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我一直都在 作者:云上薇(晋江2012.05.22出书修订版)-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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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夏耳突然有些紧张,那部婚礼当天的录像真实得记录了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包括宴席散了以后在化妆间里的花絮,原本是多么值得拿出来分享的话题,然而此刻,夏耳虽明白蒋子渊的好意,却只觉得尴尬而难过。
她微微转头看安梁,他眼睛看着前方的屏幕,面上没什么表情,转头对上她的视线,略略笑了一下,然而笑容到一半就落下了,看起来那么滑稽。她迅速转过头,不敢再跟他对视,只是也看着前方的屏幕,努力装出专注而若无其事的样子。
化妆间里,他们还在礼貌地交谈,面带微笑,语气试探又有所保留,就像任何一对初次见面的男女。
此刻画面却清晰地在眼前放映,真是应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看到最后夏耳推说有事要先走,安梁也一起起身,送她回去。那次在医院里他走掉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此刻没有外人在场,又因为刚才的那一段插曲,车里的气氛沉闷而尴尬。安梁抿了唇,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分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夏耳却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提这件事,因为一旦开口,仿佛就默认了分手。
良久,安梁先开了口:“听蒋子渊说你要去莫斯科?”
“嗯,”夏耳突然松了口气,“是有这个打算……”
“还回来吗?”他也已经意识到,索性问得这么直截了当。
夏耳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梁也沉默,过一会,他降了车速,车子在路边慢慢停下来。
“夏耳,也许我需要一点时间,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离开。”
“不只是这个原因,工作上……也有调动。”虽然是借口,但还是只能这么说,“我去那边……发展机会会大一些,如果你需要一点时间,或许我们先分开一下比较好。”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微微哽咽,其实如果可以,她又何必一再离开?她也想要一双肩膀,累的时候可以依靠,想念的时候可以拥抱,想放弃的时候他可以坚定的说,“不要紧,大不了我养你……”,可是运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或许她一辈子都遇不上这样一个人。
“你,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机票已经买好了。”
安梁沉默再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子,驶入苍茫的夜色里。
夏耳走的那天吴城在下雨,蒋子渊开了车送她去机场,车子驶过雨中的老城区,雨水从玻璃上滑落,窗外古旧的城墙褪了色一般,刷刷地后退,她茫然地靠在椅背上,一闭眼,整个城市在心里轰然倒塌。
这是她第二次离开这个城市,却依然走得那么无可奈何。
她并没有带太多行李,尽管已经预料到可能不再回来,或许只是不想走得太沉重。最后几天办了调职手续,又退了房子,她续租了一年,还剩两个月到期,原来不知不觉快两年了。走之前她上楼去找安梁,走到门前突然又退缩。
还是算了,太郑重的告别,反而让人觉得太像告别。
到登机时安梁也没有来,夏耳拥抱了一下蒋子渊,然后拿起身边的行李,转身要走。
蒋子渊突然拉住她,叹气:“安梁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不来也好,我多少还有点念想。”
“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不想跟你失去联系。”
“一定记得。”夏耳笑着摆摆手,朝登机口走去。
☆、十三、(3)
到莫斯科一个月之后,夏耳收到了安梁寄给她的信。一天的培训课程刚刚结束,黄昏的时候正在下雪。她点一份烤饼和热饮,坐在快餐店落地窗前的高脚凳上打开了白色的信封。世界上所有的快餐店几乎都一样,永远有着鲜艳的装饰、干净的玻璃、明亮的灯光、欢快的音乐,还有到处奔跑的孩子。她选择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读安梁的信,这让她不会觉得太孤单。
安梁的钢笔字硬挺俊秀,就跟他的人一样。她一直以为字如其人,能把字写得这么端正的男人,必定也有一颗端正的心。
“夏耳,原谅我直到现在才给你写信,你走的那天我也没有去送你,或许,我是真的不敢跟你说再见,尽管我现在一直很后悔自己这么没用。”夏耳深吸一口气,然后读下去。
夏耳:
前两个礼拜一直在加班,有一次深夜回去,无意识得按了你住的楼层,走到你门前时才想起你已经退房了,而那个房间也有了新的租客。那一刻我再次深刻地体会到,我似乎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你,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在我的世界里失踪,恐怕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然而现在我的生活里,到处是你的痕迹。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会下意识得看一下房间的灯有没有亮,开门的时候,我总会期待推开门就看到你站在水池边淘米;喝水的时候咖啡机上还是两个杯子,只是你不在;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我会自言自语得评论剧情,然后回头突然意识到身边已经没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缺一个人,早上起来洗澡,还以为一睁眼,还能看到你在镜子前刷牙……有时候会觉得这么长时间来像是做了一场梦,然后梦醒,你就不见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让我觉得我像是我自己,可以任着自己性子来,因为从来都是你迁就我,以前是觉得你脾气太好,我能遇上你很幸运,可是现在会怀疑,你这样纵容,是不是因为你并不是太在意?
原谅我有这么自私的想法,亲眼看到你跟宋迟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信任,那跟之前的猜测和怀疑都不一样。因为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长久以来,我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你的故事里我不是男主角,宋迟才是,所以你从来不告诉我过去的事,而他也从来没说。这种被两个最要好的人同时瞒着的感觉很难过,虽然我也想过,比起知道真相后的难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起码还能把我们的关系维持下去。我曾经这样努力自欺欺人过,我可以假装没听见你叫他的名字,也可以假装他没抱住你,还可以假装不去想象你们在莫斯科发生了什么,可是我想,难道往后我还要这样继续假装下去?
夏耳,我后悔那晚的失言,我并非抱怨你的隐瞒,我知道如果你当时跟我坦白,恐怕我只会把一切都搞砸,也没有办法坦然接受现实。我姐也说我迟钝,我总是顾着自己的事,很少关心你的感受。我是否从来没给过你安全感,所以你才不敢把过去和未来都托付给我?
度假回来后不安的我原本打算跟你求婚,可是后来你说起你爸爸的事,我又发现自己对你一无所知,你从来没说过你爱我,你永远都很顺从,凡事都依我,可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想法,一旦涉及这些问题就顾左右而言他,你是真的愿意还是只是为了迁就我,我永远都搞不清楚,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迷惘,对什么都不信任。你说你跟宋迟已经过去,可是那天当你说你爱过我,我却开始怀疑自己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那天从医院回去后,我跟宋迟去击剑,这是我唯一能胜过他的项目,但是那天我输了,我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他说他从来没放弃过你,也希望我可以坦然一点公平竞争。从那天在车上你叫出他名字的开始他就没有掩饰过这件事情,他没有觉得尴尬和歉疚,因为他对你始终是那么笃定。可是我顾虑太多,就像你说的,要过自己那一关很困难。还记得那天我们看《双城故事》,你问我,如果我是曾志伟,为了友谊,我会不会愿意放弃张曼玉。当时我说我只希望这种事情永远也不要发生在我身上。其实那时我已经猜到,却始终不敢去面对。
夏耳,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会嫉妒,会猜疑,会在意,现在一旦想起这些,就觉得无法面对你。我并不希望你离开,蒋子渊告诉我你要走的时候我很遗憾,或许你已经对我失望。那天晚上看录像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但是重看那一天的婚礼,我知道我为我那一天的傲慢和轻浮付出了代价,包括到最后我依然不敢开口留你。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一切就这么结束,我很在乎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没办法不负责任得说,留下来,我不在意你跟宋迟的过去,我什么都不会在意,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我不想假装大方,我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昨天回去C市,我去了溪边,C市的冬天一定没有你那边那么冷,溪水甚至没有结冰。现在已经没有人玩竹筏,但是青梅酒和腌萝卜都还在。我很庆幸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回到了这里。这一年里我们有很多回忆,可是我唯独对这里印象最深。那是我最失意的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到底值不值得,虽然我总是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而你一直无条件得支持我,从来都无比信任我,从来都不让我难堪。夏耳,当我晚上躺在公寓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真是个傻瓜,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爱我?
我非常想念你,再也不开玩笑。想念那一天的拥抱,想念我们的默契,还有你的呼吸和温度,这个公寓里每一个角落都有我们呆过的痕迹,我真希望每天夜里翻身的时候还可以下意识的握住你的手,清晨醒来的时候你捉弄我的睫毛,而我继续装睡。夏耳,我是这么想念你。如果可以让你回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此刻是深夜两点,我坐在C市的公寓里,终于有勇气给你写信。原谅我总是放不下男人的面子和所谓的自尊,让你不得不离开,但是我正学着去改变。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就这么结束,我们还没有在一起过年,三个月的时间并不是太长,这次换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PS:我投篮已经投满300个了。
快餐店里依旧灯光明亮人声鼎沸,窗外雪花飘落,夏耳捏着信纸,在落地窗前放肆地流泪,看到最后一句时,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口都没有动餐盘里的烤饼和热饮,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下了雪结冰的路面很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她满不在乎地爬起来,穿着靴子在雪地里跑。一口气跑上了六楼,迎着风脸上未干的泪痕都成了冰渣子。她砰得一声甩上门,脱掉厚重的大衣和帽子,在暖气片上烘了烘冻僵的手,就坐在地毯上给他回信。
然而当她提起笔,她却根本不知道写什么。
“我下个礼拜会去明斯克出差,如果中间抽得出空的话,我来莫斯科找你。”电话里,蒋子渊的声音透露着兴奋。
“嗯,你一定要来,下个礼拜我有同事结婚,如果巧的话,我带你去参加婚礼。”夏耳也很兴奋,这里的冬天太漫长了,好不容易才有点叫人高兴的事,她很想找人一起分享。
“你对婚礼总是这么乐此不疲,真叫人想不通,当心嫁不出去。”蒋子渊哈哈大笑,“不过骗吃骗喝这种事我也比较喜欢。”
夏耳笑,用围巾裹住冻得失去知觉的脸:“那到了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回国?”
“不知道,”夏耳抬头看了看湛蓝而高广的天空,“我还在考虑……”
“再考虑下去,你就要被派到彼得堡去了吧。”
夏耳无声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蒋子渊顿了一下,笑了:“也好,给安梁一点苦头吃,男人啊,到手太容易了,总是不知道珍惜。”
夏耳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培训已经结束了,她也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或许她只是觉得还没有准备好用哪种心情跟安梁见面。又或许,她也放不下这里的工作,一切刚刚上了轨道,对于已经太习惯只把自己一个人列入未来计划的她来说,这并不是轻松的事。也许本质上她依旧是个理性而克制的人,她的性格里有太多孤寡的因素,让她没办法不顾一切。
“你现在在哪里?怎么这么吵?”蒋子渊快听不到她的声音。
“地铁站,早上要去莫大拜访一位教授,哦,地铁来了,回头跟你聊。”夏耳挂了电话,随着人流挤进了车厢。那是2010年的3月29日,跟世界上的任何一天没什么两样,莫斯科的天气依旧阴沉,地铁里的年轻人依旧张扬着冷漠而倦怠的脸,或者埋着头看手里的书。夏耳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嘴,偷偷打了个哈欠。这天是周一,她要去莫大红场校区拜访一位教授。
蒋子渊也打了个哈欠,却在心里暗笑夏耳嘴硬,不过她有预感,夏耳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她甚至开始想象夏耳跟安梁结婚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好好回报安梁,到时候肯定不是一般的精彩。
这天是周一,周一总叫人觉得不想做事。蒋子渊从一堆俄文说明书里挣扎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