院,遇到林筝,是不幸中的万福,可是,她即使愿意用尽自己的全力换取与林筝共度的时光,林筝还是被疾病夺走了生命
一路走来,林茧都在失去,以她根本连哭泣都徒劳的方式不断地失去。
陈凌雁的出手相助,机缘之下拜周晋为师,脱籍,在周晋身后继承他的遗产,这些接二连三的幸运,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林茧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失去的心态。
因此,她心心念念要在林筝的家乡定居,却又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轻易地离开了枫林镇;她本已决定对王俊元告白要跟他共度一生,却在听到那一声“爹爹”之后,怀着不必要的负罪感,决定疏远王俊元。
可是,分明她没有跟别人争抢的心思,却有人不惜威胁,也要破坏她的平静安宁;分明她不过是想独自散步放松一下而已,却被一个孩子勾起了回忆,并进而闹出了一场让人笑话的乌龙事故,扭伤了脚踝。
陈丽雅的那个眼神,一定以为她的故意的吧?
想到转身之前那个眼神中一闪而逝的蔑视,林茧闭上眼睛苦笑开来。
如果可以,她也想生在公侯之家,如果有足够的天赋,她也想到朝廷任职,成为不让须眉的出色女子。
对林茧而言,陈丽雅是她能想到的最理想的女性形象,她甚至连嫉妒的心情都没有,只要想到陈丽雅,就只能仰望而已。
陈丽雅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神中有诧异,还有一闪而逝的黯然,但绝对没有轻蔑,在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她平和温婉地跟她打招呼,说得第一句话是“林姑娘好”。
陈丽雅的笑容不达眼底,但是,大概也就是那种“这种身份的人,不值得我浪费心神关注”的态度,却绝对没有对林茧人格的轻视。
可是,今次由于那个“投怀送抱”的乌龙事故,以及后来,林茧因为脚伤不偏不倚跌坐在了王俊元的下\体上的后续,还有王思远对第二次见面的林茧依依不舍的态度,都仿佛宣言一般,在昭示着林茧是一个心机深沉、不知廉耻,连小孩子都不惜算计的卑鄙角色。
这个世界上,比被自己仰望的人无视更悲惨的事,便是被自己仰望的人鄙视。
林茧从来没有期待能跟陈丽雅那样的人成为朋友,不,她甚至并不期待被那样的人看进眼里,她们本来就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存在;但是,林茧却绝对不愿意被陈丽雅蔑视。
思及陈丽雅的那个眼神,林茧恨不得自己找个地洞钻进去。
就在林茧捂住羞怒的脸颊恨不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而已时,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的嚓嚓声,有人向她这边迅速走来。
片刻停顿,大概是发现了林茧的身影,脚步声的频率越来越快,即使赶不上跑,却绝对是三步并两步的急切。
林茧抬头正对上曲膝停在她身边的一双焦急中带着责备的眼睛。
“不是说家人在这边等着你吗?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为什么要撒谎,要是骨折的话,怎么办?”王俊元说着,就开始解林茧的袜带。
林茧拍开王俊元的手,用力推了他一把,让重心不稳的他身子后仰跌坐在地上道:“我检查过了,只是扭伤而已。我跟若云他们约好了天黑前在这里集合,自然就要在这里等着。倒是你,不是陪在家人身边吗?为什么又跑来这里?你想让陈大人怎么想我?”
王俊元双手撑着地坐好,递给林茧一方锦帕道:“我知道我道歉你也不在乎,可是,今天失约的事,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刚刚我跟丽雅说清楚了,尽管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失约了。还有,刚才的事,是思远错了,他要我代他向你道歉。”
林茧挥开王俊元递过来的锦帕,胡乱用手背在脸上抹了抹,抽了抽鼻子道:“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被像陈大人那样的人鄙视。本来,她看不起的,也不过是我的身份而已;可是,刚才,她看向我的眼神,就仿佛在说‘我看错你了,果然出身不好,品性也低劣’一般。
你明明有那么优秀的妻子,那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呢?
我不想被人家骂是‘下\贱的只会勾引有妇之夫的男人的狐狸精’,我只不过是想凭借一双手,在京城这个卧虎藏龙的大城市,普普通通的过活而已。
难道我这仅有的一点奢求,就那么过分吗?”
面对歇斯底里的林茧,王俊元捡起被她拍落在地上的锦帕,平静甚至淡漠地开口道:“所谓‘流言止于智者’,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只要你问心无愧,又何必在乎那些闲极无聊的世人如何传言。
你说你只不过想普普通通的活下去,那不是奢求,也不过分,但是,太低微藐小了。
正因为太低微藐小了,反而成为难以实现的奢求。
出身那种地方怎么了?就算被别人误会、被别人鄙视又怎么了?你就是你,在这个只要有实力,就能很好的生存下去的城市,为什么不让自己欲求更多一些?
你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既然有了自由,有了能力,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更轻松、幸福一些?
反过来说,即使你什么都不做,即使你把自己缩在最小的壳子里,那些知道你出身的人还是会在你背后嚼舌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干脆有所作为?为什么不干脆抓住自己想要的幸福?
丽雅怎么看你,对你难道就那么重要吗?她虽然优秀,但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是人就难免会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如果你那么想让她认可你,就不要躲在这里哭,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让她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当初答应我来京城,并修行厨艺重开周师傅的口福居,难道就是为了像在枫林镇一样,继续畏畏缩缩的活下去吗?再听到什么流言的时候,你又要躲去哪里?
忠伯、珠婶、失聪的若云、陈准,三叔,他们对你的关心和期待,你就只会用这种方式回报吗?
还有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林筝,他那么关心你,是为了在他身后看到你这么懦弱地活着吗?”
☆、第十八章
被不留情面的指摘,林茧羞恼得指尖都发颤,却又自知理亏,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错,脱籍之后,缩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尽量减少外出,减少与陌生人的接触,处处谨小慎微,甚至比在妓\院的时候活得还战战兢兢。
装作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林茧不过是在害怕而已;从来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自由,得到了,林茧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自由的轻松、自在。
比起自由的在社会中生活,只活动在妓\院那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对林茧而言,反而更轻松;她能够理直气壮地以一个妓\女的身份面对世人的嘲讽、蔑视的目光,得到自由之后,反而碍于自己出身妓\院的身份,处处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离开了妓\院,在这个周围充斥着普通人的世间,林茧比任何人,都更加在意自己出身于妓\院这件事,即使别人并不认识她,随便一个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会让林茧如惊弓之鸟一般想到对方是不是在鄙视她,是不是在嘲笑她。
在外人面前,露出矜持僵硬的笑容,尽量减少面度表情的动作,就是怕在不知不觉之间,流露出多年从业的积习,被人嘲笑。
脱籍这件事,在律法上给了林茧自由的身份,却在林茧的心中,建起了更大的枷锁。
她一直以来所向往的生活,跟林筝一起,在万花楼后院养老的生活,并不是她不渴望自由,只是,她潜意识地知道,她这种身份的人,最自由、最轻松的所在,就是妓院破落的后院,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从踏进那道门槛开始,就注定了一生只能生活在黑暗中;光明,对她而言,并不美好,反而更加映照出了她的不堪。
作为一个妓\女,林茧有不需要人教导的天然的本能一般的觉悟;更加难得的是,不管身边的一切多么晦暗、污浊,她并不抱怨、也不怀恨,反而还能抱持一颗平静自在的心态,在不需要接客的时间里,把自己收拾地干干净净,像外面的普通人一样活着,晒被子、研究吃食、洗衣服、洒扫房间,偶尔闲暇,在树荫下独坐发怔,就像普通的闺阁女子,或者普通的主妇一般生活。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加适应妓\院的生活,甚至并不把世人的鄙视看在眼里,心态自足。
可是,这一切对普通人日常生活的模仿,都是建立在她活在妓\院这座囚笼同时又是保护伞的前提下的。
一旦离开了妓院,活在普通人中间,幼年时便被卖进妓\院,对普通人的世界生疏至极的林茧,所有的模仿,都显得可笑而滑稽;她不知道该如何讨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