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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中国鹦鹉-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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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很熟,”她说,“普通人要想结识那位迈登可不太容易。但是几年前,我的公司曾在他的庄园里拍过片子——他的房子真可谓富丽堂皇,院子里布置的也很漂亮。前一阵我们拿到了一个剧本,简直就像是按照他家的院子写的。我给他写了封信,征询他的意见,问能否用他的院子拍一下外景。他从旧金山来信说他正好马上要来庄园,并且十分乐意满足我们的请求。他的信语气非常和气。” 
  波拉坐到霍利放打字机的桌子边上。“两天前我到埃尔多拉多后立即开车前往迈登家,可是在那儿遇到的情况却让我十分不解。你想知道吗?” 
  “当然想,”伊登坚定地说。 
  “大门开了,我把车开进院子里,车灯突然照到了谷仓的门,我看见一位驼背、留着黑胡子的老头儿,背上背着一只包——就像我们现在在沙漠地区仍时常可见的淘金者。让我惊讶的是他的表情。他站在灯光里像只受惊的兔子,随后便跑开了。我下车去敲正房的门,门过了很久才被打开,出来一位面色苍白、神情紧张的人,原来是迈登的秘书,他说他叫桑恩。我跟威尔说过,那位秘书当时几乎全身都在发抖。我告诉了他我和迈登先生商定的事,他却非常不耐烦,态度粗鲁。他说我肯定见不着迈登。‘一周后再来。’他一遍遍地对我强调。我跟他争辩、恳求——可是他竟当着我的面把我关在了门外。” 
  “你没见着迈登?”伊登问,“那后来怎样了呢?” 
  “没有。我只好开车回城,没走多远又看见了那个驼背的淘金老头儿。我追上去,他的身影却又消逝了。我并没深究——而是加足马力,我最喜爱夜晚的沙漠。” 
  鲍勃·伊登拿出一支烟,说:“霍利先生,我必须马上去迈登家一趟,你能告诉我到哪儿租车吗?” 
  “我可不会那样做的,”霍利说,“我有一辆名叫霍拉斯·格利雷的小车。我开车送你去迈登家吧。”“我真不愿打断您的工作。” 
  “别取笑我了。不送你我会良心不安的。我的工作——整天在这儿整理资料、审稿子,没完没了。我倒是想出去转转。” 
  “对不起,”伊登说,“我倒是看见你下午在门上的留言了。”霍利耸耸肩。“我想那才是真正的自我嘲弄。我时时想逃离这枯燥的工作,可是有时候——有时候——” 
  他们一起走出办公室,霍利锁上门。人迹罕见、寂寞伤感的小街向两端伸延而去,黑暗中当然看不见尽头。编辑向困倦的夜景挥了挥手。 
  “你在这儿随处都可找到我们,”他说,“我们是一群浪迹天涯的人。不过,沙漠确实有它的吸引人之处——壮丽广阔,我们也喜欢沙漠——只要有机会,我们就驱车四处驰骋。我不讨厌这儿的白天——白天热烈友好;我讨厌这里的夜晚——寂寞寒冷的夜晚。” 
  “不像你说的那么糟糕吧,威尔。”波拉温柔地说。 
  “嗯,不是那么糟糕了,”他承认道,“自从有了收音机、电影后,夜晚就不那么糟糕了。我一晚接一晚地坐在电影院里,有时沉醉在记录片中,有时沉醉在故事片中。我重新见到了纽约的第五大道、那些汽车、图书馆前的石狮、穿着盛装的女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在电影里见到派克大街。”三个人默默地走在沙子上。“波拉,如果你爱我的话,”威尔·霍利轻轻地说,“你就应该到那个地方去置景,讲述一下纽约派克大街的故事:高架铁路桥下拥挤的车流人潮,邮政局后那些待发的邮车,佩里商店,还有世界大厦上那金色的圆顶。如果你拍下这部片子,我就会坐在电影院里一遍遍地看下去,直到眼睛变瞎为止。” 
  “我倒是想去拍,”波拉说,“可是高架铁路桥下那些拥挤的人群不会喜欢,他们想看到沙漠,他们希望看到远离城市喧嚣的开阔地带。”霍利点点头。“我知道。这种偏好最近几年像可怕的传染病似地席卷了全国。我应该写一篇这方面的社论。法国有句谚语很适合这个现象——‘身不在处,心之念处’。” 
  波拉伸出手。“伊登先生,我要在这儿跟你说再见了——我得到‘沙漠边缘’旅馆去投宿了。” 
  “我想咱们会再见面的吧,”鲍勃·伊登说,“一定会的。”“是的,我明天去迈登庄园,带上他的亲笔信。我这次一定要见到他——如果他在的话。” 
  “如果他在的话。”鲍勃·伊登若有所思地重复道,“晚安。我还想问一下——你想吃什么样的牛排?” 
  “嫩一点的。”她笑道。 
  “嗯——我想那块牛排已经足够了。不过,我还是十分感激那块牛排的。” 
  “它是非常可爱,”她说,“晚安。”威尔·霍利在旅馆前一辆老掉牙的车前停下,对鲍勃·伊登说:“这就是我的霍拉斯·格利雷,请上吧。路不远。” 
  “等一会儿——我得去取我的箱子。”伊登边说边跑进旅馆,不久就提着他的箱子出来了。他把它扔在座位上。“霍拉斯·格利雷准备好了,”霍利说,“咱们走,小伙子。” 
  伊登坐进车,车沿着中心大街向前驶去。“太感谢你了。”小伙子对霍利说。 
  “非常有趣,”霍利说,“我刚刚一直在考虑,老匹·杰从来不接受采访,可是说不准这次我能劝服他。这些名人到这小地方后有时候架子会放小一些的。这可是我出名的好时机。派克大街上又能见到我的报道了。” 
  “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鲍勃·伊登许诺道。 
  “太好了,”霍利答道。埃尔多拉多昏黄的灯光在他们后面变得更加暗淡了。他们上了两座小山间的一条崎岖不平的路,周围一片荒漠,乱石丛生。“我打算再试试我的运气,”这位编辑记者说,“我希望这次要比上次好得多。”“噢——你已经见到过迈登了?”伊登颇感兴趣地问。 
  “仅仅一次,”霍利说,“那是十二年前我在纽约做记者的时候。我进了一家在四十四街的赌馆,那个赌馆名声不太好,可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迈登却穿着晚礼服在那儿赌得发狂。他们说他白天在华尔街赌一天,晚上又到那个赌馆发挥余热,他每晚都去那儿。” 
  “你是想采访他?” 
  “对。我那时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当时传说他吞并了一家大铁路公司,我想就此事采访他,所以我就在他赌博中间休息时走了过去。我告诉他我是报社的——我的采访仅仅进行到这儿。‘滚出去,’他对我吼道,‘你知道我是从来不接受采访的。’”霍利笑道,“这就是我和匹·杰·迈登见的第一面,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面。这样的开端不太吉利。不过那天晚上我在四十四街开始的采访,我想今天晚上在这沙漠上给它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们驶上了斜坡的最高处。翻过山坡,他们就像驶入了一个通往新奇世界的大门。夜空中,稀疏的寒星间,一弯月牙已高高地升起。淡淡的月光下,躺着宽广无际的灰白色沙漠,寂寞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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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迈登的庄园 
  戚尔·霍利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方向盘,沿着陡峭、乱石丛生的路面下着坡。“慢慢来,霍拉斯,”他嘀咕着。不久他们进入了沙漠地面。所谓的路不过是稀稀疏疏的草丛中的几道车辙印。一只野兔突然闯进视线,很快又跑得无影无踪。 
  鲍勃·伊登看见前方出现了几颗棕榈树,四周围着铁丝栅栏,树间透出一个闪着亮光的窗口。 
  “苜蓿农场,”威尔·霍利解释道。“天哪,还有人住在这儿?”伊登问。“有些人不得不住这儿,因为他们没有其他选择余地。”这位编辑说,“再说这地方做农场也还不错,可以栽苹果、柠檬、梨子——”“可是水源呢?”“这儿之所以成为沙漠,是因为没有几个人愿意下功夫打井找水。不信,你试试。钻上一二百英尺——迈登家的井只有三十多英尺,他运气好些,他家离地下河床很近。” 
  他们又遇见了另一处围栏,上面画满了图案,月光下还可看见飘扬着的黄色旗子。 
  “这儿不是居民村吧?”伊登问。 
  霍利笑道:“这儿叫‘达特城’。房地产商像穷人一样到处都有。达特城按照他们的宣传是个增值的地方,一毛钱投到这里可以变成一块钱。但是现在还没有一个人人住——不过谁知道以后究竟会怎样呢?社会在不断发展,你去看看我在上期报纸上发表的社论吧。” 
  车继续行驶,有些颠簸。霍利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乔舒亚树到处伸着黑黑的饥饿的胳膊,仿佛要抓住这两位夜行者饱餐一顿。灰色的沙漠上阴郁的风一直在呜咽着,冰冷刺骨。鲍勃·伊登把领子竖起来。 
  “我禁不住想起一首老歌,”他说,“你记得那句歌词吗——一个小伙子发誓说要爱某个姑娘直到‘沙漠的沙子变得冰冷’。” 
  “不太像发誓,”霍利说,“他或者是在开玩笑或者是夜里从来没在沙漠里呆过。不过,说说你自己,你是不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你是哪一类的加利福尼亚人?” 
  “金门桥牌的。旧金山人,”伊登笑道,“对,我从来没到这儿来过。我已意识到自己了解的太少,错过了不少东西。” 
  “是错过了不少东西,我希望你别急匆匆地离开这里。顺便问一下,你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不知道,”伊登回答道,并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朋友曾告诉过他霍利可以信赖,不过他也无需这句嘱咐,只要看看这位编辑那友好的灰色眼睛就足够了。“霍利,我干脆告诉你我来这儿的原因吧。”他接着说,“不过我指望你能给我保密,不要随意泄露出去。这可不是采访。”“随你便吧,”霍利说,“如果需要保密的话,我会做到的。不过要不要告诉我你的秘密,这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我想告诉你,”伊登说。他讲述了一遍事情的前后经过:迈登要买菲利摩尔珍珠项链并要求送到纽约,但后来却意外地改变主意让送到他的沙漠庄园。“换地点的事非常让人不安。”他补充道。 
  “是,”霍利说。 
  “可是事情远非如此,”鲍勃·伊登接着说。他略去了陈查理和这事的关系,讲出了其余全部情况——来自旧金山一家雪茄店的电话,码头上那个戴墨镜的人的痴痴相随,后来查出此人叫沙克·菲尔·麦多夫——一个住在柯拉尔尼旅馆的神秘人物,最后还讲了路易·王在唐人街的亲戚打电话请他离开迈登庄园回旧金山的事。在这黑暗、偏僻的沙漠上讲完这些事,伊登心里又蒙上一层阴云——未来几天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自己呢?刚才驶过的那两座山间的巨大缺口是不是通向险境的大门呢?“你怎么想的?”他问霍利。“我?”霍利说,“我想我不再打算进行那场采访了。”“你不相信迈登在他的庄园里吗?”“当然不相信。想想波拉前两天晚上的遭遇。她为什么没见到他?迈登为什么没听见波拉和他秘书在门口的争执?为什么不出来看看他们为什么争执?——因为他根本就不在那儿。小伙子,很高兴你没有独自一个人去冒险,特别是如果你已经把项链带来了——我想你带了吧。”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带来了。我想打听一下路易·王的情况,你认识他吗?”“认识。我前天早上还在车站见到他了。看看明天的《埃尔多拉多时报》吧,你会在‘人事要闻’一栏读到关于他的新闻:本城受人尊敬的路易·王先生这周三因事启程去旧金山。” 
  “星期三?路易·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噢,他是个华人。他在这儿已经呆了很长时间了。过去五年里他一直在迈登庄园做看护人。我不太了解他。他很少和周围的人讲话,除了和那只鹦鹉之外。” 
  “鹦鹉?什么鹦鹉?” 
  “他在庄园里的唯一伙伴。是一个海运船长几年前送给迈登的一只灰色澳大利亚小鸟。迈登把这只小鸟送给这位看守人做伴。鸟儿叫托尼,脾气很粗暴——它曾经在一艘澳大利亚船上的酒吧呆过一段时间,刚到庄园时满嘴脏话。但是它很聪明,整天和路易·王在一起,还学会了中国话。” 
  “真让人吃惊。”鲍勃·伊登说。 
  “这不算什么奇事,这种鸟天生就会机械地重复,听到什么,重复什么。所以托尼可以讲出两种语言,是一只很不错的双语鸟。周围的人都叫它‘中国鹦鹉’。”他们来到一丛树木前,后面是很气派的红砖房屋——这儿是一小片绿洲。“咱们到迈登家了,”霍利说,“哎,你带枪了吗?”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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