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出书版) 作者:桐华-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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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急忙站起,拉住她的胳膊,又触电般立刻松开,脸上有些烫。高辛的衣衫轻薄飘逸,浸湿后就顺服地贴在了身上,刚才缩坐着时不觉得,此时站起来,一下子腰是腰、胸是胸,看得格外分明。
小夭看到璟的神情,低头看了下自己,立即蹲下去,双手抱着膝盖,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璟坐在她对面,低声道:“待会儿再回去,好吗?就一会儿。”
小夭没有吭声。
“我等了你一夜,以为你不会来了。”
小夭气恼地问:“既然觉得我不会来了,为什么还要等?”
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她真不来了,他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在这地底的深处,他有过最幸福甜蜜的时刻。可是给了他幸福甜蜜的人是小六,不是眼前的这个少女,如果她收回,他完全明白。
小夭双膝跪地,膝行到他身前,眼中满是恼怒委屈,“你以为你等了一夜,很辛苦吗?你有未婚妻!你和她同进同出,却变着法子时时刻刻地提醒我对你许过诺言。你既然不信我,为什么要让我许诺?我告诉你,昨夜我为了遵守对你的承诺,差点死了!”小夭狠狠地推璟,“我不玩了,我收回承诺!你赶紧滚回青丘,去娶防风意映吧!”
璟不敢还手,却也坚决不后退,“我不会娶她,她其实并不喜欢我,应该也不会愿意嫁给我。”
小夭停止了推搡,“我不信!她为什么会不喜欢你?”
“我腿残了,看得出来她很惊讶也很失望。又一次,她看到了我身上的伤痕,受了惊……”其实,说受惊是很含蓄的说法,意映当时脸色惨白,神情惊惧,一眼都不敢看他,并且从那之后,两人单独相处时,意映都会和他保持距离。
小夭很难受,她知道璟的腿不方便,也知道璟身上的伤痕有些恐怖,可这不应该是他被嫌弃的理由。小夭说:“你们订婚几十年了,难道她还会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吗?”
“实际上,在清水镇见面前,我完全不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我们从未见过面。她是母亲挑中的人,当时,母亲已经染病,我不想让母亲再操心我的婚事,立即答应了。订婚后,我又要照顾母亲,又要处理族中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多想此事,倒是大哥悄悄溜去看防风意映,回来后笑嘻嘻地和我说‘恭喜,果然是花容月貌、聪慧伶俐’。母亲去世后,我要面对崩溃的大哥,没有心情想什么男女情事。奶奶揭开大哥的身世秘密后,我更是无心去想。直到一切平息下来,奶奶说我该成婚了,我才想起我还有个未婚妻。奶奶年纪已大,大嫂像是不存在,涂山氏的确需要一个女主人,帮奶奶分忧解劳。奶奶和长老商量后,择定了婚期,没想到还未举行婚礼,我就被大哥幽禁了。”
原来清水镇的相逢竟然是他和防风意映的初遇,那也难怪防风意映会失望……小夭的心里五味杂陈,有些酸涩难受,又有些高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半晌后,小夭幽幽说道:“防风小姐的确是花容月貌,人又能干。眼光挑剔一点,也是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你、最美。”璟说完,立即低下了头。
“即使现在这样?”
“嗯。”
小夭扑哧笑了出来,“终于明白为什么颛顼的花言巧语对少女们无往不利了,虽然明知道你说的不是事实,可依旧喜欢听。”
“我说的是事实。小夭,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的……即使在黑暗的地牢里,我也绝不会有勇气说出奢望……”璟的背脊挺得笔直,头却低垂着,犹如一株长在阴暗中、终年见不到阳光的植物,“我的身体,我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能医好腿却不肯医治吗?因为我知道纵使好了,真正的伤依旧在身体里面,那是什么药都治不好的。我能穿上衣服遮去身上的丑陋伤痕,我能用稀世良药治好腿,我也能尽量少说话,掩饰自己难听的声音。我能欺骗所有人,我依旧是风华出众的青丘公子,可我欺骗不了自己……小夭,我配不上你!这时间,有许多健康聪慧英俊的男儿……”
“璟,抬头!涂山璟,抬起头。”
璟慢慢地抬起了头,小夭的脸凑到他的脸边,喃喃低语:“昨夜,有个男子逼我亲他,现在我却只想亲你。”她的唇轻轻落在璟的唇上,璟的身子剧颤了一下,往后猛地一缩,躲开了小夭,“别……小夭。”
小夭闭着眼睛,仰着头,双颊酡红,身子在轻颤,“璟……璟……”
小夭的轻唤声抖得几乎要听不出她在叫什么,璟觉得自己好像也在颤,他的吻落在了小夭额间的绯红上,就好似有一团火从小夭额间一直烧到了他心里,让他冰凉的心暖和起来,或许迟早有一日,那些藏在身体里、无药可医的伤口也会康复。
璟紧紧地抱着小夭,头埋在小夭颈间,像是做梦一般欢喜,让他只想永远搂着小夭,永不放开。
小夭呻吟,“你快把我勒断气了。”
璟立即松开了她,满脸通红。小夭轻笑,头倚在他的臂弯上,看着他。
璟不好意思,略微偏过了头,“刚才你说你昨夜差点死了,还说……”
小夭不在意地挥挥手,“我说气话吓唬你的。”
璟看向小夭,心中疑惑,却知道小夭不想再提了。
小夭笑问:“为什么不是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唇。
璟低声说:“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小夭半闭着眼睛,用手掩着脸,掩饰着羞意。
璟回答不出,因为那是由小夭决定,并不是他。他不是不渴望,而是——他想要她的爱,他不想她只是因为怜惜,小夭已经给了他太多,他不想继续利用她的善良。
小夭从手指缝里偷看他,“我以为你们男人见了女人,都恨不得立即掀翻到榻上,扒光了衣服……”小夭说不下去了,自从换回女儿身,不知不觉中她就没办法像小六一样没羞没臊了,尤其现在,更是恨不得把刚说的话都吞回去。
璟虽一直洁身自好,可毕竟是执掌一族之人,出入风月场所是常事,而且世家大族的子弟中免不了一些宣淫纵欲之事,璟自然是男人应该知道的事都知道。在生意场上,别说比这更露骨的话,就是更露骨的事都见过,却是没任何感觉,谈笑如常。可对着小夭,只觉得火烧火燎得不自在,低声辩解:“我、不是那样。”
两人都沉默,尴尬中有丝丝缕缕的羞涩,窘迫中又有淡淡的欣悦。
“小夭……小夭……”颛顼的叫声传来。
两人像做了贼一样,被惊得立即分开。小夭对璟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出声躲起来。
小夭随便扒拉了一下头发,钻进树丛,绕到礁石上,对着颛顼挥手,“在这里呢!”
颛顼快步跑过来,“你怎么这个狼狈样子?”说着话立即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到小夭身上。
小夭说:“我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模样?还不是你的好妹妹,我回去要收拾阿念了。”
颛顼召来云辇,扶小夭上车,“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忍下去。”
小夭瞟了一眼岩壁的方向,登上了车,“再不教训她,下一次只怕她就要做出让父王和你痛心的事情了。”
“她究竟做了什么?”
小夭神秘地笑笑,“这是我们姊妹之间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如果让颛顼知道阿念竟然敢勾结相柳来设计她,颛顼非气死不可。
颛顼问:“你见到璟了吗?”
“见到了。”
“你们……说了些什么?”
“就随便聊了聊,嗯……他说了点他和防风意映的事,也聊了一点别的。”
颛顼似笑非笑地说:“随便聊聊,聊得通宵未回宫?”
小夭理直气壮地反问:“你看我这样子像舒服地玩了一整晚的人吗?如果不是你的好妹妹,我早回宫睡觉了。”
颛顼捻起她的头发,看里面又是海藻又是沙子,摇头笑道:“看来真没少受罪,你总算是在阿念手里吃了一次亏。你也别一口一声我的好妹妹,论远近,那是你妹妹!”
小夭耷拉着脸,叹气,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个涂山篌,你觉得如何?”
“不错。”
小夭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颛顼只得详细解释:“他本人很有才华,比起璟而言,他更刚毅霸气,听说璟失踪的那些年,涂山家的很多事都是他做主,他做得很不错,可惜璟一回来,他就必须退让。我觉得很奇怪,他们是孪生子,篌是长子,才能又不输璟,理应他的地位更重要。可很奇怪,涂山家显然更看重璟,丰隆他们也都好似不太拿篌当回事,尤其是丰隆,看上去很客气有礼,但那种客气有礼相比起他对璟的熟不拘礼,实际非常让人难受。世家子弟的圈子,看似很复杂,非常难进入,可又很简单,几个关键人物的态度能决定一切,比如他们的这个圈子,丰隆和璟表明了看重我,别人也就自然而然给了我几分尊重。篌就比较惨,丰隆虽然因为他是涂山氏接纳了他,可显然并不真正认可他。不过,我有一种感觉,篌绝不是甘愿永居人下的人,他只是在忍耐,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野心。”
小夭点点头,“感觉你对他的印象不坏。”
颛顼自嘲地笑起来,“因为他其实和我的处境有点像。我们都是在忍耐,都是在等待时机能一击杀死对手,我们也都渴望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小夭的神色变得凝重,颛顼说:“别担心,璟若没点手段,丰隆不会那么看重信任他,其实只要璟愿意,他完全可以先下手为强,除掉篌。可不是知道他怎么想的,迟迟不动手。”颛顼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看在璟的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分儿上,只要璟没有得罪你,我会盯着篌的,而且我怀疑……”颛顼眯着眼冷笑,“篌和王叔有勾结。”
小夭放心了几分,蹙眉说道:“防风氏是否也已经投靠了舅舅他们?”
“看防风意映的举动,应该是。要不然一个防风氏怎么敢对我一再下杀手?这世上非要我死的不就是咱们的那几个长辈吗?”
小夭叹道:“我还真佩服你们,你们这一个想杀一个的,竟然能毫无芥蒂、有说有笑地一起玩。”
颛顼笑眯眯的说:“难道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乐趣吗?”
小夭大笑,“的确!”
云辇停住,小夭跃下车,却没打算进殿,对侍女吩咐:“给我随便拿件破衣服出来。”
侍女忙跑出去,拿了一件被阿念毁掉的衣服给小夭,小夭把颛顼的外袍扔还给他,把破衣服往身上一裹,就要走。
颛顼叫道:“你不换件衣服再去找阿念算账?”
小夭回身,甩了甩夹杂着海藻和人沙子的头发,说道:“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颛顼笑:“那我不管你们了,我去找丰隆和馨悦他们,他们明天就要走了。”
小夭边走边挥挥手,“你去找你的乐子,我去找我的乐子。”
小夭一脚踢开阿念的殿门,走了进去,估计昨晚阿念担着心事,没有睡好,这会儿还没起身。
侍女们纷纷阻挡小夭,“大王姬,二王姬还没起身,您若有事……”
小夭手脚齐上,噼里啪啦地全部踹开、推开。海棠挡在门前,小夭说:“怎么?你还想和我动手?”
海棠跪下,“奴婢不敢。”却就是不让路。
小夭破口大骂:“阿念,你有种做,就要有种认!躲在奴婢背后算什么?你个孬种!”
阿念拉开了门,对海棠说:“你让开,我倒要看看她敢做什么,她若真有胆子,今天就把我杀了,我才算服她!”
几个婢女劝道:“大王姬、二王姬,你们……”
小夭和阿念齐声喝道:“滚!”
婢女们忙拉着海棠躲到一旁,小夭对阿念说:“有胆子请我进去啊,看看我会对你做什么。”
阿念冷哼,让开了路。
小夭走进去,拴好门。她指指自己,“你合着别人把我弄成这样,满意了?”
阿念施施然地坐下,端起水想喝,“还算满意。”
小夭端起案上的水壶,把一整壶水泼到她脸上,“你个没长脑子的东西!”
阿念跳了起来,“你、你……我今天不打你个半死,我就不是高辛忆。”她挥手,却发现灵力好似消失了,别说冰棍子,就是冰渣子都没出来一个。
小夭向她勾勾手,“别光说不练!”
阿念随手拿起一柄玉如意,像挥舞棍子一般去砸小夭,小夭拿起了她的凤凰琴,和她对打起来。玉如意断了,阿念又抓起半人高的鎏金缠枝莲花水镜,朝着小夭狠狠砸去,把自己的凤凰琴砸了个稀巴烂。
小夭抓起一堆脂粉盒,边砸阿念,边躲,“你个蛮牛,倒有几分力气。”
小夭跳到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