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凤华-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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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清秋只觉得这阵势实在是恐怖,仿佛是天塌下来了似的。等到她看清楚的时候,这才发现那边乌压压一片前来的不是滚滚尘烟,而是人群。
成千上万,不,应该是上十万的人从西边而来。这些人拖家带口,把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带在身上,甚至把自己家里头养的猪和羊也一起带上,一边跑着,一边去追不受控制瞎跑的猪羊。
董清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直到那庞大的人流已经到自己面前,而自己融入了这群人流当中,她才看得更加地真切,她看着那些妇女咬牙背着刚出世的婴儿,手里头还牵着两个嗷嗷大哭的小孩,还有那七八十岁的老人,被自己的家人拖着往这边走,却早已经面部抽筋,险些倒在地上,“我……走不动啦,你们逃吧,我死就死在这……”
“爹,快走吧,马上孤竹国的蛮夷就要打过来了。再不走,真的就被他们给……唉!”
董清秋的脑子里头嗡地一声响,奔过去就拉住那人问道:“大哥你刚刚说孤竹国的人要打过来了?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昨天孤竹国的那帮蛮夷就攻占了盘井。”那人回头看董清秋也是一个落魄的书生模样,尽管穿着高贵,但浑身都脏兮兮的,不禁劝道,“公子赶紧走吧。这里估计过不了两日也是孤竹国的地盘了。”
卷八 第二十一章 全是忧郁
董清秋这一惊非同小可,眼见得那人扶着自己的老爹爹踉跄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周围有更多的人穿过,溃逃之势已成定局,董清秋捏了捏自己的脸,疼,难道不是梦境?
“请问,请问前面不是大将军江望寒的军队么?”董清秋又揪住一个人问道。
那壮汉倒也知道一些事,听到董清秋问起,不由叹了口气道:“可不就是大将军么?说来也奇怪,听说大将军昨日率军从盘井一路向西,几乎都已经逼近孤竹国他们的京都了,今日却忽然之间一败涂地,直接把盘井都输给别人了!唉!这都叫什么事……”
那人之后的抱怨董清秋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怎么可能?如果是江望寒坐镇,怎么可能会败北呢?孤竹国本来就只是边陲小国,江望寒要灭它,应该在一个月之内就能够夷平,而且他既然已经进了孤竹国,怎么会突然之间败退?难道说他掉以轻心,所以让孤竹国有了可乘之机?
董清秋心乱如麻,一个人逆着人流往西跑去,脑子里头只想着快些见到江望寒。再也顾不得思考,顾不得去理会不远处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力气堵住她的燕崇台。
人群把他们两人越拉越远……
董清秋赶到江望寒的边防军所驻扎的涵口城时,已经天黑。整个城门都紧闭着,城楼上一片灯火通明,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事实上,涵口城距离盘井不过只有三十里的路程,大楚除了盘井失守便再没有让孤竹国占得一点便宜。
两下里以涵口和盘井为据,只守不攻。
董清秋多少都有些欣慰。只盼着快些见到江望寒,好听他向自己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还没有靠近城门。她就被放哨的士兵发现,那人似是没有认出自己是谁,董清秋不敢再说自己是什么董清秋董丞相。谁知道回京以后的上官凛有没有发什么通缉令之类的。
“劳烦同大将军说一声,将军故人小秋到了。”
董清秋在外边等了须臾,就只见城门大开,一匹轻骑从里面飞跃而出,正是大将军那匹全黑地汗血宝马,在夜里头就像一只莽撞的精灵奔到自己面前。
一身铠甲还没来得及脱掉地江望寒,在董清秋面前跳下马来,脸上带着坦然和惊喜的笑。“真的是你?!”他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董清秋地肩头,心中的渴盼之情溢于言表。
“大将军就不怕是有人假扮清秋?大将军这样放心大胆地出城。可不就中计了么?”董清秋见着江望寒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人也踏实了许多。
江望寒一愣,听着董清秋的分析,不禁赧然道:“我一听说是你,就赶紧过来了,可没有想那么多……”
董清秋莞尔一笑。伸出手掌捂了捂自己的脸,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江望寒说道:“大将军想要让清秋就这样站在风里么?”她可不想让周围其他的人也盯着自己看。
江望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拍了拍自己的汗血马,就跟从前一样,那汗血马屈膝弯下身子,等董清秋上马来。江望寒自知董清秋是不拘小节地人。待汗血马重新站稳。便翻身上马,坐在董清秋的后边。进了涵口城。
董清秋一进屋,便用眼神示意江望寒把其他人都给屏蔽掉,江望寒会意,支走所有人,反身还把门给关上。
他地脸上并没有打了败仗的懊恼,相反是意外的惊喜,显然对于董清秋的出现很是高兴。他反转头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瞧着面前的董清秋,本来还洋溢着喜色的脸庞渐渐被焦虑、担忧和关切给替代,只是董清秋丝毫没注意到江望寒地脸色变化,只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她刚问出这个问题,忽而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面色更是一白,“对了,我那送信的书童,将军可见着了?”
江望寒一愣,还没有回答前面的问题,就又被董清秋后面的问题给追逼过来,他点了点头道:“姑娘的书童去寻姑娘去了,看情形,姑娘并没有遇上。”
董清秋有些失望却也有些安心,再看向江望寒,依旧急急道:“孤竹国那边情形如何?”
江望寒道:“对于姑娘来说,也许算是一件好事。姑娘可知为何我会在逼入孤竹国国都地时候,突然之间反向败回?甚至将盘井城也拱手让了出去?”见董清秋一脸疑惑,他不禁苦笑道:“只因为昨夜孤竹国国王眼见得国将破,万般无奈下,只好从天牢里头请出永南王宛大将军,让他领兵对抗。姑娘你说我如何能不败退?”
董清秋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孤竹国地主帅……现在是宛……是我的父亲?”
江望寒点了点头,“我没想到永南王会亲自率军,一边派人传信给他,想要与他停下来说明情况,一边只好往外退。谁知永南王根本就不给我机会,我只好将盘井城也让了出去,守着这涵口城,再做计较。这下好了,你来了这里,永南王他再横断,也不会拒绝你吧?”
董清秋这才明白过来,只是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样地结果,她明明是找江望寒来救人,反而把永南王给放在了敌对的位置上了?
“将军若是可以,就请派人送清秋去盘井,清秋也好趁夜去见见父亲。”她称呼永南王为父亲,突然觉得好不别扭,是了,无论从她自己还是从宛思秋的角度,父亲都是另有其人。
她正想着,却只见江望寒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董清秋回避着江望寒这灼热的目光,只是轻轻地咳嗽一声,想要提示江望寒注意自己的轻微失态。
可江望寒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听到董清秋的咳嗽,轻叹了一声,“姑娘,只不过一月不见,为何憔悴至斯?”
董清秋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是泥,实在有些狼狈不堪,不禁赧然道:“只因这一路来得仓促,所以才会……”
“不。”江望寒摇摇头,直视着董清秋的眼睛,“姑娘心里头有事,像是历经了许多变故,姑娘现如今的眼神里头全是忧郁……”
卷八 第二十二章 再见永南
董清秋听得怦怦直跳,这江望寒带兵打仗有一套,难道还学习了心理学,知道看人心思?“姑娘上次去焰城,踌躇满怀,信心满满,可这一次,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难道说,姑娘与皇上之间起了什么误会么?”
“唔?”董清秋这才记起自己骗江望寒的理由是什么,她苦笑了一声,说道:“算是吧。我只希望以后都再不用见着他。”她说着便抿嘴不语,江望寒看在眼里,心里头说不出到底是喜还是忧。他脱口而出道:“倘若姑娘愿意,江望寒可以一直照顾着姑娘,保证让姑娘心宽体胖。”
心宽体胖?董清秋仰起头看着江望寒,他是想到她妹妹所以心宽体胖吧。
江望寒对上董清秋这双清亮的眸子,心突突直跳,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也没想到怎么脱口而出会说出这句话来。
董清秋苦笑了一下,当初自己费尽了心思才让江望寒因着江妃的关系帮自己,可撒了那么多的谎,欠了那么多的性命,就是为了救永南王夫妇出狱,眼下倒真是出狱了,却是帮着仇人执掌刀柄。董清秋只当没听见江望寒那有些“暧昧”的话,“大将军,清秋想快些见到父母,不知……”
江望寒眼见得董清秋愁容满面,知道她是关心父母安危,也不好再说其他的,点点头道:“我送你去盘井。”
两人骑了汗血马出城,片刻便到了盘井城下,江望寒将董清秋护在身后,朗声对城上喊道:“大楚江望寒求永南王赐见,有故人相访。”他中气十足,乃是用真气把声音送到城楼之上。如此三遍,足以让城楼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望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如鹰隼一般盯着城楼,一手护着董清秋,一手勒住汗血马。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风吹草动他也好早些应对。
那边城楼之上的孤竹兵士见只有江望寒一骑在城下,自然也不急发难,好一会儿,只听一个老迈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本王与将军素昧平生,是敌非友,怎么算得上是故人?”
董清秋听得这声音,身躯一震。只觉得鼻头也跟着一酸,她抬起头。看不清城楼上的人,但这声音却像是一把锤子把她地心敲得粉碎,是他!她按住自己狂乱的心跳,趴在江望寒地背后对他说了两句话,江望寒于是又将声音随风送上城楼,“永南王。在下有几个小问题问问,永南王家中那只瘸腿的花猫可还在?已经到了冬日,西苑里头那三株去年种下的腊梅是否已经开花?永南王与夫人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这三个问题看似无厘头,只因为江望寒和永南王是敌对势力,说得多了。搞不好便被有心人利用。所以问得隐晦,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永南王听了只觉得头晕目眩,被这话地弦外之音弄得心神不宁。若不是永南王的家人又怎么会知道他家里头有什么瘸腿猫,有什么腊梅花?他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却只听江望寒接着道:“还请永南王让江某入城一叙,江某一人一骑,永南王还担心江某心存欺诈么?”
永南王沉吟片刻道:“也罢,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本王就代替大王会会你。”这句话似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不一时,城上扔下一根粗绳,江望寒拍了拍自己的汗血宝马,带着董清秋下了马,这便一手抱着董清秋,一手扯住绳端,提气用力,蹭蹭蹭就沿着城墙上到城楼上去了。
永南王此时已经不在城楼之上,董清秋焦急地寻着他的身影,得到的答案却是永南王先回城中府衙等候两人。董清秋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难道永南王不想快些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么?他应该猜得到自己是谁吧?
尽管狐疑,两人只得跟着随从下了城楼,朝府衙走去。
整个盘井城一片萧条,所有地店铺都紧闭着,街上一点灯火都没有。路面上一片狼藉,像是经历过一番洗劫,董清秋心里头隐隐作痛,紧紧跟在江望寒的身后,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人地惨痛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江望寒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董清秋,还当她是急于见到永南王,所以很紧张,他不禁暗暗地捏了捏董清秋的手,她的手掌冰凉,手心却全是汗。
董清秋怔了怔,给江望寒一个感激的微笑,缩回手,收回心思,加快了脚步。
两人被带到地时候,永南王已经正襟危坐在堂上。他形容消瘦,面若枯骨,整张脸都已经瘦去了一半,他有些面无表情,一笑不笑,就好像是蜡像一般。
董清秋看到他这副模样,猜也猜得到这一段日子永南王在狱中被折磨得不轻,心里头一酸,正要说话,永南王的双目正好与自己相交接,她看到他眼中光芒一闪,嗫嚅了两下嘴唇,却迅速地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而是冷冷地看着江望寒,“将军到此,究竟是为了何事?”
董清秋一愣,永南王分明已经认出了自己,怎么会这么冷淡?她环顾了四周,堂上分明只有他们三人,难道说是有人在暗处监视,所以永南王不敢搭腔?这样想来,倒也是了,之前在城楼上,永南王的回答也是说给别人听的,看来他的一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