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卿热-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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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们连圣旨都敢违抗吗?”胤禛冷冽的望着侍卫,呵斥道:“若有抗旨,满门抄斩!”
胤禟则推开胤礻我,对胤禩道:“八哥,你不用管我!今日之事乃我一意孤行,犯不着牵连到其他兄弟。他要办我,却也需问过我这手中之物?”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一枚金灿夺目的方牌。
“丹书铁券!”众人不觉倒抽了口冷气,诧异地望着胤禟手中康熙御笔亲书的免死金牌。
“九哥,皇阿玛啥时候给了你这宝贝?”胤礻我瞪大眼道:“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啊!”
那面丹书铁券犹如一根利刺,扎进了胤禛心头,他将目光从窃窃私语的群臣转移到了銮座左首处。那里站着个年轻的臣子,便是刚册封为理郡王的弘皙。今日他是代替自己抱病在家的阿玛,来参加登基仪式的。
“允礽!”胤禛自语道:“未曾料到,你竟和老九联起手来了。”
试问普天之下,能让先帝在散手人寰之前,仍念念不忘,担忧挂虑,并亲赐免死金牌,保其身家性命之人,除了前朝废太子,还会有谁?
此时太和殿内,气氛异常焦灼,胤禛与胤禟两人僵持不下,冲突若离弦之箭,一触即发。
胤禩惨白着脸,低声道:“老九疯了吗?此刻与他翻脸,岂不是自投罗网,任人宰割了!他平素这般机敏之人,却不知委曲求全,以谋后事之理吗?”
“他不是疯了。”胤礻我望着胤禟倔傲而孤冷的背影,摇头叹道:“活又活不得,死又死不成。九哥他——只是想假借他人之手,来折磨自己罢了。”
胤禟将金牌高高举起,冷笑道:“我有先考的丹书铁券在此,这金殿之上,还有谁敢碰我一根手指!”
“我敢!”
殿中突然传来声雷霆怒喝,胤禟循声望去,还未待看清来人的面貌,下颌便挨了一击重拳,当即被飞身打倒在地。待抬眼再看,红缨铠甲,雪剑云靴,眉目生威,宛若游龙,挥号间横扫千里,所到处胡夷丧胆。
“这一拳,是我替九嫂打的。”胤祯收回手,恨声道:“我万没料想,当我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回京机奔丧,站在城门口迎接我的,竟会是一身素缟的剑柔。更未料想,即便有御赐的黄马褂在身,也保全不了九嫂的性命!”
“打得好!”胤禟颤微微地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水,沙哑道:“十四,你果然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好男儿,也不枉皇阿玛当初对你的一番栽培和厚望!”
胤祯看着面前形容枯槁,华发纵生的胤禟,心中一酸,撇过脸望向銮座上一身明黄的胤禛,眯起虎目道:“四哥,你好狠的心啊!”
“十四,此话怎讲呢?”胤禛哼道:“你与朕乃一母同胞,朕待你向来宽厚,何曾有过半分怠慢轻视?”
“既如此,为何不等我回京,你便将先皇大殓发丧?为何不等我回京,你便匆忙登基为帝?”胤祯自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丢于地上道:“为何皇阿玛病重时,命我即刻回京的八百里快递,半月前才送到我手中?”
胤禛闻言不语,良久方道:“朕是大清之主,天下间诸事无不听从君命,朕又何须向你解释。允禵,你携剑上殿,已属谋逆,念在你奔丧情急,朕姑且饶了你这次。”
“将军!”隆科多忙跳出来道:“还不快向皇上下跪谢恩!”
胤祯轻蔑地瞟了眼他,不予理会。此刻一直沉默在旁的胤祥走过来,神情忧虑道:“十四,听我一句,快向皇上谢恩。你纵是手握千军万马,却也不能在这紫禁城中纵横无忌吧?你奔丧随带的五千亲军,不是还驻扎在城外吗?难道,你想他们群龙无首,束手就擒吗?”
“你若知道他对我,对九哥,对九嫂的所作所为,还会这般帮他吗?”胤祯抓住胤祥的前襟,咬牙道:“我真是错看你了,十三!”
胤祥反手揽住胤祯的胳膊,贴近他压低声道:“年羹尧已早你一步到京了,你的五千兵马,此刻正被他重重包围。隆科多的禁军也在大殿周围设下了埋伏,只等你这条漏网之鱼便可收网。”
胤祯一怔,失神之际便被胤祥一脚绊倒,强按着硬生生地低下头来。
“皇上,臣与十四弟共谢龙恩。”胤祥死命压住胤祯,大声道:“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胤祯挣扎时,自身上滚落下个五色纹路锦囊,胤禟好奇地拣了起来,待见此锦囊做功精细,纹路针脚极似出自绵凝之手,不禁颤抖地解了开来,取出内藏的一卷纸条,摊开阅览。
“十三,你松开手!”胤祯一拳挥开胤祥,正欲支腿起身,却见胤禟突然走过来,猛然跪下磕头道:“臣允禟,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哥!你——”胤祯不敢置信地望着俯身叩地的胤禟,“你难道忘了九嫂——”
胤禟抬起眼,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哽咽道:“这是她给你的锦囊计,你一定还不曾解开过吧!”
胤祯接过纸条一看,不禁热泪盈眶,无力地跪下身,咬牙无语——
抚摸着自己的双手,望着笔架上的狼毫,尘芳苦笑道:“若是十四看了我这鬼画符的字,岂不要笑死。”说罢,叹息着伸出食指,狠力一咬,血珠子立即从指尖溢了出来。
尘芳取过雪纸,尽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凝神写道——
吾弟十四亲启:
弟乃当世英雄,有气吞山河,纵横九州之势,实乃幸也,却也祸也。他日回京,如有金銮之祸,需忍辱负重,俯首称臣。保重!保重!
若愚姐已不幸离世,万不可寻衅九哥。九乃愚姐所累,伤及必痛妾心。切记!切记!
——————————————————————————————愚姐 芳
针芒
“朕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允禟、允禵他们竟敢在朕的登基大典上,公然挑衅朕。”胤禛将佛案上的祭品一扫而落,咬牙切齿道:“朕绝不会饶恕他们,绝对不会!”
佛案旁的一位比丘尼,见此情形,不禁低头垂目,手中拨着佛珠念念有词道:“人天长夜,宇宙黯暗,谁启以光明?三界火宅,众苦煎逼,谁济以安宁?大悲大智大雄力,南无佛佗耶!”
胤禛瞥了眼那一身缁衣的落饰女子,冷笑道:“绵凝,你看着吧!我会让你的主子,为此付出代价的!”
“南无阿弥陀佛!皇上,绵凝之称乃是前尘往事,贫尼现已是出家之人,法号妙音。”妙音浅笑道:“在贫尼的心中,佛即是主,主即是佛。”
“是吗?你突然剃度遁入空门,倒着实出乎朕的意料。”胤禛走到正墙前,轻轻掸落墙上墨画中的一粒灰尘,淡淡道:“朕以为,你至少会先想方设法地谋害了朕,再为你家格格殉葬的。”
“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普愿尽法界,沈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妙音边向铜鼎中添着香料,边道:“贫尼这样做,也是为尘芳施主积德祈福,更是为自己赎罪。”
“同生极乐国?”胤禛望着墨画中的女子,喃喃自语道:“不知朕在堕入地狱之前,是否能先上极乐一趟。朕是真龙天子,建造了如此多的庙宇古刹,打造了数不净的菩萨金身,想必佛主能网开一面,让朕看上你一眼。”
“佛经有云:人有六道轮回,万物苍生,皆有因果。”妙音双眼盯着那明黄的背影,冷涩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你是在诅咒朕吗?”胤禛转过身,面不改色道:“朕若真怕因果报应,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你出言不逊,难道不怕朕杀了你吗?”
“出世之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皇上若真要杀贫尼,贫尼早已不知死了几回。皇上不杀贫尼,只是想留着贫尼听您倾吐心事罢了。”妙音哼道:“果然高处不胜寒,皇上孤家寡人,真是个寂寞的人!”
“滚!”胤禛当即阴沉下脸,手指着门外暴喝道:“给朕滚出去!”
“贫尼告退。”妙音和掌退下,走到佛堂门口,又突然回首冷笑道:“皇上,您如今除了这身龙袍,已是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胤禛一怔,随即望着墨画上的少女,纳纳道:“潇儿,朕唯一失去的,便只有你罢了。其他所谓的骨肉亲情,朕根本从来不曾得到过,又何来失去之痛呢?”
香雾缭绕,春梦沉酣,胤禛倚着藤凳恍惚睡去。梦中循着一路赛火的红花,悠悠荡荡地来到一处朱栏白玉,绿树清溪,人迹罕至之地。彩虹高悬,云鹤嘶鸣,漫天飘舞着五色花瓣,鼻间充斥着异草芬芳。突然他面前瑕光一闪,只见一位仙子迎空飞来,荷粉蹁跹,羽衣飘舞,面若春花,出俗脱尘。
“凌潇——”胤禛不禁身形一颤,伸出手唤道:“潇儿——”
凌潇轻身落到他面前,星目含泪道:“胤禛!真的是你吗?”
“是我!”胤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哽咽道:“若这是一场梦,就让我永远都不要醒来。凌潇,我的潇儿!你可知我日思夜想的,便是这一刻的情形。能看到你的容颜,能触及到你的身体,能将你这般的拥抱在怀,再也不让你离开我!”
“你——做了皇帝?”凌潇打量着他的龙袍朝珠,颔首道:“你果然不负我所望,终成就了自己的千秋大业。
“我曾经答应你的一切,如今都做到了。”胤禛喜形于色道:“前几日,我到你坟前给你烧去的东西,你收到了吗?还喜欢吗?”
“你是说这个吗?”凌潇退后一步,转了两圈问道:“不知我穿着可合身?”
望着她头戴朝冠,身着凤袍的模样,胤禛拍掌笑道:“合身,太合身了!你比这世间任何女子,都有资格穿这身衣服!你是我的皇后,是我雍正真正的皇后!”
抚摸着凤袍上的青凤瑞云,凌潇淡淡笑道:“皇后?原来所谓的母仪天下,也不过如此。胤禛,原来你所能给我的,也只是这身金褛衣罢了。”
“潇儿!”胤禛上前拉住她,却感掌心炽痛,不禁松开手,诧异道:“你的手怎得这般火烫,莫不是生病了?”
凌潇抬起眼,神色痛苦,战栗道:“不是病了,而是这身凤袍,我——穿不了,我也承受不起!”
“你——”胤禛面露疑惑,却见那明黄色的凤袍说话间自燃起火苗,瞬时便将凌潇包围在熊熊烈焰之中。
“凌潇!凌潇!”胤禛慌乱地欲冲过去扑救,双腿却似被牢牢禁锢在原地,无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胤禛,救我!”凌潇匍匐在大火中,凄厉地喊道:“我好痛,我的身子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
“天啊!”胤禛心如刀割,热泪纵横地仰天喊道:“朕是皇帝,是天子!朕命令你熄灭了这大火!朕命令你!朕求你了——”
“胤禛——胤禛——”凌潇在火中奄奄一息,喃喃道:“你终究还是负了我——纵然如今你已是九五至尊,你——终究还是会负了我——”
“不——”胤禛跪下身,血红的眼绝望地看着凌潇被大火吞噬待尽,成为一具狰狞的骷髅,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吹散在空中。“不——这不是朕要的梦,这不是朕要的结局,不——”
听着佛堂内传来的哭泣惊呼声,在外间守候的太监及宫女们忙闻讯闯了进去,随后又传出一阵凌乱的器皿破碎以及嘈杂的呵斥声。站在暗处的妙音,嘴角噙着冷笑,径自走出了纷乱的院落。
沿着一路的佛海壁画缓步而行,来到一处八角井旁,妙音垂首望着井中自己的倒影,低声道:“这焚香果然有效。胤禛!你的噩梦至此开启。从今后,你一切的罪孽,便在睡梦中遭到惩罚吧。”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了个锦盒,信手投入了井中。
平静的井内激荡起层层波漾,扭曲了水面中那张清秀的娇颜。妙音闭上眼,泪水潸然而下,喃喃道:“格格,绵凝死了。在她向朱氏索取蛊毒的那一刻,那个心存善念的绵凝便已经死了!对不起,格格!如若知道那日之后,便是与您的永诀,绵凝绝对不会拒绝您的要求,绝对不会!”
“走!与我回去!”尘芳一路风尘地走进佛堂,攥起绵凝的胳膊便道:“离开这里吧!你是拿不到解药的!”
“不!奴婢不走!”绵凝倔犟地摇头道:“奴婢会抄完这些经书的!奴婢可以!”
望着桌案上堆叠成册的手稿,尘芳不觉心酸道:“绵凝,即便雍王爷给了你解药,也是于事无补的。一颗药丸挽回不了胤禟的心,也改变不了他与我的命运!你又何必在这里虚耗光阴,任人肆意侮辱呢?”
“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聪明!”绵凝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