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璧良人-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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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笼锁凤
豫王府中华允宥坐在床侧,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医给华允徽换药。
陆太医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揭开布帛,露出里面的伤口。太医的手每动一下,躺在床上的华允徽呼吸都会有难以察觉的细小变化。尽管如此,他依然平静有礼地对华允宥道:“有劳皇兄亲自探望,臣弟好多了。过上几个月当能上朝了。”
华允宥的脸色并不比华允徽好太多。华允徽是白得接近透明,就像雪堆成的人儿,一会气就能吹化了他。而华允宥却是从皮肤内透出一股青色,好像在他体内有另外他,瞧着说不出的诡异。
好容易将伤口处包着的布帛都去掉,华允徽一身的伤处就暴露在了华允宥的面前。那伤处这么多这么深,还是出乎华允宥的意料。
华允宥凑近看了个仔细,确实伤得不轻,他的手已在不知不觉中攥成了一个巨大的拳头,作势就要向华允徽伤得血肉模糊一片的胸口捶去。吓得陆太医惊叫一声,用两只细细的干柴棒一样的手死死拉住他:“皇上不可啊。王爷他受不起您龙拳一击啊。”
以老太医的力气如何能敌得过华允宥?华允宥的拳头并没受任何了阻碍,已经一拳击了出去。陆太医只听一声钝响,心中悲叹道:“完了,完了。王爷这么弱的身体,皇上这么大的力气,一拳捶在胸口,不死也去半条命。”
没有听到华允徽的声音,老太医以为他已经昏了过去,战战兢兢的转过头来,却见华允徽正看着他,道:“陆太医,请为我换药吧。”他神色如常,陆太医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答应一声,开始给他换药。老眼昏花的老太医没有注意到,豫王爷脸上见刚才唯一还有些血色的嘴唇,此时也已苍白如纸,他一低下头,那两兄弟的目光就碰到了一起,带着一串串灼人的火星。
华允徽用眼光轻轻瞄了瞄他所倚着的床栏,就在紧擦着他的身体的地方,上好红木竟然多出一个凹坑。他淡淡一笑:“皇上——”
华允宥冷哼一声,粗声对陆太医吩咐:“太医院的那个换肌散对外伤愈合效果不错,怎么不给王爷用下。你会不会当差?”
陆太医耐心解释道:“皇上不知,那换肌散虽然对止血生肌的外伤效用如神,而且愈后不留疤痕。但有个缺点,散上会加倍伤口的疼痛。若是伤口小也就罢了,王爷的伤口这么多这么深,若是用那种药。疼都能活活疼死他。还是用现在的药比较好。”
华允宥道:“王爷秀美,若是落下一身的伤痕不是太可惜了吗?还是用换肌散吧。”明明的关心的话,陆太医却总觉得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暗暗摇头,陆太医以为自己误听了皇上的语气,一本正经的回禀皇上:“皇上,要想让王爷身上不留疤痕,可以等伤好大半多,再用换肌散,虽然疤痕平复得慢些,却一样可以保证王爷身体复原。王爷也不会受那剧痛之苦。”
华允宥刚想飞起一脚将这呆痴痴的老头踢到院子里的水池里凉快凉快。脚刚抬起三寸却被华允徽的声音定住了。
华允徽淡淡道:“老太医不必担心,我多少也学过些功夫,些微疼痛还是忍得下的。皇上一片爱惜之意,你就遵旨用药吧。”
陆太医跪在地下低着头,本来已经看到皇上抬起的左脚,正在浑身冷汗直冒时,华允徽这句话可救了他的命。让老头子感激涕零,当场就红了眼眶,怕在君前失仪,只能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华允宥脸色略略好些。脚暂时放了下来。老太医再不敢怠慢,从包里找出那换肌散来。拿着药要往华允徽的伤口撒。可是眼触到那几乎见骨的伤口,医者父母心的老太医手还是抖了一下,低声道:“王爷,不是一般的痛。您真能忍吗?”
华允徽点点头,给他一个宽心的笑容,立即让老太医感觉如沐春风,不能不感叹,论起体恤下人,宽厚仁慈,王爷比起皇上可是强了太多。
心里不忍,在皇上那双恶狠狠的眼皮子底下却不敢再犹豫,陆太医手指轻弹,就将瓶中粉未一点点洒在了华允徽的伤口上。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那像刀子刮着骨头一样的疼痛从伤口处传过来时,华允徽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化为飞灰,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争先恐后的往下淌,片刻就浸湿了他身下的锦褥。只觉全身像被一张刀网紧紧锁住,无一处不疼,让他无处可逃。这疼比当初受刑时还要难耐,华允徽匆匆侧头,咬住靠在身旁的锦被,强迫自己不要痛呼出声。
见他痛成这样。陆太医的手也抖了起来,其它的地方也不敢上了,只是急声道:“王爷,痛得厉害就大声叫出来吧。您受伤时被人塞住了口,没能发出声音来,内火郁结。现在再强忍痛楚,会对身体大大的有害。”
华允徽痛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咬着锦被,全身抖得像狂风下的枯叶,没有半点依凭。
陆太医扎着手两难起来。接着上药,他实在下不了这个手,那不是治伤,根本就是一场酷刑折磨。不上药,皇上在旁边看着。这位万岁爷的性子奇怪,时时会露出些疯癫之色来。他若真是发起疯来,自己全家都死无丧身之地。
“我还有事。先走了。”华允宥终于开口,不知为何,看到华允徽痛成那样仍倔强地在他面前一声不吭,忽然满腔的怒火失了力量。
“臣弟恭送……”挣扎着说出这半句话,华允徽双眼一翻,就晕倒在了站在床边的侍女怀中。
“王爷,王爷……”屋内一阵慌乱。已经走到门口的华允宥回头,正好看见晕过去的华允徽脸上那两扇长长的眼睫。晕过去的他看来那么无弱,那么衰弱,就像小时候一样,好像随时都需要人保护。当年,他总是义不容辞的站在弟弟身前,保护弟弟,是他年幼时最神圣也最愿意做的一件事。却不知,两兄弟之间竟有今天的水火不容。
翌日早朝,华允宥在金銮殿上诏告天下,在天下人面前宣布了豫王爷的婚事。那位准新娘,正是芮玉知。
正在后宫陪着太皇太后,皇太后聊天的玉知呆呆的听完了圣旨,又怔了一会,忽然站起:“我要见皇上!让我去见皇上!”
传旨太监回道:“皇上国务繁忙,已经有两天两夜未曾合眼了。下了朝就去了上书房,没空见姑娘。”
玉知低声道:“我只要见皇上一面,说几句话而已。费不了皇上多少时间。”
太监的脸板了起来:“国夫人也是懂规矩的人,怎能不能皇上的话就是圣旨。皇上要见你,自然会见,若不肯见,你也断断见不着。您如今只要安安心心的等着豫王府迎亲就好。”
眼见太监宫女们正要退下,玉知急了:“你们不让我见皇上。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他。”话声刚落,玉知向殿外冲去。她这一冲,旁边立即冲过来十几个太监宫女,抱手抱腿,让她半点动弹不得。
皇太后命人将玉知送回偏殿,好生照顾。从那天起,玉知身边无论何时贴身都有两个宫女守在身边,远一点是四个太监。玉知细细端详了一下,这四个太监都是有些功底的。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
就在玉知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逃脱时,纳采,问名,纳吉三礼已成。今日行的是纳征礼,玉知坐在窗前,见宫女太监不停的穿梭忙碌,已经没有力气去生气了。
过了不久,终见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出殿而去。玉知忽然觉得这华丽宫殿变得一片死寂。她吐了一口气,扶着木拐站起身来。刚刚走到门口,宫女迎上前去:“芮姑娘身体还未好,娘娘吩咐您在屋内休息,不要出门。”
玉知暗暗咬牙,面上却笑得正好:“我在屋里呆得有些烦了,想出去走走。即是娘娘吩咐自当从命。”
坐回床上,玉知拿起一本书开始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借着书本的遮拦,她将偏殿内的情况打量了个仔细。门口守着两个宫女,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院中还有四名太监。太妃一走,宫中的奴才随她走了大半,倒是难得的安静。
看着看着书,玉知好像有些累,眼睛慢慢的合拢了来,手中的书卷轻响一声,落到了地上。站在门口的两个宫女一看,连忙走过来,低声问:“姑娘可是累了,奴婢们扶您去休息可好。”
玉知点点头,闭着眼道:“把书给我拾起来。”就有一位宫女弯下腰来,去拾地上的书。另一位宫女见玉知起身,连忙伸手去搀扶。玉知将身子软软的靠在她身上,手自然的搭在了宫女颈后。那宫女正用力扶住她,忽然觉得颈后一痛,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晕了过去。而那个去捡书的宫女,手指刚刚触到书页,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也倒了下来。
不敢耽搁,玉知飞快的脱下捡书宫女的外衣换上。两人身材相似,这身宫女装,她穿着倒也合身。好在没有惊动门外那四尊门神。
易松那小子的迷药真的挺好使。伸手摸摸装着药粉的玉镯,玉知松了一口气。看着被迷晕的四个太监,嘴角绽出一丝得意的笑。
蓝色祸水
刚出奉亲殿没多远,两个一身盔甲的侍卫像一道肉墙堵住了她面前的路。玉知无奈抬头,那两人恭敬行了个礼:“国夫人是不是迷路了?奉亲殿就在您身后。”
玉知无奈答应了一声,只得悻悻回身原路返回。以前她可以在宫里通行无阻,那是侍卫们得了皇上和皇太后的暗示,有意睁一眼闭一眼随她去。今时不同往日,要想躲过这些大内高手的眼睛,她那点本事就不够瞧了。
回了自己的住处,玉知把自己把床上一丢,抓过被子蒙住头。脑子里想了无数个逃走的计划,可是又都被自己否决了,想着想着,直至沉沉睡去。
被迷药迷昏的几个人陆续醒来。动动手脚,拍拍脑袋想了一会,终于想明白是着了国夫人的道了,几人吓得都变了脸色。好在往床上望望,国夫人竟然好端端的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各回本位,比原先更多了十二分的小心。在豫王府迎亲前,可千万不要再出意外了啊!
日光如白驹过隙,在众人的战战兢兢和玉知的心急火燎中豫王府迎亲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玉知终于孤注一掷,使出了最后一招。
在她第十五次将宫女端来的饭菜一盘盘从窗户丢了出去之后,皇太后终于开恩,让她去见皇上。
玉知已经饿了五天,心慌气短,浑身无力。当她软着手脚爬上宫车之时,泪水终究流了下来,也不知是喜是悲,更不知道,允宥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案。这数月来,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去找他,想见到他,想让他救她出水火,可是他却始终避而不见。他明明有权力,有能力救她,可却选择亲手将她推下去。一个要将她嫁给别人的男人,她还有必要去见他吗?
思虑到这里,玉知几乎要开口叫住赶车的太监,可是话到口边,终于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若不能当面问他这一句,她一生都不会心安。玉知在心里下了决心,她不想再听任何解释,当她以死相胁才换得他点头谋面的时候,她的心就灰了!死了!她只是要亲口告诉他,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懦夫小人。才不管会犯下欺君之罪,她现在已经豁出这条命了。反正这命是他救的,还给他也无妨。
当玉知带着冲天的怨气被宫女扶下车时,流飒已经站在宫门前等着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脸色上看不到任何神色变化。
因为恼着华允宥,玉知对他的亲信也不愿理睬,只是扶着宫女的手,就想往里进。横里伸出一只手挡在了面前。流飒道:“芮姑娘奉旨见驾,其它人后退。”
玉知声音带着怒气:“她们是为了扶我。我自己走不动。”
“我扶你。”不容拒绝,流飒已经扶住玉知。那两名宫女看见他眼中的寒光,吓得立即松手,退后两步。
玉知还想挣扎,流飒冷冷道:“你要再动,我就把你抱进去。”
玉知吓了一跳,终于还是老实了下来。这疯子的手下,个个都承继了他的霸道,现在实力不济,不是反击的时候。玉知暗暗攥了攥拳,她还要留点力气找那个负心人算账呢。
流飒的手又大又有力,玉知只觉脚步果然轻松了很多,飘一样的上了玉阶,走进景行宫内。尊座上空空如也,周围也没有一个宫人。玉知心里正奇怪,流飒扶着她往里走。她不由得站住:“皇上呢?请他出来,我说一句话就走。”
她不要再进他的内室。不要再在他的虚情假意中失去方向。虽然一想起他,心里依然那么痛那么依恋,可是骨子的倔强不容许自己沉沦。
流飒低声道:“陛下无法出来见你。你要见他就跟我进去。要是不想见,我可以马上送你回去。”
玉知怔了一下,犹豫着一时下不了决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