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眼睛 全-第1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37。上午10点,我敲响了宋青的房门。
我右手提着一大袋水果,心里还在生表弟的气。因为今天一大早,我醒来时看见表弟已不在床上了。我以为他去卫生间了,可等了很久没见他回病房来,正在纳闷,他却提着一大袋水果回来了,我看见他虚弱的身子,不由得一阵火起,我说你不该独自溜出医院去做这件事。他却说,宋青病了,你去看望她,应该带点东西去。
我明白表弟陷入单相思已经有多深了,我真想让他不要这样,但却深感无能为力。
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我说我来看望宋青的。她将我让进房内说,你先坐坐,宋青去医院门诊拿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我说宋青的病好些了吗,她说好一些了,就还是胸口发闷,像患上了心脏病似的。
这陌生的女子有着和宋青类似的长发,着一条暗红色拼图的长裙,光脚趿一双拖鞋,给人一种刚起床不久的感觉。我问,你是宋青的朋友吗?她笑了一下说,宋青是我表妹,我昨天从老家来这里的。
我心里一下子咚咚地跳起来,她就是宋青的表姐!我想起了宋青和我的秘密约定,这种极端私密甚至是有些荒唐的事还未进行,却与想像中的另一方当事人直面相遇,我一下子觉得尴尬无比。
好在对方似乎还并不知道我将担任的角色,她客气地给我递来一杯水说,没有茶叶,你就喝点水吧,宋青不喝茶的。
我说谢谢。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和宋青的这桩约定已经结束。我理解宋青想帮助表姐有一个孩子的心情,她表姐和丈夫作出的这种决定在现在的科学条件下也很正常,但是,其导致她怀孕的精子只能从不知姓名的精子库中去取得,不然,当事者会为此困扰一生。我为自己当初曾答应担当这一角色感到后怕。
宋青还没回来,她表姐说,你在这等等,我去市场给她买些吃的。她换上了一双高跟凉鞋,对我点点头,便带上门走了出去。她的裙子裹着的臀部很丰满,我无端的由此感到女人的生育力,这是一种自然而又盲目的力量,却又相当顽强,像草籽总要破土而出一样。在这种力量面前,性欲显得非常附属。
我站起来,在这狭小的客厅里踱了几步。卧室的门开着,我往里看了看,床上还有些凌乱,传达出一种有人生病卧床的感觉。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旁边还有一件闪着金属亮光的东西。我走近,看见那是一把锋利的剪刀,这使我心里一惊,在床头放着这种东西使人联想到侵犯和抵抗之类的事,至少是一种对不测的防备吧。
我回到客厅,点燃一支烟。我觉得宋青这次生病似乎有些蹊跷。我这想法肯定没有任何道理,但我却无端地坚信这一感觉。
有人推门,宋青拿着一小袋药品走了进来。两天未见,她明显瘦了些,很虚弱的样子。看见我在这里,她略感意外。我说,你怎么了?好些了吗?她竟一时语塞,坐下后才慢慢答道,可能是感冒了,没关系,过两天就会好的。
她的回答让我生疑,因为她不像是简单的感冒。我转告说她表姐上市场去了,宋青的眼睛就亮了一下,说你看见我表姐了?我说是,你可没对表姐提起我吧?我想……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打断我的话说,你放心吧,不会让表姐知道你的,我这次是没精力办那件事了,我已给表姐讲了,叫她过一段时间再来。并且,我现在的想法也有了变化,我正在劝表姐,要什么孩子啊,一个人活着都累,没意思,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
宋青斜靠在沙发上,说话却有点气喘的感觉,我劝她到床上躺着,并问她吃不吃点水果。我说,你病好了得教育教育我表弟,我给她讲了表弟一大早溜出医院去买水果的事。宋青说,你小弟真好,这两天病情怎么样?我说不稳定,还有点发烧。她说,再不能让他往外跑了,这个阶段,尤其不能染上感冒什么的。
宋青进了卧室,在床上躺下。她将长发甩到了前面,覆盖了左肩和光滑的臂膀。我说你得多穿一点,我感到她那件无袖连衣裙显得太单薄了。她说热,有时胸口发闷,还想喝凉开水呢,这天气也太闷热了些。
这时,外面的门响了一声,宋青顿显紧张,我说是你表姐回来了吧?我走过去开了门,外面却无人。回到屋里时,宋青已半坐在床头了,她说,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我说你别紧张了,也许是风,也许是上下楼的小孩子撞了一下门,没什么的。
她说,你不知道,这两天夜里我旁边的房间里老有声音,像是有人移动桌椅板凳似的。我知道,她是指客厅旁边的另一间卧室,小刘护士到外地实习已有好几个月了,那房间一直锁着。
我走到客厅里,推了推那间卧室的门,锁得死死的,门把手上的灰尘证明无人进出过。我说也许是错觉吧,尤其是人生病期间,容易胡思乱想。
宋青说,我表姐也听见了的,昨夜,我们俩都吓得在床上不敢动弹。
午夜时分(3)
38。半夜过后,小梅在值班室的隔壁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关了灯,睡在一张长沙发上,暗黑的屋子里,她罩着护士衫的身体蜷曲在那里,像一团白色的影子。
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拨弄窗户的声音,接着房门也有了轻微的响动。这一切,她都是在睡眠状态中感到的。看来人即使睡着了,也有一根什么神经是醒着的,但这条神经像一条被阻断的溪流,始终流不进大脑中,更指挥不了人的行动,直到她脸上感到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她才一下惊醒过来,刚要惊叫,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说别叫,是我啊。
她听出是郑杨的声音。由于猛然的吃惊和瞬间的放松,她感到身上出了汗,四肢软绵绵的。她说,半夜三更的,你来做什么?
郑杨在黑暗中望着她的脸说,执行任务呗,你们所说的那个白脸女人还没抓住,我这个侦察员可不能歇着呀。
小梅说,你不是宣布不来了吗?郑杨说,傻瓜,那是我故意叫你放的风,开始时呆的那几晚,影子也没抓住一个,便故意中断了几天,这叫欲擒故纵,懂不懂?
郑杨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耳语,小梅感到面颊被他凑得痒痒的。她小声地说,得了得了,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呢?小梅记得自己睡前是锁上了门的。
郑杨说,这还不简单,一道门都进不去,还当什么警察?郑杨的声音里显然有些得意,他一边说,一边就在小梅的身体上抚摸起来。小梅说,别,别,纪医生在隔壁呢。郑杨说,没关系,他不是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小梅挣扎着坐起来,说不行,总之这样不太好。郑杨说,纪医生到急诊室去了,我看见有人来叫他去的,怎么着,放心了吧。
馋猫,小梅在黑暗中摸了一下郑杨的脸,显然是应允了。
黑暗中,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一股热浪在墙壁四周扩散。房间、走廊、消毒水的气味、病人的呻吟、僵冷的死亡,所有构造这病区的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海浪打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梅感到自己飘荡在浪中,她兴奋地喘着气,突然想到,死亡是否也有如此愉悦呢?她想起在资料上看见过的,英国科学家的研究成果,说人在死亡后的一个短暂时间内感到极度愉悦,时间在周围流得很快,然后飞出隧道,看见让人宽慰的光亮。
他们慢慢安静下来,小梅在黑暗中摸索到扔在沙发背上的护士衫穿上,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你就这样来执行任务,八辈子也破不了案的。郑杨说,未必吧?我刚才差一点就抓住嫌疑人了,真的!我觉得一切快要真相大白了。
小梅紧张起来,你没撒谎吧?她说,你发现什么了?
郑杨说,半小时前,也许是1个小时前吧,他突然看见走廊尽头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戴着大口罩。凭直觉他感到这是一个年轻女人。可是,就在他装着踱步向她接近时,那黑衣女人已进了电梯。他奔到电梯门口,无奈地看着电梯指示灯一层一层地往下跳。情急之中,他转身沿着步行楼梯飞快地往下跑。可是,这楼梯有很多层的路灯都没燃,他只好用手扶着楼梯栏杆往下,这影响了他的速度。到达底楼时,电梯早已到达。他飞快地跑出楼,沿着林阴道往前追,四周空无一人,林阴道上已升起了一些雾气。突然,他看见了前面有一个人影,他不能肯定就是黑衣女人,但凭感觉他还是追了过去,由于他的脚步声太响,前面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往前跑起来。在那人一回头的瞬间,郑杨看见了白口罩,是她!郑杨来了劲,甩开大步追过去。那人一闪身离开了林阴道,消失在西北角的一片暗黑中。郑杨追过去,迎面是一堵矮墙,他沿着墙根察看,突然看见了一扇小门,门口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郑杨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的太平间。
郑杨已记不清他是怎样跌跌撞撞往回跑的。一直跑回到这住院大楼的进口处,他才站下来,用手揉揉脸上发麻发冷的皮肤,这才感到有一点羞愧。怎么了?太平间有什么可怕的?他在心里责骂自己的怯弱,但一回想到刚才的情景,仍觉得心里咚咚直跳。
这事的后半截,郑杨并未给小梅讲,他只说到那黑衣女人在太平间附近消失了,然后,他沿着围墙根搜索也没发现什么,他对小梅说,我当时还真想进太平间里去找找呢,只是转念一想,那里面躺着的都是死人,他们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再爬起来,穿上一件黑风衣到我们这大楼里来乱窜,是不是?这是简单的科学道理嘛。所以,我也就没进去搜寻了。
尽管郑杨给这事来了个很英雄的结尾,但他的胆量并没有感染小梅,他感到小梅在黑暗中已紧紧抱着他,身子有些发抖。他拍着她的头说,别怕,我会抓住那人的。
小梅说,你敢说那是“人”吗?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我想调换工作了,再呆下去,我会吓成神经病的。
这时,走廊上有了脚步声。夜半时分,这脚步声很响很响,小梅想这是纪医生从急诊室回来了吧。
午夜时分(4)
39。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从宋青的住处回来后,我的头脑里老是被两种怪念头缠着。一是放在宋青床头的那把锋利的剪刀,她用来作什么?是夜里害怕时用来壮胆,还是在夜里有过自杀的念头?我为这后一种推测深感震惊。另一个怪怪的预感是,与她同住一个套间的小刘护士外出实习很久了,在她紧锁着的那间卧室里,夜里怎么会发出声音?该不是她在异地出事了吧?通过这种声音来告诉她的同事宋青,说你们要想起我,要来找我啊!
当然,从局外人看来,我的以上想法确实荒诞,但是如果替我想想,处在这样一种奇怪的环境中,谁能保证头脑始终清醒呢?
并且,当我看见薇薇坐在吕晓娅的病床前发愣,我就知道她也还陷在昨夜发生在卫生间的恐怖记忆中。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愣愣地站在她的面前,对着正在方便的她怪笑两声后转身消失。
好在现在是正午时分,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是一大片明晃晃的阳光。我这部小说的不少片断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写成的。呆在表弟的病房里,伏在那窄窄的床头柜上,我将周围发生的事情快速记录下来。末了,我经常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有时候,我用想像补充一些东西,但是后来,有些想像被证实是真的,这使我吃惊。
我感到有人站在背后看我的稿笺,回头一看,是薇薇进来了。也许是从吕晓娅那里她知道了我在偷闲写小说,她很好奇,执意要看看。我说不行,这一是因为初稿非常零乱,还有,我直接将周围的人物都写了进去,我怕有什么不妥,引得别人不高兴。
但薇薇说没关系,她说你把我写进去了都可以,不管怎样,她就是想看看,但已写的片断确实太乱了,我实在拿不出手,只好给她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我说你给我讲一个故事,要是你自己所遇到的恐怖事情,行不行?
她想了想,说有这样一件事,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事情过去之后,时间越久越觉得吓人,到现在,也还很迷惑。
薇薇说,两年前,一个叫雷钰的摄影师约她拍时装照,以便给一家画报供稿。摄影间设在摄影师住处的小阁楼上,从一架很陡的木楼梯爬上去,上面居然是一小片很美的天地,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有一把造型优雅的木椅,还有一段精致的雕花栏杆,这些都是摄影的道具。地上、墙角都布置着或强或弱的射灯,一面墙上挂着大幅幕布,有黑色、紫罗兰、天蓝、纯白等各种颜色,根据拍摄需要选择一种颜色作背景。同时,还配有立体声的音响设备。在拍摄准备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