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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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忽视他的力量。同他保持和平就可以充分保证骑士团边界的安全,更好地集结力
量。齐格菲里特在玛尔堡常常听见人们谈起这件事,人们也常常流露这样一种希望:
等到打败了国王之后,可以另找借口攻打玛佐夫舍,那时候这块地方就再也逃不出
十字军骑士团的手掌了。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妙算。因此大团长目前一定会尽力避免
激怒雅奴希公爵,因为这位同盖世杜特的女儿结婚的公爵比普洛茨克的齐叶莫维特
更难于妥协,齐叶莫维特的妻子却由于某种不知其详的原因而完全忠实于骑士团。
想到这里,这个为了骑士团和它的声誉而随时准备无恶不作、极尽奸诈和残忍
之能事的齐格菲里特老头,也不得不慎重地盘算起来了:“放掉尤仑德父女是不是
会好些?把罪行和劣迹一古脑儿推到邓维尔特身上去,横竖他已经死了;即使大团
长因为罗特吉爱和我自己是邓维尔特的同谋犯,要严惩我们,然而对于骑士团来说,
这样不是更好些么?”但是一想到尤仑德,他的复仇和残忍的心又狠毒起来了。
放走他,放走十字军骑士团的这个压迫者和刽子手,这个多次交战中的得胜者,
这个叫骑士团出尽了丑、受尽了灾祸、吃了多次败仗的罪魁祸首,这个邓维尔特的
杀害者,德·贝戈夫的战胜者,梅恩格、戈德菲列德和胡格斯的杀害者,他在息特
诺使日耳曼人流的血甚至比在一场恶战中使日耳曼人流的血还要多。“不,我不能
放他走!我不能!”齐格菲里特激动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而且一想到这里,他十只
贪婪的手指不禁抽搐地紧握起来,衰老瘦弱的胸脯也沉重地起伏着。“不过,如果
这会给骑士团带来重大的利益和光荣呢?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惩办了依然活着的同
谋犯,也许雅奴希公爵就会和他的敌人和解,跟骑士团签订协定,甚至结为联盟,
岂不是就消除了这一重障碍吗?他们是非常暴躁的,”这个老“康姆透”又想道:
“但如果向他们略示亲善,他们很快就会忘却怨恨的。嘿,公爵本人在他本国内不
就被我们俘虏过么?应当提防他们报仇。……”
于是他心乱如麻,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然后在耶稣受难像面前停了下来,受难
像正对着门口,几乎占去了左右两扇窗之间的整堵墙头,他跪了下去,说道:‘启
示我吧,主啊,教诲我,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我释放尤仑德父女,那末我
们所有的行动都将彻底败露,全世界不会说这是邓维尔特或者齐格菲里特于的,而
是要责骂十字军骑士团,整个骑士团将因此蒙受耻辱,那个公爵的仇恨也将无比增
长。如果不释放他们,把他们关住或者把这件事隐瞒起来,那末骑士团将要受人猜
疑,我也不得不亵渎自己的嘴,到大团长面前去撒谎。怎么办才好呢,主啊?教诲
我,启示我吧。如果我非受到报复不可,就按照您的正义作出定夺吧;只是现在请
教诲我、启示我,因为这牵涉到您的宗教,无论您下什么命令,我一定照做,即使
因此而使我下牢,处死我,把我加上脚镣手铐,我也甘愿。”
他把前额靠在木头十字架上,祈祷了很久;他一点没有想到这个祷告本身就是
邪恶的,亵渎神明的。然后他心安理得地站了起来,自以为这个木头十字架已踢恩
于他,给了他一个既有道理、又极具识见的主意,似乎天上有一个声音在向他说:
“起来,等罗特吉爱回来再说吧。”是啊!必须等罗特吉爱。他一定会打死那个年
轻人;那时候再决定到底是把尤仑德父女藏起来,还是释放他们。如果把他们藏起
来,不错,公爵决不会忘记他们;但由于确不定是什么人劫走了这姑娘,他就会找
寻她,会写信给大团长,不是指责大团长,而是向他提出请求,那么这件事就会长
久拖下去。如果释放他们,那么他看到尤仑德女儿回来了,欢乐之情一定会超过那
种要为她的被抢劫而进行复仇的愿望。“我们还可以一口咬定说,我们是在尤仑德
的暴行之后才找到她的。”最后这个想法使齐格菲里特完全安心了。至于尤仑德本
人,那倒不足为俱;因为他和罗特吉爱早就想出办法,万一非释放尤仑德不可,自
有办法叫他既不能为自己报仇,也不能危害他们。想到这里,齐格菲里特残酷的心
里高兴起来了。他想到即将在崔亨诺夫城堡所举行的天主的裁判'注',也感到很高
兴。至于这场致命的决斗的结局,他却一点也不担心。他想起哥尼斯堡的一次比武
来,当时罗特吉爱就制服了两个在安提加夫地方算得上是无敌的战士。他也记起了
维尔诺附近那次决斗,那是一个波兰骑士,梅尔希丁的斯必特科,也在罗特吉爱的
手里送了命。想到这里,他顿时容光焕发,心花怒放,因为当罗特吉爱已经是一个
相当有名气的骑士的时候,是他第一次带领他远征立陶宛,教给他同那个民族作战
的最好方法的;因此他像爱自己儿子一样爱罗特吉爱,这种深挚的情感只有那些内
心里蕴藏着强烈情爱的人才掏得出。现在那个“小儿子”将再一次使可恨的波兰人
流血,满载荣誉归来了。唔,这是天主的裁判,同时骑士团还会因此打消别人对它
的疑窦。“天主的裁判……”一眨眼工夫,一种近似惊吓的感觉又压上这个老十字
军骑士的心头了。瞧,罗特吉爱必须进行殊死的决斗来保卫十字军骑士团的清白无
辜。然而,他们却是有罪的;因此他是为谎言而战了……如果他发生了什么不幸,
该怎么办呢?但是一会儿齐格菲里特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是啊!罗特吉爱写得
很有道理:“还有基督的帮助,基督当然关怀那些佩着他的十字架的人,而不会关
心一个尤仑德或者一个玛朱尔姑娘所受的委屈。”不错,罗特吉爱三天之内就要回
来,一定会凯旋归来。
这个老十字军骑士就这样自我安慰着,但同时又想到,是否最好把达奴莎暂时
送到某个偏僻的、遥远的城堡去,使玛朱尔人用尽计策也无法把她救出去。他犹疑
了一会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采取公开的行动并且控告骑士团,那只有尤仑德
小姐的丈夫才能办得到。不过他就要死在罗特吉爱手里了。接着而来的是调查、探
问、信件往来和控诉。但是这种手续只会使事情大大拖延下去,使真相越来越迷乱、
越模糊,不消说,会无限期地拖延下去。“等他们调查出什么名堂来,”齐格菲里
特心里说,“我已经死了,而且尤仑德小姐也将在我们的牢狱中变老了。话虽如此,
我还是要命令城堡内作好一切防御准备,同时也作好上路的准备,因为我还没有确
切知道罗特吉爱交战的结局怎样。因此我得等一等再说。”
罗特吉爱说过三天之内要回来,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接着又过了第三天
第四天,还没有扈从队来到息特诺的城门口。一直到第五天,天快黑的时候,城堡
大门的棱堡前面才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刚做过晚祷的齐格菲里特,立即派个小厮去
看看是谁来了。
一会儿小厮神色不安地回来了。但由于天黑,炉子里的火光远在后面,照不亮
整个房间,齐格菲里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们回来了没有?”老十字军骑士问。
“回来了!”小厮回答。
但是小厮的声调却使老十字军骑士吃了一惊,于是他问道:
“罗特吉爱法师也回来了么?”
“他们把罗特吉爱法师抬回来了。”
齐格菲里特连忙站了起来,扶着椅子的扶手,撑了好久,免得自己跌倒,然后
才问声闷气地说道:
“给我拿外套来。”
小厮把外套披在他的肩上。老骑士显然精神恢复了,因为他不用别人帮助就拉
上了兜帽,出去了。
不一会,他来到了城堡的庭院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缓慢地走在融化的雪地
上,迎着进门来的扈从队走去。他在扈从队旁边停了下来,那里已经围上了一群人,
几个卫兵拿着火把,把那地方照得亮晃晃的。仆从们一见老骑士来了,就给他让出
一条路来。火把的亮光照出了人们恐怖的脸庞,只听得后面黑暗地方人们在低声私
语:
“罗特吉爱法师……”
“罗特吉爱法师给打死了。……”
齐格菲里特走到雪车跟前,尸体就放在雪车上,下面垫着草,上面盖着一件外
套;他揭起了外套的一角。
“拿个火来,”他说,一面把兜帽拉到后边。
一个仆人拿来一个火把照着尸体,老十字军骑士在火光下细看了一下罗特吉爱
的脑袋;脸色发白,像冻结了似的,一块黑手巾一直扎到胡子下面,显然是为了让
死者的嘴唇合拢。整个脸部都收缩了起来,完全变了形,简直叫人认不出是他。双
眼紧闭,眼窝四周和太阳穴附近都是青一块紫一块,霜冻的脸上好像生了鳞片。老
骑士在一片死寂中注视了好久。人们都望着他,因为大家知道他像父亲一样对待罗
特吉爱,钟爱罗特吉爱。但是这老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脸色比平常更严厉,
流露出一种麻痹的冷静。
“他们就这样把他送回来!”他终于说了。
他立刻转向城堡的执事说道:
“午夜前准备好一口棺材,把尸体停放在礼拜堂。”
“给那些被尤仑德打死的人做的棺材还留着一口;”执事说。“只消把尸体盖
上麻布就行,让我去吩咐办理。”
“给他盖上一件外套,”齐格菲里特说,一面把罗特吉爱的脸遮盖好,“不要
用这种外套,要用骑士团的外套。”
过了一会,他又加上一句说:
“棺材盖别钉上。”
人们都走到雪车跟前来。齐格菲里特又把兜帽拉到头顶上,刚要走开,又想起
了一件什么事,问道:
“万·克里斯特在哪里?”
“他也给打死了,”一个仆从回答,“因为尸体已经烂了,我们不得不把他葬
在崔亨诺夫。”
“好的。
他走了,走得很慢,进了房间,坐在原先他听到消息时坐的那张椅子上;他的
脸仿佛化石似的,毫无表情,在那里坐了很久,弄得小厮担心起来,时时向门里探
进头来看。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城堡内惯常的忙碌停止了,但礼拜堂那面不
住地传来隐约的捶打声;然后除掉值夜士兵的叫唤声之外,就没有声音来打破这里
的寂静了。
当老骑士好像从熟睡中醒来似的、叫喊仆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罗特吉爱法师在哪里?”他问。
小厮被这一片寂静、这一连串的事故和缺乏睡眠弄得胆战心惊,显然不明白这
老头儿的意思,只是惊慌地望着他,声音发抖地答道:
“我不知道,爵爷……”
老头儿突然可怕地哈哈大笑,温和地说道:
“孩子,我是问你已经把他送进了礼拜堂没有。”
“送进去了,爵爷。”
“那很好。告诉第得里赫带钥匙和灯笼到这里来,等我回来,叫他拿一小桶煤
来。礼拜堂里上灯了么?”
“棺材四周都点上了蜡烛。”
齐格菲里特披上外套出去了。
他一踏进礼拜堂,便四下一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人;然后小心地关上了门,
走到棺材跟前,把死尸跟前六只大铜烛台上所点的蜡烛,拿开了两支,然后在棺材
前面跪了下去。
他的嘴唇一动不动,这表明他不是在祈祷。有一会工夫,他只是望着罗特吉爱
那张冻僵了的、然而仍然漂亮的脸,仿佛要在这张脸上找出残剩的生机。
然后在礼拜堂内那片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压低了声调叫道:
“亲爱的小儿子!亲爱的小儿子!”
接着,他就不作声了,仿佛在等待回答。
他伸出手来,把他那消瘦的、兽爪似的手指探到盖在罗特吉爱尸体上面的外套
下面,在他的胸口上摸来摸去,一面把上下、中央、肋骨下边的两侧,以及两边肩
胛骨,统统看了一看,他摸到了伤口,这道伤口从右肩的顶端一直到胳肢窝;老头
的手指插了进去,顺着伤口一直摸到底,于是他像伸冤喊仇似地大声喊道:
“哦!……这可多么残忍呵!……你还说那家伙完全是个孩子哩!……你整整
一条手臂给斫断了!整整一条手臂!为了捍卫骑士团,你曾经多少次举起这只手臂
去攻打过异教徒。……圣父、圣子和圣灵在上。你是为不义而战的,因此死于不义,
天主宽恕,愿你的灵魂……”
话突然在他嘴上停住了,他嘴唇发抖,礼拜堂内又是一片岑寂。
“亲爱的小儿子!亲爱的小儿子!”
齐格菲里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