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0-微尘-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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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我就信不过那些什么局呀
、科呀的,那些人就喜欢瞎扯淡!”
听了这种没遮拦的话,又看到两个陪同的干部不吱声,何今更明白了政府部门要他来斡旋的原因。何今说:“好啊,我肯定会做好你们的向导,尽地主之谊嘛。”
整个上午看了几处海滩,苟玉玲一路虽然也和大家一起说笑话,却很少有太张扬的言词。中午吃海鲜的时候,苟玉玲跟那些年轻人说:“大家要谅解些啊,我是专门来看望弟弟的,土地的事你们自己做主,我弟弟只是给你们当参谋的。”
苟玉玲又跟何今低声说:“这些朋友是郝大东的小哥儿们,南方开放,他们约大东到这里来弄地。你知道大东这几年身体不好,没来。我知道你在玉海,怎么说也要来看看你。”
整个下午,何今又陪大家去看地。两个干部显得有些紧张,拿了张规划图还不断地解释:这里是市里规划的港口,那里是海军圈了的土地……这些地都是不能动的。何今让干部先说,自己就来印证,弄得旁边的小平头还骂骂咧咧的。第二天何今陪着他们又去看远处的海滩,那些荒芜的海滩和礁石他们还看不起。在陪同的过程中,这些年轻人气宇轩昂,说话大派,动辄就是中央某某首长。何今知道,他们要的这些地不是搞投资建设,而是以各种名目、各种关系给一点象征性的定金之后又很快把土地转手出去。他们要地容易,转手容易,这当中的差价动辄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听他们说,这些年轻人还不是大“倒爷”,更大的“倒爷”还在上面,他们根本就不会出来跑,也从来不谈什么预付金,就凭一些签批的条子,倒钢材、倒铝锭、倒汽车、倒土地,那真叫神通广大什么都能!何今陪了他们两天,听他们讲些北京传来的政治笑话,还说些某某太子如何把倒来的钱弄到国外了,某某太子又把某某明星搞到家里了。这些神吹乱侃既新鲜又荒诞,实在让何今增长了不少见识。
苟玉玲自然很关心何今的婚姻,约好当天晚上去何今的住处专门谈这个问题。何今的公司是一幢两层旧搂房,住房就在公司下面,前面临海,旁边临街,后面就是些乱石沙滩。这里已是秋冬时节,每天傍晚都有一场例行的小雨。这雨不紧不慢,驱赶了白天太阳下面到处散发的鱼腥味,使临海的空气变得特别清新。何今刚推开自己的房门,苟玉玲就皱着眉头说:“外面的空气那么好,里面怎么就这么难闻!我看你肯定没有女朋友。何今哪,没有女人是不行的!”
何今急忙去收拾床面笑着说:“还不因为接待你们,这两天连叠被子都来不及。”苟玉玲说:“你看你看,旁边都是臭裤子、臭袜子,这也怪我们吗?”
说完这话两个人都大笑起来。苟玉玲看了看周围,一张床,两个柜子,一个书架,要不是墙上挂了几幅画,这房间实在是不像话。苟玉玲又皱着眉头问:“你看你,都快三十五了,再忙也不至于不找老婆吧?你给我说真话,究竟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何今迟疑地说:“今年初也谈过一次,是个医生。”
苟玉玲刚听了两句,又急急地问:“怎么?怎么不说下去?”
何今又迟疑了一下,才叙说了和这医生交往的事情。这医生开始的时候着实让他动心,不只是漂亮,还很有文艺修养。她能以专业水平的口气和你谈论任何艺术,说到表演,她能说出斯坦尼体系和梅兰芳体系,她能和你从古代的“阳关三叠”谈到现代“梁祝小提琴协奏曲”。说到美术,什么西洋素描的三度空间五大调,色彩关系以及光线构成的明暗对比,都不在话下。有一次,两人看到毕加索的一幅肖像画,画出了侧面轮廓又画出了正面才能看到的另一只眼睛。那医生对何今说,毕加索表现的是四度空间吧?刚才看到了侧面,转过来又看到了正面,在不同的时空里,你就能看见她的另一只眼睛。而在这不久,何今去了一次医院,正巧看见她在和别人争吵,那毫不掩饰的蛮横让何今感到相当吃惊。
第五部分:故土诚实和正义
何今悄悄地回来了,隐隐感觉到这医生就好像毕加索的画一样,在她的秉性中还有另外一只眼睛。
何今说:“我曾经跟她谈起过龚华,而她却不屑一顾,说那干活的粗人懂得什么感情,现在还不知道给人家下了多少小崽子呢!”何今叹了口气说:“这话让我很伤心,让我好几天都难受得懵懵懂懂的。”
苟玉玲说:“你忘不了龚华吧?”
何今摇了摇头说:“是啊,永远忘不了!每当回忆起她带着工人来解救我的时候,总会沉浸在心酸的泪水里。李相也跟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不论什么人,不论信仰什么,那真实的善良才是判断一个人是否美丽。”何今又站起来走到墙上的一幅画面前说:“这是新古典主义画家大卫特的“沙宾妇女”。你看那中间穿白袍的女人,她勇敢的带着这些柔弱而善良的女人,用自己圣洁的身躯隔开人间的暴虐和杀戮,以自己无畏的勇气去制止愚昧的惨剧!”何今突然激动起来继续说:“我每次站在这幅画面前就想哭!在我的心目中,那真诚善良的心灵好像把母亲、姐妹和爱人的所有美好都汇集了起来了,那是我对所有美好的寄予!”苟玉玲缓缓地说:“何今哪,你平静一点。以前我总觉得你不像是学艺术的,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我好像才看到你是个艺术家呢。”
何今缓了口气,平静地说:“是啊,我是被压抑了。说实话,我现在对这些事沉不下心来,这么多年了,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好像除了她,谁也进不了我的感情。表姐,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苟玉玲有些感动,说:“你怎么不写封信给她呢?”
何今说:“我写过,没有回信,肯定有什么原因。这里的工作实在太紧,我想等这里的工作松一点以后,专门去找她的。”
苟玉玲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说:“何今哪!我知道这个项目是你难得的机遇。也知道你心里有一种不成好汉誓不休的东西。我回去以后也可以帮你问问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不过,我劝你还是找个合适的,该放下的就要放下,何必像苦行僧那样折磨自己呢。”
苟玉玲的朋友们在玉海市还是批弄了几块地,没呆几天就走了。何今虽然又闷了好几天,可好在前后左右的事情太多,只能一心把精力放在工作上。然而,自从苟玉玲他们走了之后,何今又常常觉得这社会上很多的事情自己根本不明白。他总觉得这些人多少有点像蝗虫,就像普希金的诗里说的:“蝗虫飞呀飞,飞到菜园里。飞来一切都吃光,从此一去无音讯……”为这事,他专门写信给王子里,王子里回信说:“……你看看古今中外哪一个朝代在稳定的经济变革中,手里握有权利的阶层不会竭尽全力聚敛钱财掌握经济?他们最清楚变革的预期目标,自然就掌握了经济方面的主动。尽管这里面常常是泥沙俱下,但从整体来说,经济要发展,资本的积累是首要的。支离破碎的小民百姓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它需要一个庞大的、团结的集群。在这变革的时期,稳定非常重要,这对于国家政治、经济和社会秩序的发展是有好处的。……你现在还不在这个集群里,你只能从底层做起,用自己的勤劳和精明准备参与到这庞大的集群中去。我最后还要告诫你:你千万不要跟着去搞那些旁门左道。遵守法律,遵守游戏规则,诚实劳动,应该是你必须遵循的原则。只有这样,你才能进入经济变革中成为笑到最后的人群。”
何今把这封信看了又看,顿时茅塞顿开。因为他在这些年里已经有了不少实际体会,知道自己要得到真正的发展,不仅要顺应潮流,还应该有人格和尊严,诚实和正义,也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才能真正挤进那“庞大的、团结的集群”里面去。
第五部分:故土勤恳踏实的作风
玉海市开发之初,在无数大学生带着失望而归的时候,何今却站住了脚。当第二轮由内地各路人马带着资金再次掀起浪潮的时候,何今已占了先手。那时候,他已经买了一大片好地。
那些拿着土地红线批文层层转手的倒爷们,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居然把地价猛翻了十倍,这攀升的速度让所有人都非常吃惊。何今的公司正赶上了玉海最初的机遇,他用这块地又去向银行贷款,几栋大楼就顺风而起。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吴副市长的关照,银行的贷款、两个副手的勤恳敬业和公司员工的团队精神,让何今处在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最佳境地。好像上苍突然看见了他曾经受过的苦难,一不留神就动了恻隐之心。
然而,何今还时时流露出仿佛生来就是一副被人欺负过的模样。这模样配合他做事认真、待人诚恳,倒好像成了一种品牌,让人感到真诚可信。当别人还在一轮又一轮不断倒手土地的时候,何今的产业正配合了玉海市发展的形象,竟成了市里的明星工程。写字楼、商业楼和住房被各方争相抢购;新建的宾馆、饭店也成了各路投资商的聚集地。何今的“华能公司”
很快发展成了“华能集团”。人们不得不佩服他那勤恳踏实的作风和那藏而不露的精明。何今曾拿过钱给吴副市长,他说:“我何今能有今天不能不感激你,你帮助我,应该有的酬劳,我们公司的发展也是借用了你的心血和智慧的。”吴副市长哈哈大笑说:“你这不是有板有眼地叫我下台吗?我懂你的意思,我也看得出你的
真
诚,可我是万万收不得的。你要感激我就把它捐给教育局吧,我们这里好多农村的小学都破烂得很哩!”
何今第二天拿了这些钱去教育局,他还特别说明必须用于贫困的学校。市里报纸用头版报道了这件事,教育局给他发了奖状,政府还说要评他做外来的荣誉公民。在这个时候,何今又不禁回忆起让他进了八年“监狱大学”的山区。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感谢他们,他仿佛觉得正是那游街示众的逮捕,才有了今天的何今。他专门请鲁力拿了市里的有关证件去大山里的文化站,还带了五十万捐给贫困的乡里。他在署名的信里说:“这五十万元请老站长处理,我的意思是对山区的文化教育尽一点微薄之力。山区要摆脱普遍的落后和愚昧,前途就系在领导身上。我相信我的心和你们系在一起,文化教育的发展也将会给封闭的山区带来光明。”
鲁力很快就回来了,他说:“乡里的书记当时非常激动,马上给派出所打招呼说:‘何今那个档案不能只附在省里的平反通知上,还要加上他热心乡里公务、处处为人民服务这几条。你要注意啊,一定要盖上乡里、镇里和派出所的公章,以此证明对他的感激。’”何今的户口迁来了,很快又当选了市里的政协委员,一派苦尽甘来,处处春风得意。
然而何今也有他自己的苦恼,三十五岁了还没有成家。一些漂亮的女孩也喜欢过他。但是,在他的心目中龚华的影子怎么也不能抹去,正如他跟表姐说的那样:连自己也弄不明白,好像除了她,谁也进不了自己真正的感情。何今自己也越来越感觉在每次接触一些女孩之后,心里都有一些异样的难受,甚至感觉龚华就在他的面前。他想起十二年前,将去山里文化站的时候,曾去看望过龚华。那个时候,他非常冲动,甚至去拥抱过龚华,然而当龚华对他亲抚的时候,却又被他慢慢地推开了。那时候,他尽管口里叫她姐姐,实际上却深深地爱着她,然而他又觉得自己不配龚华的爱,觉得自己的无能和窝囊怎么能无耻地去玷污龚华的身躯。这实在是他一直留在心底的,难于言表的伤痛和悲哀。
何今那时要到荒凉的大山里去了,他决心承受这一切不幸,宁愿把自己带到人间最为萧瑟的境地。从这以后他却更加窝囊了,那种自尊和自卑混杂的东西使他迷茫,使他困惑,使他到现在一想起来就感到痛得揪心。
何今到玉海市的头一年,也曾经给龚华写过一封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他想,龚华看来已经成家了,自己应该把对她的爱,永远珍藏在心里。何今现在已小有成就,也觉得应该从自卑的阴影里跑出来了。他决定不论龚华现在怎么样了,也一定要去找到她。他把公司的工作托付给了两位副经理,马上去买了机票,当天下午就到了故乡省城。何今去了探梅二姨家里,一个电话过去,苟玉玲就赶来了。苟玉玲说:“你怎么不早来个电话?我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