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将腐朽,其爱不渝-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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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痛她心,然而自辉从不放任她想得太深入,往往是心头才有些战栗,就被他带离出去。
恰回家的那天,自辉突然对她说,“如果还是忘不了,就逃避吧。像7年前一样逃避自己,逃避所有人,我可以再等你7年,甚至等你再失忆一次。”
隔阂好笑出,阴影难磨灭。若紫末自我放任,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了她。
江紫末终于明白,她内心到底有多怯懦。她10岁的时候,父亲丢开她们,母亲可曾有一天怯懦过?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阴影,仅是承受过长辈的一次怒火而已,她却始终不敢面对那难堪的一幕。
她太容易被情绪左右,淮扬离开时悲痛的情绪是如此:与自辉刚离开时思念的情绪是如此;如今被公公责打的难堪亦如此。从来就被人保护着,年少时躲在母亲张开的羽翼下,淮扬离去时为她安排好后半生的衣食;自辉至今仍在耐心地等待着她。
回来之前,她对自辉承诺,这一次她会自立救济。
又恢复了我从前的生活,紫末不让自己闲下来,从早到晚都围绕着父子俩的衣食起居打转。童童的考试结束,寒假的头几天都赖在外婆家里,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吃饭,江美韵溺爱童童,中午尽做些大鱼大肉,空腹了一个早上,又吃些油腻的,太不利于成长。江紫末只好每天早上起床回江家,把童童闹起床,要她按时吃早餐,一旦儿子有什么不满,她就拍着童童刻在墙上的钱吓他,想长高还是想长成胖子?
自辉吃不惯外面的商务餐,连微波炉的食物都嫌弃,不经意的跟她提过一次,她每天中午又做好送到公司去。
小惠除了买买菜,收拾一下屋子,就无事可做了。每天惶惶恐恐,紫末要她安心,虽然家里没多少事可做,却也少不了她帮忙的时候。
周末,自会好不容易陪她去买了一次菜,打算做一顿丰盛的菜肴,请江美韵过来吃饭。拎着两大袋食材满载而归,透过树叶落光的秃木,原来掩映在浓荫中宝蓝色湖面映入江紫末的眼中。
她的眉头微微一皱,那种强烈的眩晕感又一次侵袭而来,只是这一次不是短暂的眩晕。胸闷闷几近窒息,胃里被翻搅得几欲呕吐。她站立的腿霎时失去了知觉,购物袋从手中脱落,紧跟着,眼前就被黑暗占据,最终失去了意识。
转醒过来时,她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自辉焦虑的坐到床边,仿佛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眸中满是意外的欢喜。
“刚刚怎么了?”
“你晕了”自辉端详着她的脸,已经恢复了红润,顿舒了一口气,“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直瞒着我?”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晕。”
“还是去医院吧,我给妈打电话,让她明天再过来。”自辉说着起身。
“不去”紫末翻身坐起来,全然没有虚弱的样子,扯上医院就没好事,万一被霉神附身,又遇到那个医生,指不定又怎么刺激她。“我没事,你看我哪像生病的样子。”
自辉仔仔细细的看,确实不像,也不勉强她,何况,出院后她也有回医院复诊,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干脆等哪天有空,带着她和童童去做个全身检查好了。
“那你再休息一下,今天就不要做饭了。”
紫末仍摇头,“我真的没事了。”仿佛为了证明她没事,轻巧地蹦下床,稳稳落在地板上。自辉无奈,只好由着她,但仍是叮嘱着,“不要勉强。”便起身向外走,察觉到紫末并没有跟上来,回过头看,她正往露台走去。自辉的眉头一皱,几大步拽回她,边往厨房走边念叨道,“既然要做饭,那就抓紧时间,都6点了。”
紫末果然不再记挂着那个湖,忙挽起袖子,进厨房里忙碌。
吃完晚饭,一家人难得都坐到客厅里看电视,江美韵格外高兴,与童童一唱一和打击紫末。
自辉只坐在一旁微笑,偶尔在江紫末很沮丧的时候摸摸她的头,好像在抚慰一只被嫌弃的猫猫。
笑语声中,一阵峰鸣的噪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循声看过去,是自辉随手搁在茶几上的手机。
紫末先一步抓起手机,递给自辉时瞄了一眼屏幕上闪动的号码,敏感地察觉到有几分熟悉。待自辉只看了一眼就切断,自辉的神情微有些恼,拿起手机要关电源。紫末却先一步夺过手机,对自辉道,“还是接吧,她大概是生活得很不如意,才会孤注一掷。你见她一面,跟她说清楚。”
自辉犹豫了一下,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便拿着手机走进书房,不到一分钟又出来,对紫末据实以告,“我让她来附近的咖啡馆,你要一起去吗?”
:当然要去。“她可没大方到让男人单独去见另一个女人。穿好外套,又对江美韵说,”我们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江美韵不语,投向她的目光带着些责备。紫末只当没看见,待自辉也穿好外套,便挽着他的手臂溜出了门。
昏暗的大马路平坦地往前延伸,路灯清冷地照出他们的影子,约定的时间尚早,他们走的很慢,当作散步一般,悠然往街角那家小咖啡馆走去。仿佛一对默契十足的老夫老妻,彼此之间没有交谈,仅仅是一个举动,一个眼神,彼此便已了然于心。
越过一株粗壮的老树,咖啡馆近在咫尺,紫末忽然停住,松开手,”你去吧”
自辉不解,站着不动。
紫末笑了笑,“我相信你能解决好,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
自辉也微笑,‘“我会尽快回来。”
又看了紫末一眼,她的微笑仍挂在脸上,将双手插进衣服上的两个大口袋里。
他挥了挥手,推门入内。
周琳琅已经到了,相较于紫末印有卡通的绒毛外套,她的行头可是相当的隆重,宽翻领的大衣,深色的丝绒围巾,脸上化了精致的妆,显出端庄优雅的气质。
自辉刚坐下就感到气氛压抑起来,服务生递来酒水单,他摆手拒绝,对琳琅道,“我说几句话就走。”
服务员自觉地退开。
琳琅垂着眸子,对于他如此直接地表示自己对于这次见面的勉强,说不出话来,甚至于连怨恨之气也没有。他曾说过求仁得仁,娶了并不爱他的江紫末,他不怨,而她,既然当初决意不忘记他,那么多年痛苦的思念,她也是不会怨的。
“大概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说。端详着自辉的脸,仍是英俊迫人,平静从容,没有一丝留恋或不舍的意思。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剪断了,胸口闷堵得慌,忽然有种想尖叫却出不了声的悲哀。
自辉只淡淡道,“琳琅,我不是你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
“听说你早已结婚,而这次却借着处理房子的名义留恋不返,我无意挖掘你的隐私。只是,你认为你能逃避多久?又有谁可以真正地帮助你?你以为只要我能接纳你,你的麻烦就可以应刃而解,可以扬眉吐气?但你为什么不明白?男人最恨被女人利用,最讨厌女人的爱有附加条件。”说了一长串话,他端起了水杯,小饮一口,“你可知道你的行为很疯狂?一个女人连自尊都可以不要,孤注一掷,那不像爱情,更像是呼救。”
被说中了心思的琳琅,脸忽地刷白,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平静而冷清的双眼,没有如往常,含着一抹令人感动的温柔。
“你该走了。‘”他接着说,“该回哪里,该去解决哪些问题,那是你自己的事,而我有我的家,有我爱的人,我帮不到你什么。”
“当初,你为什么会娶江紫末?”她问出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自辉微笑,“那个时候,唤作任何一个人,都会选我而弃淮扬,只有紫末不是。换言之,这世上,只有江紫末的爱没有附加条件。那种纯粹,是每个男人都向往的。”
琳琅无言,沉默一阵后,尖锐道,“难道你爱的人,就是爱弃你若蔽履,却爱你那个性格深冷暴躁的朋友的人?荒谬,你还不如坦率些,直接说你从始至终爱的就只有江紫末。”
“依你!”自辉说,“我从始至终爱的就只有江2紫末。”
琳琅握着水杯的手紧:“那你以前为什么我约你,你会赴约?为什么我表达出心意,你答应会慎重考虑?”
“结婚之前,女人的邀约我从不拒绝,女人的表白我都答应慎重考虑。”他仍用温和的语气说,‘“你不是紫末,所以淮扬肯定不会跟你说,我其实是个来者不拒的人。”
琳琅脸上写着彻底的颓败。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如果他不说,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温柔体贴专情的人,而她那自负的性情也让她以为,自己对童自辉而言是特别的,因此,她从不曾想到,原来那些温柔体贴专情的举动只出于他的习惯,原来他温和的笑容下其实对自己是不屑一顾,原来他只是像敷衍普通女人那样来敷衍自己。
她忽然笑了起来,“江紫末真可怜!她一定很难相信,你会真心爱她。”
自辉却狡猾地扬起嘴角,“在她失忆的这段时间,我已经让她相信了。”
琳琅的眼眸终于黯然下来,呈现出灰败的倦色。
那么多年都活在一个美好的愿望当中,此刻,愿望被击碎,她得到的只是无以复加的疲倦。她离座,连道别也没有,恍然若失地走向外面。
推开玻璃门,她微微一怔,缓缓地把目光转向倚着大树的身影。视线交汇,江紫末站直身体,却并没有朝她走来。
她狼狈地别开脸,眼泪一触即发,糊了精致的妆容。拦下一辆车,坐进后座,才抹去泪水,然而一波又一波,汹涌落下,抹也抹不尽。
手袋里,短促的两声信息音响起。她抽泣着找出手机,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去,屏幕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珍重!——紫末。”
寒冷的夜里,江紫末吐出一口白气,吧手机收回口袋里,对向她走来的自辉笑道,“还真是够快的。”
“我还以为你等得很着急。”他笑。
和来时一样散步回家,仍没有人说话。紫末没有问他们聊了些什么,也没有一丝好奇,默契地迈着相同的步子,听着鞋底与地转在空寂的夜里发出的声响。
年前半个月,小惠回了老家过年。家务落在紫末一个人肩上,待童自辉也放假了,家里仿佛有忙不完的事,不但要伺候大的,还有伺候小的,一天一趟商场,给公婆买新年礼物。年前大扫除,好容易父子俩自告奋勇地帮忙,可结果是,紫末像扫灰尘一样把他们从一个房间赶到另一个房间,最后被赶出大门外。
父子俩站在门口对望了一会儿,自辉问儿子,“想不想吃冰淇淋?”
童童眼睛亮闪闪的,连连点头。
于是,自辉带着儿子到街角的咖啡馆,给童童要了一大份冰淇淋,自己坐到柔软的大沙发里看了一个下午汽车杂志,待家里那个劳碌的苦命人打电话来通知他们情结已做完,才又带着儿子回家。
除夕早上,江紫末早早就起床去了江家,与江美韵一起准备年饭。父子俩睡饱了起床,慢悠悠地开车到江家,江紫末仍气他们大扫除时落跑,假装不知道他们饿,也不做早餐。
童自辉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懒得出去买东西填肚子,便支使儿子去厨房,无论有什么吃的。都端一些出来。
童童跟在紫末身后转了好几圈,眼巴巴的,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碗软软糯糯的年糕。童自辉虽然有些嫌弃,但一想到前天带着儿子躲去咖啡馆偷懒,有点心虚,便一声不响地把年糕咽下了。
年饭很丰盛,江美韵仍在一个空位上摆了一副碗筷,倒了酒。对江紫末凄凉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你爸今年到谁家,管他去哪里,我们还是把位子给他留着。”
吃完饭,一家三口直接去了机场。虽然早已通知过家里,临起飞前,自辉还是给母亲去了一个电话,告知几点到达。
与林艾馨通话时,自辉听到童仕昭故意在旁边骂,“要他们回来干什么?我都走了还要跟过来惹我生气,存心让我过不好年……”
骂声越来越小,自至听不见。大约是林艾馨走远了,自辉才又听见话筒那边传来母亲的声音,“别听他的,他就是嘴硬。哼!昨天我都看到了,他把藏在床底下好多年的茅台拿出来了。我套他的话,问他是不是想通了,要送老张喝,他还骂人家痴心妄想。那酒啊,肯定是给你准备的,今早又让小王去洗车,你们就放心回来吧——”
这时,空姐过来轻声示意。自辉微放下心,便对林艾馨说,“妈,我得关机了,晚些时候见。”
“他们怎么说?”刚给童童系好安全带的紫末问。
“没说什么,爸就是那脾气,固执!”
他草草略过,紫末了然地低笑,抽出本杂志来看。
到达机场,小王果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