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衔公主-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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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地上的司霜,淡漠地道:“你的爹娘已经死了。”
“什么?”司霜睁大双眼,眼底浮起一团血雾。
“刚从员外楼传来的消息,卫后知道你已落网,先一步动手,杀掉了你的爹娘。”
司霜耷拉下脑袋,良久,气若游丝地说道:“请给奴婢笔墨。”
很快,笔墨纸张送进了石屋,司霜跪在地上,将纸摊平,开始写供词。她悲愤交加,把自己知道的都写了出来。
…… …… ……
…… …… ……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38)失败的原因
坤逸宫里,肖如意正在给卫屏捶腿。肖如意那张白狐似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一边捶着腿,一边说道:
“娘娘这一步棋实在高明,奴才就算多生出八个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妙的招数。”
卫屏哼了声,道:“结果还不是失败了?”
肖如意忙道:“失败的原因,并不是娘娘算错了,而是司霜那个贱婢没有办好,破坏了娘娘的精妙布局。”
“如果真的精妙,就不会出现任何漏洞。”卫屏冷冷地道。肖如意的阿谀奉承,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仍然保持着清醒。
“凤怀惜的命还真是够大。”肖如意叹道。
“好运气是会用完的。”卫屏斜睨肖如意。
“那是自然。”肖如意开始捶打卫屏另一条腿。卫屏的腿圆润有弹性,虽然隔着衣物,仍有着极佳的手感。
“那本宫的运气,什么时候用完呢?”卫屏问肖如意。
肖如意一怔,这才意识到,卫屏的前一句话是个小小的圈套,但他已经接了下来,就只能继续往下走。
肖如意慌忙跪在卫屏脚边,颤声道:“娘娘天赋奇才,岂是凡俗的标准可以衡量的?神有千年的金光,佛有万世的造化,娘娘的福气,必将万岁永存!”
这番话说得很漂亮,亦很动情。
尤其是最后的“万岁”两个字,深得卫屏的心意。
“罢了,你这个奴才,狗嘴就像抹了蜜似的。”卫屏笑道。
肖如意暗暗舒了口气。他就指望这张狗嘴活着了,没有这张狗嘴,他狗屁都不是。
这时,一名宫女在帐幔外面说道:“启禀娘娘,南无碧求见。”
“哦,来得倒挺快。”卫屏冷笑一下,“召南无碧入殿。”
肖如意从地上爬起来,提醒道:“娘娘,南无碧忽然来访,恐怕没安好心。”
卫屏不屑地道:“一个南无碧,能奈我何?”
肖如意识趣地道:“娘娘,奴才先行告退。”
“去吧。”卫屏挥了挥手。
肖如意离去不久,南无碧走了进来。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卫屏打量南无碧。一直想真正了解这个男人,却总是隔着一层雾,卫屏相信,南无碧终会成为她的俘虏。
“碧大人,见本宫何事啊?”卫屏淡漠地问。
“下官刚刚审问了一名犯人,有些讯问笔录,想请娘娘过目。”南无碧道。
“哦?你们绣衣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本宫插手?”卫屏冷笑一声。
“此事恰与娘娘有关。”南无碧淡定地道。
“竟与本宫有了联系,真是奇闻了。”卫屏装作很好奇的样子,说道,“本宫看看。”
南无碧拿出那份供词,呈送给卫屏。
卫屏照例不用手接,示意南无碧放到桌上。南无碧退后。卫屏朝供词上扫了两眼。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39)供词
绣衣府的讯问记录是一张浅褐色的纸,长两尺、宽一尺。司霜在上面写了数百个字,把卫屏指使的整个过程都写了出来。笔迹越往下越潦草,显然是内心充满了忧忿,为自己的遭遇,更为了父母的惨死。
卫屏看了看供词,不禁大笑起来。
南无碧不露声色,等着卫屏笑够了。
卫屏问道:“碧大人,你把这个东西拿给本宫,是什么意思?”
“司霜在蓼萧苑行刺怀惜公主,未遂,认罪写下供词,其中提到了娘娘,因此下官特来问问。”南无碧淡定地道。
“你想问什么?”卫屏瞥了南无碧一眼。
“司霜言之凿凿,称娘娘指使了这件事。”南无碧道。
“言之凿凿?哼,本宫看是捕风捉影!”卫屏道。
“供词写得十分清楚,请娘娘解释。”
“你想要本宫怎么解释?!”卫屏突然发怒。
南无碧神情淡然,说道:“下官肩负使命,辅佐陛下。宫中出现的异动,下官都有责任,望娘娘恕罪。”
“本宫知道你忠心耿耿守护皇位,那就继续守着吧,其它事还是少问为妙。”卫屏冷冰冰地道。
“宫中突然出现刺客,此事若不彻查,恐怕后患无穷。刺客提到了娘娘,下官必须有个判断。”南无碧道。
卫屏笑了。“这些年来,诬陷本宫、想要毁掉本宫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本宫的地位,岂是几个妖言惑众的贱人可以撼动的?”
“司霜的供词中,时间与地点均清晰了然,请娘娘逐一做出解释。”南无碧道。
“你在审问本宫吗?”
“既然司霜是在妄意诽谤,请娘娘拿出证据,下官定将她重重惩治。”
“哼,一个小小的奴婢,本宫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卫屏扫了南无碧一眼,“再说了,司霜是钟琪殿的宫女,本宫讨厌钟琪殿,怎么会从钟琪殿找人刺杀凤怀惜?碧大人,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司霜凭空捏造的鬼话,你也相信吗?”
南无碧掏出雪白丝帕,轻轻按了按鼻翼。
太阳穴又袭来阵阵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缓缓击打着。
嗵。嗵。嗵。
南无碧道:“据下官所知,司霜的父母在员外楼。”
卫屏抬起脸,注视南无碧片刻。南无碧的情报真够快的。
“那又怎么样?”卫屏收回目光。
“恰与司霜供词上写的一样:本月初九,司霜的父母被挟持到京城员外楼,幽禁数日。”南无碧缓缓地道。
“碧大人,你口口声声围绕着本宫,莫非是要本宫承认:司霜的父母是本宫挟持的?”卫屏冷笑一声。
南无碧正要说什么,卫屏接着道:“既然如此,碧大人何不找来司霜父母探个究竟,不是真相大白了?”
南无碧淡漠地笑一笑。“他们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卫屏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那真是麻烦了,死无对证。”
南无碧料定卫屏会这样讲,所以接下来,他说道:
“不过司霜还活着,下官想请娘娘见一见她。”
卫屏皱了皱眉头,眼里充满了厌恶的神色。“本宫凭什么要见一个奴婢?”
“问清本人,辨明真伪,娘娘可当面拆穿司霜的谎言。”南无碧道。
“本宫没时间,亦无兴趣。一个小小奴才,本宫倒想看看,能怎样兴风作浪?”卫屏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南无碧的。
南无碧道:“请娘娘三思。”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40)杀人灭口
卫屏看了看南无碧,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口气也缓和下来:“一直以来,本宫最欣赏的,就是碧大人。本宫知道碧大人是皇位的忠诚守护者,等到太子登基,相信碧大人一定会全力保护太子。甚至,可以付出生命吧。”
“现在言之过早,传位的是,需要皇上亲自定夺。”南无碧道。
“这还用说吗?”卫屏从椅子里起身,踱了几步,“皇位若不能传给太子,谁还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下官不便参与此事的讨论。”
“本宫不是在与你讨论,而是明确无误地告诉碧大人:希望你看清自己的前路。”卫屏逼近南无碧。
南无碧道:“下官自有分寸。”
“你可以退下了。”卫屏提高语调,“来人——送客!”
肖如意快步走进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南无碧只能告辞离开,临走前没忘了拿去那张供词,但这张纸,对卫屏而言,是无足轻重的。
关于这一点,南无碧和卫屏都很清楚。
南无碧刚回到绣衣府,便得到一个消息:司霜自尽了。
这个消息出乎意料。虽然司霜得知父母被杀,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但根据南无碧的判断,司霜还不至于突然自尽,因为她还有一丝念头,想为父母报仇。
南无碧走进石屋,现场仍然保留着,等待南无碧检查。
北面的石墙上有血,像一朵绽放的红花,呈喷射状态,看样子,司霜是撞到石墙死去的。
司霜蜷卧在墙边,一条手臂前伸,似乎想去触摸墙壁;另一条手臂横在身侧,手指扭曲。南无碧走近几步,发现司霜睁着眼睛,漆黑的眼里充满了仇恨。
南无碧静静思索片刻,问身旁的绣衣使者:“方才谁来过监狱?”
“回禀大人,属下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南无碧冷冷地看了看绣衣使者。
司霜的死,显然是杀人灭口。南无碧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绣衣府,也潜藏着卫屏皇后的密探!
…… …… ……
…… …… ……
今天的蓼萧苑,并没有因为刺客的出现,而显出丝毫的阴郁沉闷。
欢声笑语依旧,凤怀惜正与三名宫女玩“贴鼻子”游戏。这个游戏是怀惜发明的,先把数张纸粘在一起,晾干,变得又厚又硬。再把纸剪成圆形的小卡片,正面画上奇形怪状的鼻子,最后把面粉和盐用水调匀,做成浆糊,抹在纸的背面。
玩游戏的时候,一名宫女站在墙边,另一名宫女距离一丈开外,蒙住眼睛,摸索着朝前移步,尽量把鼻子贴到对方的脸上。而第三名宫女,则在旁边用言语进行干扰,比如“歪了、歪了,再往东边一点”,或者“歪了、歪了,往北边一点”——目的是让贴鼻子的人,把鼻子贴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眼下正轮到牵袖站在墙边,回雪眼睛上蒙了绸布,摸索着朝前走。鸾舞则在一旁进行干扰。
怀惜乐不可支,一边吃着鲜美的水果,一边等着看好戏。
好戏却忽然被打断,因为南无碧来了。
南无碧在门外说道:“下官参见公主。”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41)召唤
怀惜的心猛地一跳,表情显得不自然。鸾舞听到南无碧的声音,忙示意回雪和牵袖停止游戏。三名宫女把行头收拾一下,退到外面去了。
南无碧走进香闺。
怀惜问道:“碧大人,坐吧。此时怎么有空过来?”
“下官方才去了坤逸宫。”南无碧坐在椅子里。
“哦,是为了司霜的事吗?”怀惜直接问道。
“正是。”南无碧道。
“情况如何?”怀惜饶有兴趣地问。
“司霜的刺杀,是受卫后指使。”
“我知道。”怀惜道。
南无碧抬脸看了看怀惜,很快将视线移开了。
怀惜接着道:“你去坤逸宫,应该没什么结果。”
南无碧静默一下,说道:“司霜的父母在员外楼被杀,目前没有找到尸体。司霜也在监狱毙命。”
怀惜良久无言。
随后说道:“卫后在宫中根深蒂固,力量越来越大,若找不到切实有效的证据,一时奈何不了她。碧大人不必自责。”
南无碧显得有些好奇,说道:“卫后派人行刺公主,公主似乎不以为然。”
“该做的都做了。她要来,本公主也没办法。”怀惜微微一笑。
南无碧的眼里又升起一层雾霭,蕴含着淡淡的悲伤。
声调亦变得柔和起来:“我只是,不想让公主出现任何危险。”
怀惜静静望着南无碧。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她听得出,那是从南无碧的心灵深处流露出来的。
南无碧说过那句话之后,不再看她。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而他的目光,却在别处。
两人似乎从一开始,就这样交错着。或许,会一直这样交错下去。
她是公主,而他,是命中注定的守护者。守护皇位是他唯一的职责,随时要献出生命。
想要保护她,却怕最终会失去她。所以那交错的一步,似乎无法重合。
“碧大人,如果有人危害到我,你会怎么做?”怀惜忽然问道。
南无碧的周身一动不动,像一块冰雕。华丽的冰雕。这一刻,那令人敬畏而迷恋的碧毒,从眼里流露出双重的性格,坚冷而又炽烈,一面冷血残酷,一面热血赤胆。
“我向公主保证,不会有人危害到你。”南无碧缓缓地道。
怀惜注视着南无碧。
忽然换了话题:“碧大人,还记得数年前的那个黄昏吗?”
南无碧抬起脸,极快地看了怀惜一眼。“请公主明示。”
“你真的忘了?”怀惜喃喃地说道,“那天我随先皇去了磨崖谷——”
那天残阳似血,群山如海。
少女怀惜攀上一座石岩,忽然看到对面的悬崖上伫立着一个少年。落日余辉中,少年遥望远方地平线,身姿俊逸挺拔,长发逆风飞扬。
少年似乎感觉到什么,转脸朝这边看过来。
怀惜听到自己的心发出一声颤音。
少年挺直的鼻梁上凝着晚霞,刹那间,怀惜看到他的双眸,澄澈透明,梦幻般的色彩,映着浅蓝浅绿的光泽,稍纵即逝。
怀惜以为是梦。
少年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