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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迟迟钟鼓初长夜-第44节

小说: 迟迟钟鼓初长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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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易的笑容悲怆而无奈:“既是如此,你们又何必给我生命中最快乐的十五年呢?你们给我,现在又理所当然的要拿走,为什么?我宁可我从来都没有有过。”
    陈祝川脸色凝重,重重的叩下头去:“当日太子于我,有救命之恩。陈某感激不尽,一直暗地里和太子结交。陈某还记得,殿下你五岁之时,太子曾看着你,感叹道‘这个孩子长这么大,却没有孩子的笑容。是我误了他。一个不懂得幸福为何物的人,又怎能给天下带来幸福呢?’这句话让我铭心刻骨。殿下,容我说一句,你生来就注定不能走凡人之路,只有经历过大快乐,也经历过大悲伤,才能成大器。”
    赵易仰头哈哈大笑:“为什么我要成大器?我在这里牧马不知道多开心多快活,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想做什么皇帝?”
    萧南鹰坚定的抬头注视他,一字一句道:“就算殿下你不想报这血海深仇,又怎可置胡姜安危于不顾?”
    赵易愕然,片刻之后冷笑:“我并无经天纬地之才,又谈什么拯救胡姜?何况这天下有什么好拯救的?”
    萧南鹰厉声道:“观影琉璃珠蒙尘,定风塔被天火击中,怪兽瘟(1*6*kp;。1^6^k。cN)疫横行,金州连州梧州被叛军夺取,此乃胡姜大劫之象。胡姜千年一劫,原无倒可逃避,但是距上一劫到现在,却不过四百年时间。这异象万年来只出现过两回,一次是雷翰帝篡位,另一次,是奉炎帝篡位。”他目光灼灼,直逼赵易。
    “万年之前,星海之畔,雪山之巅,始皇帝身边的两大侍卫曾立下重誓,要生生世世守护胡姜皇位血统纯正,任何人,哪怕他身上流有皇族血统,只要没有被上一任皇帝亲封皇储,就永远没有资格坐上龙椅。若是篡位,三代之内必要经受天劫。我萧氏一族,万年来不敢违背誓言,不管几多艰辛,都要将皇位还给天命所授之人。为的,不仅仅是当日盟约,更是为了胡姜百姓。试问殿下,如何忍心置你的子民于不顾?”
    他的话铿锵有力置地有声,那张原本阴郁的脸也因为这番话而焕发奇妙的光辉。
    赵易立在当地,复杂汹涌的情绪如怒奔的春潮将他卷起又抛下。
    萧南鹰察言观色,知道他已被打动。原本也是大好男儿,听到这样的言语,焉能不动心?于是再接再厉,放缓了声音道:“悠王也知道殿下你有了心上人,他已经允诺,殿下可以纳小姐为妾。”
    “妾室?”赵易听到这句话,清醒过来,讥嘲的一笑,“莫说红若不肯,就是我,也断不会委屈了心爱的女子。”
    萧南鹰深吸一口气,眼中几乎有泪光闪动:“我萧南鹰跟随萧羽萧公子二十年。若说殿下是我萧南鹰为了天下唯一要追随的人,那么小姐就是我萧南鹰私下唯一要侍奉的人。小姐如此境地,我心里之难受不逊于殿下你。但是婚姻之事与天下之事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我们在追风堡这十五年,固然是韬光养晦,也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全力反击。”
    “你以为我那位叔叔会真心帮助我们?”赵易反诘。萧南鹰一笑,坚毅而沉着的道:“青翼全军覆没,太子势力所剩无几,自然只得依靠他人。悠王名不正言不顺,当日熙渊皇帝将他遣到悠州,就是召告天下无意立他为储,他若要反,必然凭借殿下的名义。我们也不是全无机会将计就计,让他给我们做嫁衣。如今要看的,只是殿下您舍不舍得放下儿女私情。唯有够狠够稳,才能赢得天下。”
    赵易仰天长叹。天空中流云变幻,他突然有刹那错觉,自己已经在这里仰望蓝天千万年,沧海桑田都已经转过,只剩一腔无奈。
    “我不能允诺你什么。我必须去见红若。”他最终扔下一句,拂袖而去。
    他在门口徘徊许久,见天色已经黑了。红若的房间里并没有点上蜡烛,方小心的唤着,打开门摸索进去,触到烛台,掏出火石将之点亮。
    烛火才起,他就触到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眸,潋滟的,馥郁的,娇柔的,魅惑的,哀伤的,绝望的,热切的。他不由惊异:一双眼睛怎能融和这太多的感觉,而这样的融和,方让人体会到什么是毕生难忘的绝世美丽。
    红若一身大红,与她那动听的名字一般,艳得叫人停止呼吸。珠钗沉沉的压在漆黑的发上,双颊流晕,肌肤如冰雪,眉梢与嘴角又是干净到极致也诱惑到极致的媚。赵易不敢多看,生怕被星星之火一燎,就要烧着漫天漫地得荒原。
    “你瞧,这蜡烛多好看。”红若轻轻的道。
    赵易低头,看见红色的喜烛正烧的旺。
    眼前的女子浑身只有三种颜色,清艳的红,冷洁的白,和浓郁的黑。被这烛火一映,愈发的鲜明,这样逼切的压到他的呼吸里。他胸口疼痛又喜悦,看她的眼神也渐渐贪婪。
    她轻轻的依靠过来,那香味缠绵清冷,仿佛水波里的月影,摇晃在他的心头。他伸出颤抖的手,才触到她的发,不知怎的,一头光可鉴人的黑发就这样厚重的流淌到他掌心。她微仰着头,细腻的肌肤上有淡淡的红晕,纤细的脖颈是那样动人柔和的弧度。他的呼吸落在上面,她轻轻颤抖,嘴唇如玫瑰一样芳香绽放。他俯下(禁止)去,要将她的叹息封住。她却扬起嘴角,顽皮的一让。
    他的额头上流下汗来,闭着眼转过头去。她柔软的手绕到后面,替他散开发髻,他感到她胸口的热度,不敢乱动,然后发就散了下来。他不禁睁开眼睛,见她正细细的将两人的发结在一起。
    他心头一恸,抓住她的手。她微微一笑:“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你我相守更重要的事情?”“没有。”他下意识的答道。夏末的热度密密的透进来,他不由伸手解开衣襟。
    “那就是了。”她靠在他胸前。他老爱敞着衫子,胸口一大片肌肤颜色较深。她的指尖怯怯抚过,他反手一按,将她的掌心按在胸膛上。他的心跳撞击在两人的血脉律动上。
    她幽幽的道:“既然再没有比这更重要,那么当中经历了什么也没有所谓。名分同情谊相比,又算什么。”
    “可是……”他还要争辩,却她捂住了嘴。她的眼波盈盈欲流,容光娇艳欲滴:“我是萧家的孩子。我们萧家本来就要效忠于你,没有选择。可是追风堡呢?这十五年来,哪一日不危险?这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她突然合上眼睛,将颊贴在他胸口,“我不想,萧家那一幕重演。真的不想。”
    他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对她的恐惧她的哀伤感同身受,不由将更多的吻压下去。过了许久,她喘着气抚住他的眉:“我只要你应允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那你也要应允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到相守那一日。我怎么都不会负你。”
    她不答话,只是闭上眼睛仰着头,鸦翅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的手才触到她的腰带,她已经重重的咬在他的唇上。他低低的叹息,满足到痛楚。手上用力,红裳如蝴蝶般委落在地。
行草深(十一)
    再过了两日就是立秋。窗外院中树冠葱翠,当中是揉碎了的金色月光,细密耀眼的起伏,香到极处反不真。迟迟评道:“这桂花虽是寻常,远不比锦安争秋时隆重,却也可以聊解思乡之苦。”
    红若正对镜梳妆,特意挑了最明艳的胭脂,衬着素净细腻的肌肤,直如霞光流转。她顺手挑了一只碧玉钗子,抿嘴一笑,接口道:“你总说锦安这样好那样好,存心馋我,罚你亲自下厨,做桂花糕给我吃。”迟迟替她簪上,一面嘻嘻笑道:“除非你想吃桂花坨,桂花馒头,桂花大饼,总之桂花糕是吃不到的。”说着后退两步端详红若,见她容妆精致,衣裳却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碧色纱裙,发式也是极简单,漆黑发间不过一支钗子,愈发让人不舍得把目光从她脸庞上移开,不由喃喃叹道:“我原不知道,素到极处是这个样子。”红若一笑,盈盈起身:“今日立秋,堡主设宴款待悠州来的贵宾,我出场张罗,总不能太隆重,喧宾夺主。”她气度安详沉稳,迟迟心折,拉着她的手道:“我和爹就在后面院子赏月赏花喝酒,你无须挂念我们。只管做好你的事情就是了。”红若淡淡一笑:“做的好也未必是功。不过也罢,易哥哥觉得开心就好。”迟迟瘪嘴:“易哥哥长易哥哥短,”说着打了哆嗦,“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话音未落,红若已经笑着上来挠她的痒痒。
    那日晚宴极为成功。菜色丰盛精致,席间灯笼摆放巧妙,分不出是月光还是烛光,明亮柔和,恰如桂花香气,令人醺然欲醉,又只是薄醉,不致失了赏心悦目的情致。米政连声赞叹,赵易微笑,情不自禁的看向红若。红若却低头谦道:“大人过奖了。我素闻悠州平阳景物极佳,一步一景,悠菜亦是天下一绝。大人连日奔波劳顿,我这家常菜才讨了巧去。”米政捻须微笑:“萧姑娘兰心慧质,单单这宴席摆设就非常人能布置出来,更不用说猜中老夫心事,每菜必合口味,就算在平阳,老夫也未必有此待遇。”红若一笑,皓腕轻抬敬酒:“饮食享乐这等小事怎会放在大人心中。这杯酒,就祝大人得展平生抱负。”米政仰头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显然这番话说得他极为满意。然而满意是满意,心中忧虑更甚。
    此次到追风堡,他早已知道赵易与一女子纠缠之事,却再没想到这女子是萧红若。初见之下极为愕然,却只不动声色的任人介绍。那红若何其聪明,一举一动都顺着他的心意,当作两人从未认识。越是这样,米政倒越觉得心头不安。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正常,何况易公子何等身份,必定不会只有明霜小姐一人。不过这红若美得不似凡人,所谓红颜祸水,就是此等女子。将来易公子专宠,置明霜小姐于何地?”再想到红若与赵靖旧年纠缠,愈发不悦。
    这晚红若出场,大方清朗,在他眼中越觉此女心机深沉,想到她曾经处心积虑算计马原展现的那份狠劲与坚忍,放到平阳城中不知又要掀起多少风波。
    他面上笑着,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仍落入旁边萧南鹰眼中,心头咯噔一声。红若相貌太美,他原就担心,此刻也能把米政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眼瞧着红若进退有度大方雍容,萧南鹰脸色反而沉了下来。米政含笑瞥他一眼,他神情不变,眼神中却有隐约笑意。米政心头一宽,转过头去。
    回到房中,红若睡不着,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对,有说不出哪里不对。却听到窗棂上喀喇一声轻响,她推开窗,见赵易懒洋洋的斜靠在树下,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由脸一红,低声道:“这么晚不睡?做飞贼么?”赵易立刻接口:“我这个飞贼专偷人的心。”红若顿足:“你现在可什么当真学的油腔滑调。”赵易低笑,手在窗台上一撑,跃进屋来,双臂只一合,就将红若纤细的身体拢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舍不得你。”这五个字重重击在红若心中,她怔怔的把脸靠在赵易胸前,半晌才流下泪来。
    一切条件已经谈妥,米政与萧南鹰约定十日之后上路。红若反而镇定,列了单子,叫下人细细准备一应用品,连赵易爱喝的茶都没忘记。她自己则整日在房中替赵易缝制衣服。“悠州在北方,冬天可不知要比这里冷上多少。”她低着头微笑,姿势婉转温柔,赵易自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放在她肩上:“你自己呢?再过三个月我就叫他们来接你,刚好是冬天,你身子又不好,要多缝些衣裳。”红若停下手中针线,出了片刻神,才轻轻笑道:“你走了之后我有的是时间,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赵易陪了她许久,见她屋里堆满了各式物品,心中有所感触,松开双手坐在一边,头枕在手臂上,看着窗外天际。红若侧头,见他神色中有少见的肃穆,不由柔声问:“怎么啦?”赵易微微一笑:“我堂堂一个大好男儿,竟好像要嫁到悠州去似的。”红若正色道:“你怎可如此想?你去找自己的叔叔,同亲人团聚,有什么不对?”赵易挑眉:“当今皇帝也是我的亲人,我怎不同他团聚?”
    红若将手放在他肩上:“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本色,你莫要想太多。”赵易伸了个懒腰,长长的腿交叠起来,回头看着红若:“放心,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既做了这许多牺牲,自不会让无谓小节困扰于我。”红若见他说的笃定,心中反而惴惴,也不说话,只是用深黑的眸子定定的瞧住他。赵易将她揽到身边,在她发间一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赵易离开之前那夜,下了第一场秋雨。红若夜间受了风寒,竟未曾起身送行。待到中午时分仍未起床,躺在床上听雨滴有节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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