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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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高手都无法察觉其中差别,却不知迟迟目力竟好到这个程度。
“夜已经深了,应该有萤火虫出来了吧。”翠纹忽然笑了,抬手去拂额头的发丝。
“可是……”蓝田用很小的声音质疑。翠纹这次不再着恼:“我不过是放我的萤火虫,又没有叫你们动手,可不算违背了教主的意思。”她想了想,又笑道,“你这么好心,不如就派你上去放萤火虫吧,也不用穿月纱衣了。”说着手轻轻一提,将蓝田扔到水面上去。
迟迟在波光里行进。眼见着不止月色落在人间,满天的星斗也似乎落了下来,美丽到极处。那一颗颗星子还会移动,极快的逼近,她冷笑一声,将右手送到冷虹剑边一划,血花溅开,袖中八个纸人一起跳出,各自手持一把长剑,将四人围在中央。她自己则手持冷虹剑,一片清冽剑光与月光融和。
蓝田怔在那里,看见八个一模一样的少女随着站在中央的迟迟姿势舞动,越来越快,剑光如电如虹,织成密网,渐渐看不清剑网中的人影,只见那星光被剑锋不住斩落,跌入水中和贝壳铺就的路面之上,迅速熄灭。剑网缓缓后退,她隐约瞧见那少女脸色愈发苍白,然而眼神比剑尖还要锋利,那点娇憨妩媚已经消失。
她惊佩之余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不提防之间,一点星火撞过来,她待要闪避,已然不及,肩头一痛,呼出了声。与此同时,剑网中也传来一声闷哼。这剑网再密,终究也挡不住铺天盖地的萤火虫,一个小小的空隙已经有碧荧钻入。
那种痛排山倒海而来,模糊的意识之中,蓝田挣扎着用手一搅,月光之水飞溅起来,立刻扑灭了几点星光。她疼到哭不出声,只觉得骨髓被搅动,心脏被一寸寸凌迟,再也看不见什么。
迟迟已经放下剑,疯狂的泼着水,浑身已经湿透都未发觉。原来只有月光才能扑灭星光,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待一切归于平静,纸人已被水打湿,散成一片片,她吐出几口鲜血。带刀蒙着眼,发狂一般舞动他的流火刀,此刻听见没有了声息,就要伸手去摘眼上丝巾,却听迟迟厉喝道:“不要摘。已经于事无补。”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蓝田用冰影绡丝卷过来扔到他怀里:“抱着她往后笔直走。”
迟迟扑上去,看着华煅努力的微笑,然而掌心鲜血滴落,分明是痛到极处,自己掐破了手掌,心如刀绞。王复反而伸手扶住她:“迟迟,我们先往前走,离开这片潭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王复一咬牙背起华煅,跟着带刀手上的冰影绡丝往前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迟迟用极低的声音道:“可以摘下丝巾了。”王复一把扯下,看着气若游丝簌簌发抖低声呻吟的华煅,心沉到了最低。他太了解华煅,如果不是太痛,绝不会这般失态,尤其是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而带刀怀中的女子痛得不住翻滚,泪珠与汗水如瀑而下。
迟迟虚弱得几乎看不清眼前景物,仍然挣扎着上前去那女子怀里摸索。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事,她扣住那女子的手腕:“是不是解药?”女子迷糊中点了点头,她将那瓶子取出,再没有力气,手一松,瓶子跌落。带刀接住,掏出一粒解药飞快喂到那女子嘴里,却不敢抬眼看华煅,生怕自己克制不住,而眼眶已经红了。
过了片刻,蓝田的呻吟声渐低,带刀这才放心的再掏出一粒解药递给王复,由他喂给华煅。
第一缕曙光照射在前方的山壁之上。一天终于过去了。
行草深(七)
(七)毒胁蓝田背靠着山壁望着天空。山壁上青苔湿冷,贴在背上极不舒服,可是她实在疲倦,竟不愿意挪动一下(禁止)子。
再过两个时辰,就到华煅与碧影教主相约的期限。连续十个时辰的赶路,又受了伤,迟迟蜷成小小的一团,靠在华煅身边。这样精灵古怪警醒的女孩子,终于沉沉睡去,皎然如玉的颊边还有泪水。华煅抚了抚她的头发,也终于靠着石头合上了眼睛。这样疲倦的情况之下,再逃也是枉然。
蓝田羡慕的看着两人,再看看不远处抱着刀似乎也睡着的带刀,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也歇一歇吧。”温和的声音自后面传来。蓝田转过头,王复正微笑的凝视她。这个面容沉静的男子分明也是倦极,腰板却仍挺得笔直。他自然不比华煅风流蕴藉温文潇洒,却让她觉得心头一跳,微微的别过脸去:“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出手救你们?”
王复微笑:“你自己当时也受了伤。”
蓝田脸色黯然:“大师姐不许我穿着月纱衣,躲不过这碧荧的袭击。我身上有解药,她大概只是想惩罚我,让我吃点苦头。但是这碧荧号称碧影教第一毒物,被蛰一下,痛彻心扉,不再有气力去拿解药,没有亲自试过的人不知道。”
王复见她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分明还更多的痛苦回忆,瘦削的肩膀轻轻颤抖,心下怜惜,语气更见温和:“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一下。”他顿了顿,苦笑一声,“估计这下,你要跟我们一起逃跑了。”
蓝田听见逃跑两个字,猛地抬起头打了个哆嗦,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她用双手捧住额头:“我不要逃跑。你们,你们无非是想我带你们走出去罢了。”她厉声道,眼眸里燃烧着火焰。
王复叹了一口气:“你要留在这里我也总不能强迫你走。我们一行伤的伤病的病,如何还有力气胁迫你?可是,你那位大师姐瞧见你救了我们,只怕不会放过你。”
蓝田的脸色瞬间转灰,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没错。碧影教对背叛之人惩罚最重。”她喃喃自语着望着前方,好像在回忆什么,突然捂住嘴哭了出来:“三年前,我大姐想要离开,她们便是放出这碧荧。她,她不是被毒死,她是生生疼死的。”她凄厉的低嚎一声,将脸深深埋在手掌里。
王复恍然,难怪这女子一路以来对自己一行颇为同情。他并不善于劝慰女子,所以只是默然坐在一边。蓝田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与他视线相碰,想不到这样倔强刚硬的一个男子,也有这样充满了解与痛惜的眼神,眼泪更是不住的簌簌落下。
哭着哭着,终于体力不支,昏昏沉沉的睡去。模糊中,有双温柔的手替自己擦去额上的汗水:“这个姑娘当真可怜。”原来是迟迟小憩片刻之后已然醒来。
华煅看着蓝田狼狈的靠在那里,淡然道:“将她唤醒罢。没有她,咱们可逃不出去。”迟迟犹疑:“我看她再无力气行走。”华煅摇头:“你让她留在这里也是等死。”王复看向华煅,触到他冰冷的目光,不由长叹:“也罢,逃命要紧。迟迟,你刚受了伤,还是我来扶着这位姑娘罢。”他的手异样坚定,托在蓝田臂上,蓝田睁开眼睛,感激的看他一眼。
碧影山庄当日由高人设计,周围山峰之间似处处无路,又处处有路,错踪曲折,若非蓝田带路,华煅等人决无可能找到出路。迟迟体力渐渐恢复,笑嘻嘻的上前挽住蓝田:“姑娘,多谢你啦。”蓝田淡淡的抽开手:“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迟迟一笑,不以为意。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迟迟侧耳细听,道:“似是有人追来。”蓝田皱眉,有些焦急的看了看王复,王复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道:“不如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这里道路众多,又不是唯一一条出山的路,碧影教为了追我们,不得不分散人力。我们躲起来,若是动手,以逸待劳,攻其不备,也多了两成胜算。”
蓝田心下稍安,带着几人来到半山腰处几块岩石之间。迟迟出手布置一番,躲进来笑道:“她们若不逐寸逐寸的搜索,只怕难以找到我们。这碧影山庄大了,对我们不利,对碧影教的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蓝田不由看她一眼,眼神中又是惊讶又是佩服,过了半晌方道:“姑娘你本事了得,就算没有我蓝田相助,想来也能平安走出去。”迟迟一晒:“蓝田姐姐,我们如今已是体力透支,拖久了就算碧影教不杀我们,自己也要累死饿死。若有你带路,我们可以尽早出去,说到底,我们仍是要谢谢你。”
蓝田见她年纪小小,说话进退有度,甚有大将之风,一时不免自惭形秽,默然低头。
“来啦。”迟迟低声道,小心的自岩石间缝隙往外看去,赫然见到翠纹带着十多名女子正匆匆赶来。这些女子呈扇形分散开来,眼神锐利的不断扫视四周。最右那名少女离迟迟等人藏身之处不过十丈距离,迟迟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脂粉的味道,心怦怦乱跳。那少女目光扫过迟迟窥视的缝隙,迟迟不由喉头一紧,见她眼神并不停留,方觉心安。等她走远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才对华煅眨了眨眼。
蓝田躲在她身后,虽然有王复扶住她,仍觉得膝头阵阵发软,冷汗流了一背。她在碧影教多日,自然知道碧影教手段残酷狠辣,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待翠纹等人走得远了,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快走。咱们从那边离开。”
正午时分,几人来到一个极窄的山谷,仅容一人可过。从这一边看,只觉得道路幽深曲折,在炎夏正午也让人觉得寒意逼来。蓝田松了一口气:“过了这一线天,就快走出去了。”说着,一双碧清妙目看向王复,神情中颇有凄伤之意。迟迟在一旁看着,心下不忍。想她独自一人,背叛了碧影教,这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正与自己情形相仿,不免在心中思忖:“怎样安置了这位蓝田姑娘呢?看她这样子,分明对王大人一见倾心,只是王大人心里似乎另有他人,这可如何是好?”正胡思乱想之间,突然听到一声闷哼,她转过头去,见华煅脸色苍白,捂住被碧荧蛰伤的伤口,痛的弯下了身子。
迟迟大惊,和带刀同时伸手扶住他,急道:“大哥,大哥你怎样了?”华煅牵了牵嘴角,似想安慰她说没事,却只发出沙哑的几个音节。迟迟又惊又骇:“蓝田姐姐,你快过来看看我大哥,是不是他的毒还没解?”
蓝田一怔:“可是我却没事啊。”王复略微皱眉:“他没习过武,连日奔波劳累,只怕却是有反复。”蓝田忙从怀中掏出药瓶走过去,再取出一粒解药:“这是最后一粒啦。我带的不多,若是这颗仍无效力,那可如何是好?”说话声音颤抖惶急。华煅痛的厉害,迫不及待伸手自她掌中取药,男子灼热的体温传来,她脸上一红,匆忙缩手,却觉掌心一痛,低头一看,只见雪白的掌心间一个小小的伤口,似被针尖所刺,鲜血并未流出,伤口呈黑色,心念方动,就觉半支手臂已经麻了。
蓝田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华煅,对方已经站直了身子正微笑着看着她:“教主,这下你可真的中毒了。”
“你说什么?什么教主?”
华煅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这个游戏很好玩罢?你恼我们几次作弄,所以宁可使出苦肉计也要跟在我们身边,寻个法子慢慢的折磨我们。若是我们被捉回碧影教,可没有这么有趣对不对?”他看了看那山谷:“要是我们真过去了,只怕现在已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迟迟先是一愣,手却已不自觉的抽出剑挡在华煅与蓝田之间。她虽不明白华煅用意,但是她全心信任于他,自然下意识的提防蓝田。
蓝田怔在那里,过了半晌才凄苦一笑:“你的意思是,我就是碧影教主?”她对着华煅说话,眼睛却只看向王复。然而王复的眸子平静,看不出正在想什么,她不觉流下眼泪:“你们都不信我么?”
华煅凝视她:“教主,你也会流泪么?”一面说着指着迟迟,“你们碧影教曾经派人四处寻找过迟迟,然而追踪我们的人见到她却毫不惊奇也无举动。当时我就想,只有碧影教主下令她们才会如此罢。可是之前迟迟一直戴着面具,碧影教主并未见过她的样子,所以我猜,碧影教主就在前来追踪我们的人当中。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师姐可没这个平心静气深藏不露的能耐,所有人看似听命于她,其实等待另一个人的指令。”
他笑了笑,接着又道:“不知为何,我总有种你一定会亲自前来的预感,所以我猜我使的计策可瞒不了你。当时你一定估算到我们会在原地守株待兔,所以跟着唯一一队搜寻出山之路的人马即可,若我们足够聪明走对了路,那就正中你的下怀。我本来还有些怀疑自己判断错误,可是当时那个大师姐被迟迟激怒拔剑之时,你居然开口劝阻,我就觉得自己所料不差。你口口声声说碧影教等级分明刑罚残酷,那位大师姐被你抢白之后却又为何并无任何举动。”
蓝田默默听着他的话语,到此时突然一笑,整个人骤然变了,恢复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骄矜而冷漠的注视着华煅:“实在出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