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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身将腐朽,其爱不渝-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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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说,妈妈如果记起那件事,会伤心地躲起来。
    他不要妈妈伤心,更不要妈妈躲起来。很早他就知道,他在医院时,妈妈也在医院,比他病得还严重,医生跟爸爸的交谈他都听见了,妈妈可能永远都不能再醒过来,永远不能再跟他们说话。
    他偷偷下床,溜到妈妈的病房,把门推开一条缝,看见了妈妈躺在床上沉睡不醒的样子。
    他在水中睁开了眼睛,透过清澈的水望见了荡漾的池底,腿泡在水中,旧伤已经不再痛了,然而尖锐的锋刃刺进小腿的情景又回到了眼前,小小的心脏恐惧的紧缩,仿佛又觉得滚热的血从自己身体里流淌到地上,他惊慌害怕的看着那一滩鲜血,失重地往后跌去,平日静静的湖水忽然像长大了的嘴巴尽身将他吞没,他被水包围,睁眼所见的是被血染红的湖水。
    他快死了——也许就是大人所说的死——他的身体往水底深处往下坠,已分不清此时是去年还是今年——也许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像妈妈那时一样,静静地睡着,没有人可以叫醒他。
    他想叫爸爸妈妈来救他,却忽然记起曾经就是因为张开嘴,水灌了进来,塞得胸腹要爆炸开来,那样形同夺命的窒息感让他绝望的在水中哭泣——逃离不开这片汪洋,却更加渴望能爬到干枯的岸边大口地呼吸。
    他闭紧嘴巴,努力让自己屏息的时间变得更长一些,如果这时变成一条鱼就好了,他奢想着手足开始在水中猛烈地挣扎。他要离开这片水,要回到爸爸妈妈的怀抱里。
    然而身体却越发地虚弱,他睁眼望着湖底,平坦的池底仿佛长成一块白碑来,碑后有一个长方形平平整整的坑,他知道,那是人死后要去的地方。
    仿佛是一种直觉,江紫末抬起脸望见池水中央扑腾的水花时,便已经本能往里拼命地游去,胸口有一种喊叫不出来的恐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正在缓慢地剥离,那样的惶恐让她忽视了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千钧一发间,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跃进水中,扑向白色的水花,仿佛是经过了我漫长的岁月一般,小小的身体终于被托出水面。
    她突然忘了自己在水中,四肢瘫软下来,被王清瑜一把抓住,带到池边。
    她痴楞地盯着铺着防滑砖的地面,还未喘息,头顶响起一阵暴怒的斥骂声,“你他妈的真是个疯女人!”
    她迟钝地抬起头,映入眼里脸孔绷紧的自辉,浑身湿淋淋的,怀里紧抱着虚弱的童童。
    她不分辨自己并不知道童童下水来了,认他骂着,或者,此时给她一个耳光,她还会感激。
    像那时一样,她闭紧了嘴,一声不吭地等待着惩罚。但是,没有人来惩罚她。
    童童虚弱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缓缓转过脸来,小嘴动了好几下,才发出细微的声音,“爸爸,是我自己要下去的。我以为只有下去了,妈妈就不会伤心的躲起来了。
    仿佛是暴洪冲开了岌岌可危的堤坝,紫末的心被这微弱稚嫩的声音击得粉碎,一串串眼泪滚出来,她咬紧了唇,浑身发抖。
    童童的精神仿佛又恢复了一点,他忽然抬起小手,紧张的摸摸两边脸颊,才稍微放心,又天真地问自辉,”爸爸,你看我腮边长出鳃没有?
    气头上的自辉一愣,忽然想起那时他脱险后也这样问过,心头一时间酸得发疼,用力地摇摇头,“你还是童童。”
    童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好没变成鱼。”
    自辉眨去夺眶的湿意,充满了怜爱地说,“童童就是变成鱼,爸爸也认得出来。”
    “妈妈呢?”
    紫末含着眼泪拼命点头。
    童童终于很放心地把头依偎进父亲宽阔的胸膛休息。
    自辉瞥了一眼紫末。似欲言又止地叹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不能将已到手的幸福毁于一旦,然而心里余悸未平,他再分不出半点心神来安抚她,静默良久,抱着童童大步离开。
    旁观已久的王清瑜此时才挨过来,推了推惊魂未定的紫末,关切地问,“紫末姐,没事吧?”
    紫末没有答她,她又小心地看自辉离开的方向,激昂愤慨地说,“切!就那么点儿事,童童又没有危险,他那么大声骂你干什么?”
    紫末仰起一张茫然的脸,只觉得这位芳邻简直天真的可憎,半响,抬手指着门的方向说,“求你先滚开一会儿,行吗?”
    王清瑜愣了愣,霍地站起身,愤愤地换衣离开。
    直至人都走光了,空寂的池边只剩她一人落魄的跪坐着,深蓝色镂空的穹顶亮着灯,像天幕里闪烁的星光,而她如同旷野里面无表情的泥塑,苍白的光晕笼罩着她的头顶,眼里的泪和身体的水珠被风干了,紧绷着,一触就要破裂开来。
    童童已经被父亲抱着离开很久了,他的声音仿佛还留在她耳畔,“妈妈,妈妈,带我去玩好不好?好不好?”
    他仰起纯真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她的侧影,她推开了笔记本,揉了揉从早上就一直跳动的眼皮,笑着商量,“爸爸不在,我们只在楼下玩一会儿,行吗?”
    自辉从来不放心她单独带着童童,去哪里一定要有他陪着才行。那天他临时要回公司,嘱咐了又嘱咐,不能带童童出门。
    童童答应了,一同乘电梯,他偷偷地将小手塞进她的手心里,她的心头暖融融甜腻腻的,仿佛一颗阳光底下缓缓融化的太妃糖。
    八月的日头仿佛能烤化大地上的一切,他们一走到太阳底下就开始东躲西藏,好容易才到湖边的绿茵地找到一棵庇荫的大树,湖面上潮湿的小风吹拂到岸上,使他们能享受到一抹稀罕的凉爽。
    童童那天穿着一件洁白的麻料T…shirt;左胸口有一个黑色的徽章,下半身同样是透气布料剪裁成的短裤。
    她偏爱给儿子买浅浅颜色的衣服,能衬得他如同一个英俊的小小王子。
    童童很有兴致地跟她说学校的事情,“老师讲课讲忘记了,没揭茶盖就用嘴去喝。”
    “班上有个坏男生,总是去掀女生的裙子,女生都穿裤子了。”
    “同学不相信学校对面那个大电子屏幕的广告是你做的。”
    她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不敢插嘴,害怕她一说话就打断了他,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可是听到这个,她忍不住担心地问,“啊,那怎么办啦?”
    “你什么时候去接我放学,他们看到你就会信了。”
    她马上就答应好,随即又隐隐担忧着自辉。
    童童仿佛害怕她不答应,神秘地爬到她身边,凑到她耳朵边上说,“我们的数学老师每天放学后都跟爸爸说好久的话。”
    “为什么?你们的老师这么关心你吗?”
    “才不,她有次还要请我跟爸爸吃饭。”
    此时,她才迟钝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的数学老师是女的。”
    她有点难过,有点无奈,她的身边总不会缺少女人。
    童童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妈,你去接我放学嘛,好不好?”
    “嗯,明天一定去。”她一口答应,假如他是因为每天跟那个女老师见面,才不许她去接童童下课,她不会原谅他。
    童童高兴得跳起来,她心里却越发堵了,脸阴沉沉的,赌气般的抓住童童的手说,“爸爸要是想抛弃我们,跟你们的女老师结婚,你就跟妈妈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好。”童童随口答应着,大概他从未想过要跟妈妈走得远远的,也不认为爸爸会任由他们走得远远的,所以心里只为着明天妈妈终于要去接他放学而兴奋着。
    他又开始说一些有趣的事,紫末也仍旧微笑地听着,平时只要自辉在,童童就只对他讲这些事,完全把她这个妈妈给忽略了,难得自辉不在,最好他去跟那个女老师约会,天天不在,不来对她管头管尾,她再不用怕他,就可以独霸童童。
    她气闷地想着,随手扔在草丛里的手机却响了,是林之洋打来的。原本她今天该回公司工作,自辉说他也有事情,便留她在家守着童童。
    自她接起电话开始,林之洋那个变态就罗嗦个没完,但也确实是有紧要的事情要解决,她只能凝聚心神,耐心地对答。
    等了很久的童童又站起来,拍掉沾在衣服上的草叶,小声说,“妈妈,我去那边玩一会儿。”
    她捂着听筒点头,又叮嘱道,“不要走太远,我接完电话就来。”
    仅仅是在这很短的时间里,在离得不远的地方,紫末还未挂断电话,她一生当中最可怕的事发生了。
    当阳光穿透繁密的叶片,在她身上洒下光斑,一阵湿热的风刮过来,天地间仍那么平静,但在她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转过身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住了。
    风停,树止,夏蝉不鸣,一再盘横在她耳中的只有童童的喊声。
    到湖边几十米的距离,仿佛是跑到了她一生的尽头。
    碎酒瓶还在原处,她无暇去想是哪个天打雷劈的醉鬼将碎酒瓶倒插在草地里,仅是目及到透明的锋刃和瓶身上涂满的鲜血便已经叫她手脚发软,而湖边的水泥上一道鲜红的血迹更是短促而惊心。
    她无暇去深想那是不是童童的血,跨出双腿,身体便直直地落入水中。
    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啊,童童就在她眼前挣扎,她却如何也接近不了,仿佛水底有一只无形的手拽着她的脚下沉,她拼了命,疯了似的在水中挥动手,却仍是过不去,只眼睁睁地看着童童在挣扎,只绝望地听着他的叫声,只无助地下沉,水没过了下巴,没过了嘴,没过了鼻梁,将要没过她惊恐睁大的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水中
    她安心了,任湖水没顶,任身体往湖底沉去。
    她是被围观的居民就上来的,才刚刚被平放在地上,就猛地睁开眼来,四处找寻童童的影子。
    离她不远处,自辉抱着奄奄一息的童童,他那样柔弱地依偎在父亲胸口,稚嫩的小腿上有一处血肉翻裂的伤口,血流如注,洁白的衣服染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方才他还附在耳边跟她说,“妈妈你来接我放学嘛。”软软的声调,扯着她的衣角,那样的活蹦乱跳
    他方才还拍掉粘在身上的草叶,“妈妈,我去那边玩一会儿。”
    她的孩子,才玩那么一会儿,鲜血却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
    她疯一般的跪爬过去,抓着自辉的裤管,勉强站起来,童童已合上了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方才,他的眼里还有她的倒影,“爸爸不在,妈妈,带我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他还趁着爸爸不在,出卖爸爸每天下课跟女老师说话的消息。
    他只是要离开她去玩一会儿啊,她也过来了,为什么却没有像开始那样好好的?为什么不能再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为什么再不能张嘴说那么有趣的一些事?为什么?
    她软而无力的双腿跌回了地上,抱住自辉的腿,却猛然被踹开来,她看着自辉抱着童童急风似的跑开的背影,没有感到羞辱,只眼睁睁地看着,看着童童离她越来越远,她的眼睛是干涩的,没有眼泪。
    许久,她的身体才开始颤抖起来,连嘴唇都在剧烈地抖动着。
    追到医院时,手术室门已紧闭,指示灯亮着。自辉就那样湿淋淋地坐到地上,头往下死垂着,摊在膝上的手不住颤抖着。
    直到童童出来,他都没有抬起头,而他的手,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颤抖。
    童童从手术室里出来,破裂的动脉血管已进行过修补,然而双眼还没能睁开,更没有脱离危险。医生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活,活过来后会不会落下终生残疾。
    自辉仿佛这时才能看得见周围的事物,却仍然没有看她,眼睛只专注地看着病房的门,发出沙哑的声音,“到此为止了,江紫末,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声音。
    她站在他的身侧,看到他的侧脸有一道湿亮的泪光。
    “走吧,你再待在这里,我怕我忍不住掐死你。”
    她走开了,眼里仍然没有泪水,只是身体不住地哆嗦,掏车钥匙的手在哆嗦,握住方向盘时仍停止不了哆嗦,哆嗦着踩下油门。横冲出医院时,她忽然回过头,往后看去,意识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她丢失在医院了,却想不起来。她转过头,目光投入车窗前那一片五彩十色的夜景中,有卖花的小贩,有亲呢的情侣,有牵着孩子的年轻父母,她终于想起了她丢了什么——她,江紫末,在一天之内失去了一切。
    她去了咖啡馆,站在曾经淮扬努力工作的地方,机械地捏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她用很多很多的酒把自己的神经灌得麻痹,又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应该受到惩罚。
    她回到车上,把车开到一条无人少车的道路上,油门一踩到底,耳边的狂风像是谁在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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