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笔记 作者:王亚彬 史晶歆 毛毳 应莉-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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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院庆典礼,校园里出现了聚集上百人的盛况,很多老校友都回到母校。我的同学也遇见几个,大家满面红光的,看来生活得不错。长达近4个小时的庆典活动,送走和迎来不同的人群,很多年轻学生刚刚军训回来,穿着军装意气风发地坐在台下,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各系的表演。
我们这个舞团是一个技术组合,头一次在露天舞台上大跳和旋转,那种蓝天下跳跃的高呼和朵朵白云的眩晕是练功房里不可能体会到的。吹来自然的风拂起额头的青丝,淡淡的好像整个人飘在空中,自己的手指可以感觉到秋风的风向。试想如果再过50年,肯定老实地坐在台下看新人类的演出。校园里充斥着兴奋的面孔,人人瞳孔里闪烁晶莹的目光,不停地左拥右抱,女人间不断的亲吻,男人间不断的握手,仿佛一切其乐融融。
26日晚间的演出,我只有一个小的片断,然后安静地坐在侧幕旁,近距离欣赏系里学生的表演。很近,可以听到他们的喘息声,身体里的热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个个生龙活虎。
舞蹈,真正想让外行人看懂的确会有些难度,但是把舞动的心情和感知传达给台下的人还是可能的。通常技术很好时,演员很年轻,却缺乏阅历导致跳舞很儿童;通常表演经验或者表现力增强时,成为大龄演员,肢体各机能却在退化中。所以二者较难协调,成为众多演员不可抗拒的现象。解决办法,年轻时多去经历使自己迅速不断成熟,包括对智慧的培养、生活态度的理解、对日常现象的认识等等。舞蹈真的不在于你的腿有多么软,跳得有多高,或是满身的肌肉和一味的技术,那样只能平添一些人们对舞蹈的反感,一辈子就只是个匠人。心,心境,心灵,才是感化观众的关键,舞蹈一定要走心,你的每个动作充满感情和内心独白的意义才称得上舞蹈,否则为何不去看更超越极限的艺术体操和杂技呢?
结束院庆的舞团办公室显得有些冷清,少了一份忙碌和嘈杂。人一下全部消失,空空的桌子上只有吃剩下的糖纸,烟缸里塞满烧尽的灰迹……。
每个人又开始了下一个赛程……
艺术履历
教育经历:
1993年至1999年就读北京舞蹈学院附中中国古典舞专业。
1999年至2003年被保送至北京舞蹈学院古典舞表教本科专业学习。
2003年留校工作至今。
所获奖励:
2001年参加第五届全国舞蹈比赛,荣获表演一等奖;
2001年参加首届华北五省舞蹈比赛暨北京市第七届舞蹈比赛,荣获表演一等奖;
2002年参加第二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荣获表演金奖;
2003年参加第七届“桃李杯”全国舞蹈比赛,荣获表演一等奖;
2004年参加第七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奖”比赛,荣获舞剧新剧目奖。
社会实践:
2001年参加第五届全国舞蹈比赛精品晚会巡演。
2002年2月参加中共中央主办“正月十五元宵会”文艺晚会,受到江泽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
2002年3月参加第九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联谊晚会。
2002年5月参加俄罗斯“中国大学展”活动进行艺术交流;参加首届“中国舞蹈节”精品晚会。
2002年7月出演大型舞剧《玉鸟》女主角“玉”。
2002年11月于杭州首演舞剧《玉鸟》以此作为第五届亚洲艺术节闭幕式及西博会闭幕式。
2002年12月舞剧《玉鸟》在浙江戏剧节中再次上演。
2003年1月参加中国文联举办的新春联欢会;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舞蹈《狮舞东方》。
2003年9月参加香港“香江明月夜”大型文艺晚会。
2003年11月参加电影《十面埋伏》舞蹈部分的设计、拍摄。
2003年10~12月参加20集电视连续剧《跟着阳光跳舞》的拍摄,饰演女主角“景茹”。
2004年9月参加舞剧《玉鸟》“第七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奖”比赛。
2004年11月参加俄罗斯“中国文化节”活动进行艺术交流。
2004年11月参加18集电视连续剧《军中红舞鞋》的拍摄,饰演“白鸽”。
2005年6月参加30集电视连续剧《乡村爱情》的拍摄,饰演女主角“王小蒙”。
引言
刚入学时,我们就觉得舞蹈学院是个颇有几分蹊跷的迷宫。
宿舍、食堂、文化课教室、练功房、图书馆、琴房连成了一体。
这里仿佛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下雨了、起风了,我们可以一星期不出门。
这里真的是一个美丽的院子。50年风霜雨雪,一个个青春花季。
你曾经提着一壶水昂首走过?
你曾经缩在练功房的一角瑟瑟哭泣?
所谓的轻舞飞扬、传说中的岁月如歌……这里是养育最美丽的身体的地方。无论你曾经是风华正茂的少年,还是风华绝代的少女,你身体的斑斑迹迹,都幻成了篱墙间的碎梦,幻成了寻不回的那些印记。
也许,你的身体里永远刻写着这个院子的印记,也许。
谁知道呢。
庄严肃穆的舞之堂:练功房
练功房,一个对圈外人而言最为陌生和神秘、对舞者来说熟悉得像自己身体中散发出的气味一样时刻萦绕的地方,一个衍生梦想锻造肢体有眼泪有嬉闹有得意有失落有尴尬有炫耀的地方。一张胶皮地板,一圈木制把杆,一面墙大小的落地镜子加上一排明亮的玻璃窗,经年不变,迎接着一届届日后成名成家的学生,细想想会生出几分“物来斯映,物去不留,清虚明澈”的禅意来。
把杆
第一次发现身体不属于自己就是在这间教室,正如发现她属于自己的那一刻,也是在这里。
舞者的第一课大都是芭蕾舞基本体态。
三排扶把站立的学生,老师戳在身后:“两脚打开,向下踩,大腿转开,重心在两只脚上,提臀,收腹,挺胸,脊柱一节节拉开,抬头挺胸……”脚趾紧张、痉挛地缩在一起,紧紧扒在地上。重心自然不能稳稳踩在脚窝,两脚间的180度打开使小脚趾外翻,翘起,重心挤到脚内侧,大腿肌肉拧毛巾似的较劲儿,肌肉是记牢了自然向前的感觉的,转开会觉得有一半肌肉随脚尖转向体侧,另一半顽固地坚持,大腿内侧肌肉开始尴尬地颤抖,平时它显然可以隐藏在身后,双脚的转开让它担负了超常的力。这时希望身后的老师加快脚步从自己身边走过。锁链向上反映,不适感传导到身体中段。骨盆是习惯斜向上45度慵懒地待着的,可腿部的转开把平日笑看风景的观光客叫醒,此刻它成了身体最大的风景,怎么也无法在双腿双脚这种姿势上收紧,像把装了水的碗端平。
胃部的皮肤开始涨紧,像橡皮筋撑满至最大限度,因为臀部的外翻,无奈地挺着,像是受了无辜的牵连。尾椎的最后一节被臀部弯成个弧,笔直是做不到了。后背没有感觉,像没有表情的脸,不笑,也不说话。肩被老师的提醒从内抠的四分之一弧扳成一条直线,但因为用力没有分寸,肩头有点耸,没有向下压时的质感,它应显出脖子的挺拔和手臂的圆滑。有一滴饱满的露珠从脖子上划过,该是顺着这柔美的下延的弧线从肩的斜坡到圆滑的肩头到垂放的大臂,吸纳身体的温度,在肘关节的突起处微微减速,爬过山头,又顺着小臂欢畅地加速流下,手腕减速,手型是在胯旁端起的,露珠到达手腕时转向,有点向里爬,地心引力显出对一滴椭圆水珠的效果,椭圆拉得更瘦长,有落下地的危险,幸而手掌的弧线是平缓的,并不很平,露珠使上力气刚好可以爬得过去,慢慢地,努力,趴在指跟,小憩片刻,顺着中指鲜明的指向,流向指尖,指甲的质地比皮肤平滑,更像荷叶的细密,嗒,滑落,旅程结束。
这样的美和顺畅的细腻,身体是感觉不到的,她还不是诗人,只是木匠,只在意身体以外的工具。手指有点像鸡爪,干瘪地支愣着,跟手腕手臂和整个身体没有关系。眼睛死死盯着玻璃上的一点灰尘,“下课下课下课”,脑子中惟一的念头。当站立成为一种陌生,身体的锻造开始了,对抗,痛苦,烦躁不安,直至习惯,开始发现,开始体会,开始感受,开始自然,开始流畅,开始用身体歌唱。
镜子
西面墙上照例是每个教室都有的宽大的镜子,伤了累了哭了恼了,它只是照见,不会给人任何宽慰。静,无边的静,是我们面对镜子独自起舞时强烈的感受。要成为一名真正出色的舞者,除了穿破几双舞鞋,还要习惯这没有安慰、没有回应的镜中的寂寞。
除去镜子的一面,三围都是一排及腰高的把杆。它们每天用浑圆的肩膀扁担一样地托起一只只有力的小腿和脚腕,目睹韧带的拉扯和旋拧。而最惬意的,应该是一堂基训课后,无怨无悔地支撑起汗流浃背松软无力的我们踩在自己的后背上,靠窗,靠墙,远远望着舞蹈学院墙外的紫竹院、中央电视塔出神……
对于一个舞蹈大学生而言,练功房承载了太多男孩女孩年轻而敏感的心思,这心思中最沉最重的是自己盘踞于教室中怎样的一角。第一排或最后一排,正中间或最外侧的一隅,第一排正中间又或是最后一排的最外侧一隅,对于每天必须面对镜子的舞者而言,在优越的前区位置清晰敞亮地找到镜中的自己,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内在动力。向里,向前,哪怕挪动一个位置,都会使虚荣心和成就感得到畅快的满足,活像坐标轴上的一个个实点,努力着等待自己的熵值。这种定位是空间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一个位置一旦站定,便是舞者水平在自己和周遭他人心里的站定。
大家会心照不宣地遵照着这个潜规则,举手投足间模仿前排或中间一个人的舞姿。在每一个舞者心中,自己在坐标轴上的位置皆是明晰的,身边每一个舞者的水平和其对应的坐标也是明晰的。因此如果在这间教室里,谁有意无意地稍稍违背这踞于学生们心中的点线规则,便会在众人的眼睛中、行为中看到一丝对越轨者和自不量力者的惩罚和叫嚣,逼退你的越轨,直到你回到自己的位置,那些目光也就顿时和谐如昨了。如果是大家互不相识的选修课,学生们的位置是随意站的,平日站在角落的学生或许会有意挑战自我似的站上前排来,心 中暗许上课一定百倍用心。随着时间的流淌,这坐标又会物竞天择般地在这班学生心目中形成,挑战自我的学生会开始憎恨自己无法摆脱的不自信总如影随形,此时自己脚下的摇晃,舞姿的拖泥带水抑或是总忘记动作,会让他感到前排位置是一种煎熬,下意识地抬头看表,希望这堂课快点结束。微妙的坐标图再一次显示它在练功房里不可一世的恒久王位,让走进它的每一个人俯首称臣。甚至是晚上无人看管的自习时间,学生们可以随意地支配教室,白天的前排者还是会最大幅度地在整间教室中畅快淋漓地挥洒着舞姿,后排者依旧是踞于一角,偶有放纵,也很有限度,并不完全无所顾忌地跳舞,倒像是对脚下的地板有话倾诉似地频频低头。有时明明是自己班使用练功房的时间,遇到学校里小有名气的“角儿”们已在里面挥汗如雨,总觉得自己理亏般地小心磨蹭进去,一句“该我们用的”在嗓子眼儿里润滑了很久都不得喷洒出来。于是只是默默进去,仍是只在一角,活动着筋骨……
沿着条形走廊,从一楼到七楼,随你在任何一间练功房前驻足,从大玻璃窗前,你会看到前排学生全身上下淋漓尽致的自信和投入,细心的话亦会察觉到后排学生的含糊、跟随和谦卑。在今天讲究科学教学法的课堂上,学生们的位置是每星期都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地轮换一番的,但自信与谦卑那种鲜明的对照不曾有太多的变动,在排演剧目时又会重新显现出来。想来有趣,一隅之地竟会换来舞者的沮丧或畅快;想来又觉得释然,大公司的写字间、居民区的各种户型、停车场的车位不都是如此吗!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也许原本就是一一对应、扭结在一起的。
身体达成理解
在我们眼中,舞蹈空间有它的打结方式,也自有它独到的化解;而这种化解,也许简单到只在彼此身体触碰的一刹那。人与人的积怨可以是由来已久心知肚明的,也可以是莫名生出的厌恶和怨恨,其形式千差万别,总不过是相见漠然,眼神躲闪,看见当没看见,老死不相往来,等等。而在练功房里,这积怨似乎无法留藏太深。一个跳跃重心的配合里,需要彼此间完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