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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三张牌 (单文档版)-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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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去的前几页里还有许多剪报。他看见打开的那页上的新闻这样写道:“五岁的奥黛塔·霍姆斯,去新泽西伊丽莎白镇参加一个快乐的庆祝活动,现在却成了一桩残忍离奇的事故的受害者。两天前参加了她姨母的婚礼后,这女孩和她的家人一起步行前往车站,这时一块砖头砸下……”
  然而,如此加害于她,他并非只做过这一次,是吗?不是的,上帝啊,不是的。
  从那天早上到奥黛塔失去双腿的那天晚上,这中间的许多年里,杰克·莫特投掷过多少东西,推过多少人啊。
  然后,是奥黛塔再次遭殃。
  第一次他把某件东西推向她。
  第二次,他在某件东西面前把她推倒。
  我打算用的是什么人呐?这是哪类人——
  接着他便想起了杰克,想起把杰克送进这个世界的那一下推搡,他想起听到的黑衣人的笑声,这一下他崩溃了。
  罗兰昏厥过去。
  9
  他醒来时,正瞧着一排排整齐的数字列在绿色的纸片上。纸片两边都画上了杠杠,所以那每一个数字看上去都像是牢室里的囚徒。
  他想:这玩意儿不搭界。
  不是沃特的笑声。难道是那种——计划?
  不,上帝啊,不——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复杂的了,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管用的了。
  可是一个念头冒出来,至少,脑子里触动了一下。
  我出来多久了?他倏地惊起。我从那门里过来时约摸九点光景,要不还更早些。过了多久——?
  他接着来。
  杰克·莫特——现在他只是枪侠摆弄的一个偶人——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桌上那个贵重的石英钟显示着一点十五分。
  上帝啊,那么晚了吗?那么晚了吗?可是埃蒂……他准是累坏了,不能再撑下去了,我得——
  枪侠转过杰克的脑袋。门仍然矗在那儿,但从那儿望见的情形竟比他想像的更糟。
  门的一侧有两个黑影,一个坐在轮椅里,旁边是另一个人……但这人已残缺不全了,只能用他的胳膊撑着自己,他下半截腿被那个出手极快的野蛮东西抓走了,就像罗兰的手指和脚趾一样。
  那黑影移动了。
  罗兰顿时以饿蛇捕食般的速度鞭笞着杰克·莫特,迫使他把脑袋转开。
  她看不见我们,在我准备好之前看不见的。等我准备好了,除了这男人的背影她什么也看不见。
  黛塔·沃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看见杰克·莫特,因为透过这扇敞开的门只能看见那个宿主所看见的景象。只有当莫特朝镜子里看时,她才有可能看见莫特的脸,(虽说这有可能导致一种似是而非的自我复制的可怕后果,)但即便那时,这对两个女士中的任何一个也都可能毫无意义;关键在于,对莫特来说这女士的面孑L 没有任何意义。虽说他们彼此有着不共戴天的隐秘关系,但他们从来没见过对方。
  枪侠不想让这个女士见到那个女士。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直觉擦出了火花,愈益接近一个成熟的计划。
  可是在这儿已经呆得太久了——光线提醒他现在准是下午三点了,也许者5 过了四点。
  从现在到日落之后螯虾出现,埃蒂离生命终止还剩多少时间?
  三小时?
  两小时?
  他也可以回去救埃蒂……但这正是黛塔·沃克想要的。她设好了一个圈套,就像那些惧怕老虎的村民故意放出一只羔羊作为牺牲品来诱使老虎进入箭矢范围。他也许是应该返回自己病病歪歪的躯体……但时间不够。他只能看见她的影子,是因为她正躺在门边,他那把左轮枪让她紧紧攥在手中。这当儿,只要罗兰的那具躯体一动弹,她就会开枪,结果了他。
  由于她对他还是心存畏惧,他的结局可能至少还算幸运。
  埃蒂的结局可能是在嘶叫中恐惧地死去。
  他似乎害怕黛塔·沃克那种粗野的叽叽咯咯的声音:你想跟我玩吗?灰肉棒?肯定的,你想来干我!你不会害怕一个老跛子黑女银吧,是不是?
  “只有一条路,”杰克嘴里嗫嚅着。“就这一招。”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戴眼镜的秃顶男人朝里边望进来。
  “你是怎么在做多夫曼的账的?”这秃顶男人问道。
  “我病了。我想我得去吃中饭了。我得离开了。”
  秃头男人担心地看着他。“也许是病毒,我听说一种挺可怕的病毒在到处传染。”
  “也许。”
  “那么……只要你在明天下午五点之前把多夫曼的事儿做完……”
  “好吧。”
  “你知道他那脾气的——”
  “是的。”
  那秃头男人,这会儿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吧,回家去吧。你看上去是跟平时不大一样。”
  “是啊。”
  秃头男人匆匆离去。
  他感觉到我了,枪侠想。这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他们都怕他。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都怕他。他们的害怕是对的。
  杰克·莫特的身子站起来,看见了自己带来的手提箱(那是枪侠进入他意识时带进来的),于是把桌上的纸都归拢来塞了进去。
  他感到一阵冲动,想要悄悄回望一下那道门,但随即克制了这种冲动。除非他对一切冒险都做好了准备,否则在回到那儿之前,他不能再回头去看。
  这当儿,时间已非常紧迫,还有一些未了的事儿得去完成。
第二章  甜饵
  1
  黛塔躲在石崖的浓阴里,那是两块豁裂又斜靠在一起的巨石,这模样像是某些老年人到石头跟前去倾诉自己古怪的秘密。她看见埃蒂沿着碎石遍布的山坡上上下下地搜寻着,用嘶哑的嗓音叫喊着。
  他脸颊E 的青茬子终于长成了胡须,乍一看去你也许会把他认作一个中年人,只是有那么三四次,他走近她时(有时近得她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脚踝),靠得很近时,你才能看出他还是个孩子,像一条挨踹的狗似的无精打采。
  奥黛塔会感到内疚,而黛塔却心如止水,随时准备对付这天然猎物。
  当她最初爬到这儿时,她觉出手掌下边吱啦吱啦的,像是秋天落叶在树冠渐稀的枝条上发出的动静。她眼睛调节过来后看见那原来不是树叶,而是一些小动物的骨骸,是某种猎物,如果那泛黄的古老骨骸颜色不假,那应该是年代久远的事了,这里曾是一个兽穴,那种黄鼠狼或是白鼬之类的东西,可能是在晚上一路嗅着气味钻进这片林子里低矮的灌木丛,这儿的诱猎者——凭着自己的鼻子跟过来逮住了猎物。然后它就被杀死、吃掉,然后那猎者又把吃剩的部分拖回这儿贮藏,等夜幕降临再度出猎。
  现在有一个更大的猎物在这儿,黛塔最初的念头是仿照前边那个原住民的伎俩:耐心等到埃蒂睡着,他肯定要睡觉,趁那工夫就做了他,把他的尸体拖到这儿来。这样两把左轮枪都在她的手上了。
  她可以潜到门那边躲着,等着大坏蛋回来。她最初想像对付埃蒂那样三下五除二地把大坏蛋的躯体干掉,但一想这样不好,为什么呢?
  如果大坏蛋没有躯体可以回来,黛塔要逃离这儿回到自己的世界就没门儿了。
  她有可能让大坏蛋把自己带回去吗?
  也许不行。
  可没准能行。
  如果他知道埃蒂还活着,也许就行。
  于是这就有了一个更好的点子。
  2
  她的狡黠的本性根深蒂固。如果谁敢当面暗示她这一点,她也许会朝人家粗声大笑;然而她内心的不安全感也同样根深蒂固——出于后者,她把前者归咎于她碰到的任何与自己智力相当的对手。
  这就是她对枪侠的感觉。她听到一声枪响,便朝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一股硝烟从他剩下的那支枪口里冒出来,从那门里过去之前,他重新上了子弹并把枪丢给埃蒂。
  她知道这对埃蒂是一种什么暗示:所有的子弹都安然无恙,没有受潮;这把枪可以护身。她也知道这对她是一种什么暗示(当然这大坏蛋知道她在窥望;虽说他俩开始聊天时她其实就睡着了,没准就是那声枪响惊醒她了):离他远点,他可是带着真家伙的。
  但魔鬼很可能琢磨得更细。
  如果这场小小的作秀是专门冲她而来,那么大坏蛋意识里是否并没有她和埃蒂都可能看不明白的别的意图?也许大坏蛋并不这么想——如果她看见这发子弹可以射击,那么,她从埃蒂手里拿来的那些子弹也一样能用。
  估计他猜到埃蒂可能会睡过去,可难道他就不明白她可能会候准时机偷了那把枪,然后悄悄挪回山上躲起来?是的,大坏蛋可能已经预见到所有的事情了。他是一个聪明的白鬼子。能足够聪明地预见黛塔逮住这小白娃子的最佳时机。
  所以,大坏蛋很可能是有意给枪里上了坏子弹。他曾骗过她一次;干嘛不来第二次?这回她仔细检查过枪膛,里边真是上了子弹而不是空弹匣,是的,看上去都是真子弹,但事实上也许不是。他甚至不会冒险搁进一颗可能会是干燥的子弹,难道不是吗?他本来就把所有的子弹都安排好了。毕竟,枪就是大坏蛋的事业。为什么他要来这一手?为什么,为了诱使她暴露自己,显然就是这回事!这一来,埃蒂就会拿那把真能管用的枪来制住她了,同样的错误他不至于再犯一次,不管是不是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事实上,愈是疲倦的时刻他倒可能愈加留意不能犯第二次错。
  不错的试探啊,白鬼子,黛塔在她阴森森的兽穴里想道。这个黑漆漆的洞窟,虽说逼仄却还舒服,地面上铺着松软的地毯,那是小动物们腐化的尸骸。不错的试探啊,但我不吃这一套。
  她不必向埃蒂射击,她只消等候。
  3
  她惟一担心的是枪侠可能会赶在埃蒂睡着之前回来,好在他这会儿还在外头。门底下那个死气沉沉的身子还是纹丝不动地躺在那儿。也许他在找他需要的药时有麻烦了——她都能想到,那准是招惹上别的什么麻烦了。像他这种人要找事儿还不是跟火烧火燎的母狗招惹一群发情的公狗一样容易吗?
  埃蒂寻找那个名叫“奥黛塔”的女人足有两个钟头了,(噢,她恨死了这个名字,)一直沿着山丘上上下下呼喊个不停,直到喊不出声音来。
  至少埃蒂还是按照黛塔的期待在做:他下山回到那处只是一个小三角的海滩,在轮椅旁边坐下,郁闷地向四周张望着。他攀住轮椅的一只轮子,这手势几乎就是在抚摸。过一会儿,他手放开了,深深地叹一口气。
  这个情形给黛塔喉咙里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的脑袋也突然从一边痛到了另一边,像是夏日的一道闪电,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唤……在叫唤或是在喝令。
  不,你不能,她想,实在不知道她正在想什么或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不,你不能,这回不能,现在不能。不是现在,要不然再也别这样。
  这蓦然而生的疼痛又钻进她脑子里,她两手攥成拳头。紧绷的脸庞透出一股坚定气概——这虎视眈眈的畸形嘴脸不啻是一种自嘲——那是无以复加的丑陋和几乎是圣洁的坚毅混合一起的表情。
  闪电般的疼痛没有再来。那种似乎由疼痛传递的声音也没有重新出现。
  她等着。
  埃蒂用拳头支着下巴,撑着脑袋。不一会儿脑袋开始垂下来了,拳头滑到脸颊上。黛塔等着,那双黑眼睛炯炯发亮。
  埃蒂突然抬头,硬撑着站起来,走到水边,撩起水洗脸。
  很对嘛,白孩子。这个世界可没什么犯罪羞耻,否则你也不会给带到这儿来了,对不对?
  埃蒂这回坐进了轮椅,感到这样更舒服些。他对着那道打开的门凝视了好长时间,(你在那儿看见什么了,白孩子?黛塔愿掏二十元的票子听你说说,)随后又坐到沙地上。
  又用手撑住脑袋。
  很快他的头又一点点垂下来了。mpanel(1);
  这回一点没耽搁,他的下巴很快就贴到胸前,虽说涛声阵阵,她还是能听到他的呼噜声。很快,他就朝一边歪倒,蜷起了身子。
  她惊讶、讨厌、恐惧地发现自己内心竞对躺在下面的这小白男孩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意。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除夕之夜守了半宿却被赶上床的小不点儿。这时她想起他和那大坏蛋是怎么拿有毒食物来引逗她嘲弄她,而等她伸手去拿的最后一瞬又怎么挪开去了……至少他们还怕她会给毒死。
  如果他们怕你会死,何必一开始就让你吃那带毒的东西呢?
  这个问题叫她害怕,正如那一瞬间的怜悯之情让她害怕一样。
  她以前是不对自己提问的,何况在她的意识中,这提问的声音似乎根本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
  他们不是想拿这有毒东西来害我,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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