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 作者:昕言(晋江封推vip2012-5-12完结)-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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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的情感却快要没顶,充斥着刺鼻的酸楚,“她主动入宫,是要为枉死的丰家报仇?”
杜君鸿唯有长叹一声,郁结无法成言。
“那她为何没有成功?”
“瞳儿……”他一惊轩眉。
“我是说,为何她不痛快结果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卑鄙男人?就算只有一次机会,也有无数的死穴可以叫人救无可救的。”
“他毕竟是你的生父!”
她凄厉地扬高了声,“我杜倾瞳,没有这样禽兽不如的父亲!”
“你,你……”杜君鸿不禁抚胸痛咳,面色惨败又忧又痛。
倾瞳的容貌遗传自她的母亲,一身傲气倔犟,却比当年的清音更胜几分。然这世间君臣大节、父女纲常早定。不论她如何地不齿余承天当日作为,他始终是她的生父。如今当年的纠葛都被翻江倒海重抖了出来,她日后又该如何平衡自处?
欲劝,却又无从劝起,真真是急煞人。
倾瞳木然而立,只觉脑中一片沉沉轰鸣。
原来如此啊,一个为了利益无情无义的生父,一个为了爱人义无反顾的生母,自己的诞生,不过是一番不被期待的阴差阳错。
哭泣?
她为何要哭?
怨上苍不公,还是怨爹娘无意?
抑或是连不甘地呐喊,都不知该朝着何处的风向。
她只能高高昂着头,绝不承认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是给了她生命的男人。
受诅咒的种子,当然也要诅咒那个令她遭受抛弃的恶因。
可是为何会呼吸困难,眼前迷蒙一片,好像进来前的镇定都飞走了,钻进一个莫名的黑洞里。她几乎想去看看那里还藏着怎样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会不会冲出来恶毒地剖开人的心,蚕食人天良未泯的灵魂。
踉跄了两步,就狠撞上了旁边的桌椅。
开门声后,却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倾倒,菊香怡然噙着隐隐的关心,“三妹!”
倾瞳一怔,转眸对上杜秋茗两潭盈然满溢的秋波,伸手就拂上她的脸颊,“大姐,为什么哭?”
“三妹……”秋茗望着倾瞳枯涸无光的双瞳,一滴浅泪在合眼间漏将下来。再睁开时,恢复了无痕的清明,“你记着一件事,只要你一日认自己姓杜,就一日是我的妹妹,至于身世如何,和皇室又有何关联,对我而言都没有分别。方才我听魏风说了,看来臻王今天的到访肯定不简单。如果他在皇上面前抖出当年的事,真可能招来灭门之祸。如今爹爹病着,杜家无男儿,只有我们姐妹三人,总要先齐心协力渡过这场危机才是。”
冰蓝衣角悠悠随风轻摆,杜秋茗合掌牢牢握着倾瞳的指。似那冰中凝月,隔水照人。
倾瞳却蓦然觉察到掌心传来的阵阵支持和呵护,眼眶微热之间,胸口暖流频涌。大姐说的在理,自己再不甘不忿怨恨身世,此刻也不宜纵情,更不能将整个杜家拉下泥潭。
强迫自己收了戚容,低垂螓首,“当然。我,我会尽快离开,绝不能为了我而毁了杜家……”
杜秋茗极轻地摇了摇头,薄语娓娓如流,“这话错了,我的意思是叫你留下。当年换婴之事可大可小,至少是杜家的破绽。我和卧云毕竟已嫁,不便出面周旋,魏风又太过端正木讷,只有你多年跟从死风老人,耳濡目染,机变谋略都远胜过我与你二姐。如今绍渊的莫相那边还是个无头案,杜府又给臻王找到头上,你走与不走,杜家该出事也没人能拦得住。涉及继承大统,日后怕会暗斗无数。你在父亲身旁,好歹能出个主意。”
一旁的杜君鸿正愁无法开解倾瞳的伤怀,见到大女儿如此深明大义,倒颇有几分为姐的样子,不由得又十分欣慰。这时才张口问道:“瞳儿,下午究竟出了何事?”
“爹爹让三妹坐下歇歇,女儿讲给您听。”杜秋茗拉了倾瞳坐到木椅上休息,将下午倾瞳如何出面,又使了釜底抽薪之计稳住臻王余战的事大致讲了。
期间杜魏风亲自送进来汤药和温热的稀粥点心,然后久久默立于屋外檐角下,眸波掠过月色中庭院起伏的暗影,风声瑟瑟,好似叹息。
倾瞳似乎真的歇了好久,才幽幽地吐了口气,“爹爹,当年的事,究竟有几个人知晓实情?爹爹为何将我接入府中?”
杜君鸿斟酌着如何叙述能少伤她的心,只能一字一字慢慢道:“当年为了避开承帝耳目,我并没有用杜府家宅下人。雇来的一个丫鬟一个老婆子还有一个护院家丁,后来分别给了一笔银两,安排他们各自回到乡下去了。那时卧云的娘亲体弱小产,好不容易救下了一名活着的男婴,不想那孩子究竟与我杜家无缘,三周后还是体弱夭折了。夫人打击之下认定孩儿未死,不吃不喝几乎有些疯了。我虑着自己一来无法长期□照料于你,二来也为了夫人有个寄托,所以跟府中下人交代为了夫人带了个孤儿回来,趁夜偷换了襁褓,以后就当你是我们的亲生孩儿。
“卧云的娘亲有了你之后,的确慢慢恢复了精神。她也曾旁敲侧击,我只说是个清白身家的孩子,也是怕她妇道人家知道了那些隐秘心中会不安害怕。谁知她渐渐走火入魔,根据你的形貌渐成,开始认定这是我和清音的私生女,有一日还在书房与我吵闹了起来。我无奈之下,只好道明了原委。
“她转而怀疑当年夭折的孩儿并非病死,而是我为了清音骨肉,不惜残害了自家传人。我如何辩解,她总不肯信。卧云应该也是在那一日,偷听了我们的对谈,才会从此敌视于你,甚至想赶你远走,取你性命。”
听完当年一段公案,倾瞳只能苦笑了。索性单拣了眼下要紧的讨论,“所以说,府中旧人都认为我是捡来的孤儿。而知情的三个人,都分别隐匿无踪了?”
“可以这么讲。”
沉吟片刻,清音婉转又问:“那三个人,如今在哪里?”
杜秋茗瞧见父亲不知为何忽然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到洁净的丝光薄褥上,顷刻沁了一片水渍。
“爹?”
她几丝疑惑,却看到父亲欲言又止地望向倾瞳,“他们虽然见过你母亲和我,不过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知情,何况他们不过是几个无辜之人……”
倾瞳微顿后反而失笑了,听起来倒恢复了流水般的通透,侃侃而言:“爹爹莫慌,我虽知道斩草除根一劳永逸,不过可惜这心狠手辣还未曾练熟。既然他们是当年那祸根的唯一破绽,至少要重做计划,将他们安顿到于杜家无忧的地方。至于臻王那边,爹爹暂时不宜出面。女儿三年与世隔绝,也许错过了臻王府中的动静。不过今日一见,他狭隘专横,未必比三年前有长进。而这次的事如此凑巧,一日便及事发,他趁着我们措手不及之际直接进府要挟,这份长久观察的耐心与迅捷反应,臻王自己可做不来,应该是他身后或府中另有高人襄助,不摸清此人底细,他迟早会顺藤摸瓜查到蛛丝马迹,那时可就是大祸临头由人摆布了。所以爹爹大可以称病休息一阵,女儿先假借杜府幕僚的名义打探一番,等确定了到底谁是敌人,再考虑应对之法。”
“好,就依瞳儿所言。”杜君鸿不禁连连点头,不提防为父亲整理被褥的杜秋茗僵了玉指,咬唇,流水般倾垂的发丝挡住了稍稍凝起的翠眸香腮,和几丝来不及驱散的犹疑。
那件事,她唯一忍不住吐露的人,是他啊……不会吧,怎么会?
春夜切切,如雾如霏。
何人闻心事,疑云就此生。
城东的“卧堰阁”中倒十分逍遥。
摆满果品的沉香木几旁,横卧着一个眉目狂放的男人。他单手将那酒樽高高举起,任那美酒如晶莹泉线落入口中,好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就引得人心跟着紧跳几下。
夜气渐凉了,他偏偏觉得热,扯开的前襟,胸口微栗的肌肤不知是被烛火还是酒色晕上一层诱人的红泽,一起一伏地,生机勃勃。
司紫似乎习以为常,立在三尺之外面无表情地继续禀报。他本来拈了个红果咬了一口,嫌甜又吐掉,扬手又是豪饮一盏。正酝酿满口辛辣,司紫恰巧在这时陈述起那日臻王到杜府去的经过。
“噗!”寇天登时猛喷出一口酒,边咳呛着边追问,“他真诌了这么一串?”
火媚就撅撅红唇,媚眼如丝地笑道:“主人今儿是怎么了,一串马屁精的算命有什么稀奇的?”
“你懂什么?”寇天横手擦干了嘴边零星的酒迹,冷唇勾出个邪肆的弧,眸光烁烁,满是无聊已久后突然寻到新鲜东西的兴味,“居然敢当面骂余战是猪?哈,有意思!对上莫怀臣之前,我倒想会一会此人。司紫,给臻王传信,设个局吧。”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成了一段身世,呼……
儿子闺女们要开始暗斗纠结,啦啦啦啦,欢快。
亲们,抱抱,以后都双日更,某言存稿日益稀薄,杯具啊,爬去码字……
☆、鹅草芊芊
茂密的草丛深深浅浅,抬眼已是绿涛起伏,野红翩翩。日头开始环环入夏地威慑,围了皇陵一圈的百年菩提倒翠茵如盖,枝间的鸟儿贪着那份清凉,唱得正欢快,冷不防哗啦啦都惊飞了。
没草的小径间,转出个棉衫缁色的人影。
他的后头亦步亦趋跟着个长得甚是喜庆的丫头,瞧着主子只管低头在山草中寻觅,弄得才洗净的靴子都染上了泥泞,就忍不住抱怨,“王……”前头的温吞男人稍微皱眉回首睨了她一眼,她才忙改口道:“少爷,咱们在这里耗了一个多时辰了。您是掉了什么还是在找什么?说出来早荷帮您寻啊!”
余箫淡淡笑了笑,“走走而已,也没什么。”
早荷偏头死瞧着自己服侍了好些年的好脾气主子,好一阵子突然一拍脑门,难得开了窍,“少爷啊,你难道在找童若说的鹅草?”
余箫登时窘迫了,拔脚就往林深处探,“别浑说!”
早荷这下可拿到了证据,在阳光下甩着一头油亮亮的黑发,追着主人就往前跑,“昨晚童若来看少爷,还带了吃的喝的一大堆,少爷肯定高兴死了吧。她说以后还会来,还说这山上有鹅草,她小时候见过很喜欢,少爷就想寻来给她,是不是?哎哎,少爷您慢点,早荷跟不上啦。”
余箫这时候不禁后悔平日里太纵着这个贴身丫头了。她在后头叽叽咕咕的,他倒是有些担心昨晚自己是否表现得太过欣悦,如果他的心思明显得连这般憨直的早荷都能猜出来,那么她,她那般聪明,可瞧出什么端倪了没有?
不过她昨晚始终笑意盈盈,嘱咐他好生休养保重身体;还怕他无聊,给他抱来一大打书册解闷。他睡不着翻了翻,除了一些他爱的佛典经文,还有不少历代君王列传,讲的治国之道传世之论。她劝他读而深思,他有些不大明白。佛经倒能叫他心如止水,可那些纸上谈兵的政见,看了想了,又有何意义?如今的自己,其实不如一介平凡布衣来得自由。然而既然她讲了,他也就乐于从命,如果这样能令她下次问起时更开心些……
左思右想不知不觉倒穿过了一片茂密的紫楠丛,眼前豁然一亮。
一潭悠悠碧水,满目青绿柔嫩的草茎野花。细细瞧,居然看到那些草峰分出优美的弯弧,到了尖头平平吐出一片小叶,意如曲项的鹅颈,下头两扇朝上微翘的嫩叶则似两片翅膀。放眼水平如镜,徐风悠静,无数栖在草间的天鹅婷婷颤颤,惟妙惟肖。这里安详得好似世外风光,无扰无忧,芊芊自然。
余箫不禁惊喜地摩挲着面前一茎细草,早荷一赶上来就忘了情,“哇,真美真美,这里就和仙境里一样啊。比原来的王府好看多了!……还有这个草,呀呀,好像一只鹅,这就是童若形容的小时候玩耍的地方了?……不得了,王爷您居然找到了啊,下次带童若来,她肯定喜欢死了。”
余箫被吵得好气又好笑,想了想才嗔道:“教了无数遍该怎么称呼,你怎么又忘了?以后真闯了祸怎么办?还有,我早说过她并非简单的女子,我对她更无非分之想。你别成天乱琢磨,更不可当着她的面造次,听懂没有?”
他很难得如此板着脸训人,早荷只好委屈地扁扁嘴,“知道了,少爷!”
余箫才吩咐道:“好了,以后不犯就罢了。咱们且挖一两棵带回去种,下次她要是夜里来,也不用到这么深的林子里寻了。”
早荷瞧着自家主子那体贴的模样,心里嗟叹了一声,“童若啊,你啥时候再来?好容易我家成天菩萨样的王爷有了点惦记女人的心,你可别叫他等得太久了。”
两人都没带花具,折腾了许久才完整地捧了两棵鹅草钻出了灌木丛。回去途中在溪旁歇了片刻,早荷洗手浸湿了帕子,拧干了给余箫擦汗。余箫原本文弱,也的确累了,就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