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姬 完整-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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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叹息声如此洪亮,已盖过了所有的声音,令得不少人都向这边看来。
那叹息者昂头挺胸,毫不在意别人地注视。在越来越近,如狂风乱
卷的驰马狂奔而来时,在马队扬起的灰尘已扑头盖脸的卷上卫洛时,他
大步走近她,双手一叉,朗声问道:“兄台为何而叹?”
他这一走,刚好靠近路中心,那批骑士一冲而至,他必不能幸免!
卫洛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二十二三岁,长得修长凤目,身材修长,
俊挺中带着几分儒雅的青年贤士,连忙双手一叉,向后退出一步,道:
“阁下速避!”
“避?”青年贤士一声长笑,那朗朗的笑声直是冲破云霄。他声音
洪亮地说道:“何需避也——”
这几个字极响极亮,豪气冲天!
而这时,众马已经疾驰而来!
就在那马一冲而至,风驰电擎,眼看就要重重地撞上那青年贤士时
,那贤士手一伸,嗖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了装饰用的佩剑!
大街当中,千人注目!长剑一出,黄光四射!
在众人惊愕地,瞪大地双眼中,那贤士洪亮的声音还在回荡中,只
见人身子一转,手中佩剑一划,在空中掠起一道灿烂的淡黄色的银光后
,剑落——
剑落!血起——
只听得卟地一声,一剑重重地砍上当头的那匹马!那剑一出,风声
四啸,剑锋上,一道淡淡的黄芒吐出。转眼间,便生生地砍下了当头的
那匹马头。
血溅三米中,无送之匹兀自奔出。而马上的众骑士却是惊恐吼叫,
嘶声求救!在一阵混乱中,他们相互撞上,而最前面的那个骑士,更是
从死马背上高高抛出。转眼‘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身子扭了扭便再无
动静,也不知还嫩不能活了。
这变化,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十几个少年相互撞上,一瞬间街道上
被撞的,被压的人达到几十。一瞬间这些少年人人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人人带伤。
那贤士看到这一幕,嗖地一声,把血淋淋的佩剑还鞘。然后双手叉
腰,仰头大笑起来。
这人长得很是俊挺,又刚刚杀人之后,这一笑,真是气吞山河,令
得众人只能谔谔望着他。
大笑声中,那贤士也不再向卫洛追问她为何叹息了。他一边大笑,
一边从人仰马翻的众少年身上一踩而过,纵声大唱,“怒起拔剑!纵君
侯公卿,亦血溅五步!快哉,快哉——”
大唱中,他袍袖一扬,大步而去。当他走出几百步时,城中的防卫
军才急急赶来抓人。在一众急喝声中,那人的笑声越发的洪亮,脚下也
极是迅速了,三拐两拐,那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卫洛望着那人的背影,满眼都是好奇。这时,南公的声音从她的身
后传来,“此丈夫,必是剑咎!”
“剑咎?何人也?”
卫洛转过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南公叹息地看着在城卫军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的众王孙,说道:
“剑咎者,诸国间最年轻的宗师。据闻此人剑术传承黄帝。他任性妄为
,挥剑全凭一心。无视王孙,多次于街中杀人。已被缉之久矣。然,此
人越缉剑术越高,令人头痛之极。”
原来是这样。
卫洛有点神往地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暗暗想道:挥剑全凭一心?
多么舒畅的事啊。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这样纵横来去,该多好啊。我也
不杀人,我就只图个想来则来,想去则去,无人可挡!
南公说到这里,转身便向马车走去。这时,一个哧笑声传来,“王
孙纵马行凶便可,剑咎当街宰人便不可!咄!如此世道,人心不古!人
心不古啊!”
这话有点意思,卫洛转头看去,却对上一个麻衣剑足,双手捧着一
个大酒瓮,一边走一边仰头喝酒的老汉。卫洛望着这人越去越远的背影
,双眼直是熠熠生辉:这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我在泾陵府中时,哪里能
看到这般人物?
不过,那醉酒老汉所说的话,正是众贤士心中所想的。当卫洛爬上
马车时,街道中已纷纷就此事说了开来。卫洛隐隐听到有人叹道:“楚
国势大,楚之王孙便可于我新田当街纵马。幸出剑者乃剑咎。楚人不可
追也!”
“然也然也。”
这时,马车已经启动。见卫洛还在伸头向外张望,一麻衣剑客朝她
大声笑道:“小儿若是不舍,他日如遇剑咎可荐枕席也!久闻剑咎为人
狂放,目无余子,半年难说一字!他方才居然与你开口,必是中意于你
。小儿可得好好准备了。哈哈哈。。。。。。”
这人嚣张的朗笑,引得满街的人都向卫洛看来。卫洛连忙头一缩,
车帘一拉,躲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质子府
卫洛跟着南公,在专门接待各国使者的驿馆熟悉了两天后,便正式
开始接手工作。
她接手的第一个工作,便是泾陵特意要求的,秦太子衍归国一事。
早就得到卫洛将于今晚来临的消息后,秦太子衍高兴之极,他连忙
向新田城来自秦国的贤士发出邀请,同时,也向晋权贵们发出邀请。
本来,他以为卫洛乃一普通贤士,年未弱冠,应该没有几个人捧场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不但有人捧场,而且来的人还极其多。
卫洛小儿,在新田城早就有人传颂了。他先是与泾陵公子关系亲密
,状似弄臣,后又当众求脱弄臣之位。再后居然说是秦间,被贬为奴,
不过两天又再次在席中一鸣惊人,脱奴之身,又成为贤士。
比她这种大起大落更加扬名的,其实是她的外表。
俊美如玉的贵气小儿,光是这名号,便足以令很多新田城的贵女,
和一些好男色的贵人们地注意。
特别是,她这小儿居然擅长易容之道?先前一直以黑粗面容现世?
易容之道,纵使是权贵,知道的也极少。当世擅长这门技艺的,都是颇
有些神秘和来历的人物。因此,这又给卫洛添了一份光环。
所有卫洛也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引起了很多新田人的注意
。
质子府外面的挤挤拥拥的马车中,居然有好几十个是贵女们的。卫
洛的马车驶近,她一边听着桑女在她的耳边介绍外面各辆马车的背景来
历,一边嘴角抽搐。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受女人的欢迎了。
马车足有好几百辆,车挤着车,排得远远的。卫洛到时,质子府的
会客用的大殿中,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看来,只等她一来便可以
开席了。
当她走下马车,缓慢踏入质子府外面的白玉阶时,一个剑客响亮粗
豪的声音荡起,“公子泾陵府贤士卫洛到——”
这长长的唱号一响,大殿中安静了少许,人人转头,看向这个近期
来在新田城名声大作的小儿。
卫洛脸上笑得很舒畅,心中却在暗暗忖道:公子泾陵府贤士卫洛?
这名号太长太难听了!
她年纪小,还没有加冠,泾陵公子虽然安排她做事,却没有给她封
号,所有现在的卫洛这名号报出时,显得有点寒酸。
在众人的期待中,黄裳长身的卫洛出现在大殿门口。
瞬时,数百双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卫洛面对上这一双双或好奇,或惊艳,或打量,或含着色念的目光
,嘴角微弯,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她笑得极自然,极轻松,极灿烂,有一种人,一旦出现在人多的场
合,便会自然而然的光彩照人。卫洛,便是其中一个。
卫洛带着桑女和众剑客,大步踏入殿中。直到她走出五六步,身为
主人的秦太子衍才从这罕见的美少年的光芒中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几
步,双手一叉,笑道:“卫洛能至,衍好生欢喜。请,请。”
这一晚的他,与前几晚那紧张卑怯时又有所不同,苍白的脸上有了
血色,看向卫洛的眼光中充满着期待和和善。可能是因为这一次是在他
本人的地盘中,而且,面对的是卫洛。
要知道,卫洛那一脸微笑,明亮中透着轻松和友善,这种现代人人
必须学会的微笑,在那个人人努力显得自己高深和不可测的年代,是非常的显目,而且,也是非常地显得友善的。虽然,在有些人看来未免显
得轻浮。
她乃泾陵之使,能带着如此友善的表情而来,太子衍能不心怀大放
吗?
面对着太子衍的殷切,卫洛双手一叉,露出八颗白牙的笑容,极为
灿烂地说道:“太子客气,请。”
于是,两人肩并着肩,大步向前走去。卫洛随着太子衍来到众贵人
之前,她走到左侧塌几第一排,黄袍一拂,施施然地坐下。
她一坐下,太子衍也在主塌上坐下。太子衍接过侍婢递来的酒樽,
朝着卫洛和众贵人一举,朗声说道:“谨以此樽,以敬卫洛!”说罢,
他长袖掩怀,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众贵人们也在欢笑中一饮而尽。
卫洛喝下这樽敬酒。
时人本不善伪装,太子衍酒过三斟后,伸手把酒樽朝几上一按。
他这个动作一做,一个坐在右侧第二排的贤士应声站起。这贤士约
三十岁左右,白面肥胖无须。他朝着卫洛一叉手,朗声说道:“敢问卫
洛,公子泾陵可有意放归我主?”
话一出,满殿之人都在看向卫洛。
众人地注目中,卫洛持着酒樽,轻轻晃了晃浑黄的酒水,叹道:“
公子曾言,太子衍知礼克己,显有悔过之念。如今一质便是二年许,可
归也。”
可归也?
太子衍身后,与他一同被质的秦使们是又惊又喜又乱,他们面面相
觑着。而秦太子衍更是手腕不住地颤抖,颤抖着。
不知不觉中,他握在手中的酒已一下下洒了出来,淋湿了他的袖袍
。
紧张中,太子衍身子前倾,迫不及待地看着卫洛,双颊显出一抹紧
张的红晕,急急地说道:“公子言,我可归?”
他紧张太甚,声音都有颤抖。
卫洛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手中酒斟一举,站起身来向
众秦人朗声说道:“卫洛生平所敬者,慷慨义士也!秦人血悍不畏生死
,奋勇而忠主,实良臣也。卫洛这一杯,且敬诸位秦人!”
她这一句话说得有点突然,不过大多数秦人并没有听到她与太子衍
之间的对话。当下,他们纷纷站起,大笑着与卫洛饮下杯中的酒水。
卫洛是泾陵公子特使,现在她在这里称赞秦人悍勇忠诚,这也代表
着泾陵公子对秦人的肯定。现在,众秦人都有点兴奋和得意。
卫洛饮下杯中酒后,又转过身,面对着众晋人权贵。她灿烂一笑,
露出八颗白牙的明亮笑容后,举起手中的酒樽,朗朗地说道:“卫洛之
主亦晋人之太子,因此,卫洛身虽越人,实亦晋人也。诸位,卫洛年幼
,如言行有不堪之处,还请宽恕一二。”
她这话也太客气了,要知道她是公子泾陵派来的特使,是今晚宴会
的主客。在这种场合,就算她板着一张脸,傲慢非常也是正常的。她的
客气,当下便令得二三个贤士眉头微皱。
但是,绝大多数贵人们听了还是舒服的。他们盯着灯火下,卫洛那
俊美贵气却略显苍白文弱的病容,觉得眼前这小儿很知礼,所说的话也
中听。当下,他们一一举起酒樽,与卫洛对饮了一杯。
太子衍早就坐立不安了,他见卫洛连饮两杯,都一副无心回答自己
的意思。不由心急如焚。
想了想,他大步向卫洛走路。当他来到卫洛身前时,深深一揖,颤
声说道:“公子真言,衍可归也?”
在他紧张急迫的目光中,卫洛没有应是,她慢慢收住笑容,低敛眉
眼,却是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顿时把太子衍的心凉了半截。他的手颤抖着,令得握
在手中的酒樽也在不停地颤动,仿佛随时都要坠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