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异星邪-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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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说着话,这江南侠义道中的第一人就将长衫一撩,跺脚,嗖地,就平地拨了起来,双腿
一蹬,身形就窜到了院子里。
仁义剑客露了这手轻功,在座群豪就哄然喝起好来,暗道:“还是云老父子的功夫俊,
你看,就冲云少侠的这一手,就够瞧好半天了,无怪人家能统率那么多镖局子,人家是真
行。”
大家暗中正自夸奖着,哪知无翅神鹰冷笑一声,身形像是动都没有动,就这么样窜了起
来,在空中一拧腰,就像是一支箭似的,射到院子的上空,然后微一转折,轻飘飘地落了下
来。
这无翅神鹰一施展出如此的身手,群豪又俱都色变,云谦一捋长须,跟了出去,满座群
豪饭也不吃了,都挤到院子里去了。
但是,在这大厅角上的一张桌子上,却仍然还有一人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喝着,脸上丝毫
无动于衷,生像是方才的事,他既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似的,根本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人一袭黄衫,面目英俊,竟然就是那个陌生而狂傲的少年。
此刻,他像是吃完了,站了起来,抹了抹嘴,目光往盘中放着的那只剩下的一半酥炸子
鸡上一扫,微叹了口气,像是意犹未尽似的,又撕了一块,放到嘴里咀嚼着。
然后,他慢吞吞地走到庭口,慢吞吞地分开摊在门口的群豪,慢吞吞地走了出去,竟然
静俏俏的——原来那江南侠义道的领袖,和河东黑米帮的总瓢把子已经动上手了。
黄衫少年缓缓踱出大厅,只见院子里俏然无声,数百只眼睛都注视着正在动手的仁义剑
客云中程和无翅神鹰管一柴身上。
这两人都是武林中万儿极响的人物,在这种生死搏斗的情况下,这而人竟然未脱下长
衫,仅将长衫的下摆,掖在腰间的丝带上,脚下也仍然穿着粉底朱面的官履。
但是这种装束,却像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身形的灵巧,就在这四周都站满了武林群
豪、当中方圆不到三丈的院子里,但见这仁义剑客云中程身形流转,衫袖飘飘,姿态潇洒已
极,竟和他平日为人拘谨的样子,截然而异。
但是这无翅神鹰管一柴,身法的轻灵、快捷,却尤似在他之上,四下群豪只觉眼花错
落,满目俱是这两人身影。
长江水路大豪横江金索楚占龙,紧紧地站在寿星云谦身侧,这两个须发都已近全白的武
林健者,此刻却都是面露紧张之色,因为正在搏斗的两人,无论是谁胜谁负,却都是不了之
局,势必要在江湖惹出极大的风波来。
四下肃然站着的武林群豪,虽然都和云氏父子的关系较深,但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干
预此事,只是在私心下暗暗希望云中程得胜罢了。
但这两人的身手,在武林中又可算得上都是一流高手,胜负却不是一时半刻之间能够分
判得出的。
此刻夜已颇深,院中四侧的高墙上,早已陆续添上数十支松枝扎成的火把,火把上尺许
高的火焰,顺着东南吹来的春风,斜斜地向西北倒了下去。
松枝燃烧时,发出的毕剥之声,在这四下的院里面,与这两人动手时发出的虎虎掌声,
形成了一种极不协调的声响。
瞬息之间,这两人已拆了数百招以上,但从他们掌上挥出的掌风,却像是比刚刚动手时
更为凌厉,无翅神鹰管一柴流动着的身形,倏然一顿,峰腰一挫,身形拧转开,双掌呼的一
声,满聚真力,向那正以一招如封似闭护着前胸的云中程击出。
他久战无功,此刻已觉不耐,是以竟舍弃招式的变化,而想以真力的强弱来分判胜负
了。
围观着的人,大多都是练家子,当然知道管一柴出这一招的用意,也知道只要这仁义剑
客伸手去接这一掌,那么这一成分判胜负的时候便到了,四下众豪的数百只眼睛,不禁都一
起望到那仁义剑客云中程的一双手学上。
多臂神剑右手捋着长须,左手托着右肘,这闯荡江湖已有数十年的武林健者,此刻,虽
像是仍然忍得住心中激动,其实他腰腿却都已满聚真力,只要云中程一个落败,他便立刻飞
身援救。
无翅神鹰管一柴这一双手掌刚刚吐出,哪知云中程闷哼一声,脚下连跺七星步,身形滑
溜溜一转,竞转到管一柴身后去了。
这无翅神鹰掌上的真力,却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听呼的一声,院中光影分花,
墙上的火把上,竞被他这远隔着三四丈的掌风,击得火焰一黯,险些熄灭。
这光影微黯,群豪紧扣着的心弦松了口气,但见无翅神鹰管一柴一掌击空后,身形绝不
停顿,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刹那里,他脚下竞还能硬生生一转,甩腕拧腰,天王卸
甲,在间不容发之下,逼开了仁义剑客由身后击来的一招。
寿翁云谦的右手顺着长须一滑,落到腰间的丝带上,心中虽也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暗暗
心悸,这江南黑米帮的瓢把子。
在武功上的造诣,确乎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无怪在这并不太长的一段日子里,声誉
能雀然而起,享有大名。
自己的爱子云中程,武功虽已尽得自己的真传,虽以剑客而名,掌上功夫,也绝不弱,
但此刻用来对付这无翅神鹰管一柴,无论身法、功力上,并未能胜着人家半筹。
多臂神剑云谦昔年闯荡江湖时,和人家过招动手,不知已有多少次了,此刻对眼下的情
势,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他心里不禁懊丧,自己好好一个寿筵,竟生生被这管一柴扰乱
了。
院中又复肃然,每个人的每一双眼睛,俱眨也不眨地随着这无翅神鹰管一柴和仁义剑客
云中程的身形打转。
有的武功较差,眼神较弱的,根本就看不清楚这两人的招式来路,但却越发屏着声息,
对这两人的武功,在暗中赞美着。
有的能看得清他们的招式的,更是不肯放弃观摩这种高手较技的机会,更有的心智较高
的,甚至还从其中偷学到一招半式。
众豪凝目之中,哪知在那大厅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这冷笑的声音,极为高亮刺耳,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缓缓说道:“这种打法,又有什
么意思,区区在下真难为你们这一身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明明两人的身法都是空门百露,
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这话声一出,群豪不禁都相顾失色,一起转头望去。只见大厅门口的石阶上,负手伫立
着一个神情倨做的黄衫少年。
这少年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比身侧的人都高着半个头,蜂腰窄背,眉梢眼角,傲气凌
人,嘴角仍然挂着一丝冷笑。
这语惊众豪,竟是一个在武林中藉藉无名的陌生少年。
众豪的数百道眼光,都像利刃似的瞪到他的脸上,但是这神情倨做的少年,却仍然若无
其事,嘴角的冷笑痕迹,又复显露了出来。
他的话声字字清朗,正在动着手的无翅神鹰管一柴和仁义剑客云中程,虽然心无别骛,
却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以这两人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不管这话是谁说的,都是件不能忍受的事,这两人撤回
招式,身形后纵,竟一起住下了手。
满院中的豪士,此刻没有一人不是愕然失色的,有的心中猜测这黄衫少年的来路,有的
却在心中暗骂,以为说出这话的人,一定是个疯子,就凭管一柴、云中程的武功,普天之
下,又有几人能说出这种话来,这少年不是疯子是什么?
无翅神鹰管一柴,和那位仁义剑客云中程此刻的脸色,自然更是难看,四道目光,自然
充满着森冷之意瞪着他。
只有寿翁云谦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这少年纵然非病即狂,但他这几句狂语,却使得自
己的心事,放下一半。
因为他此刻看出,自己的爱子身手之间,已不如先前的矫健,再一个失手,许多年挣扎
得来的声名,岂非要毁于一旦。
在这一刹那间,院中竟然又复肃然,须知这黄衫少年说的话,的确太过惊人,群豪相顾
失色之下,竟都愣住了。
管一柴、云中程两人,心中却是大怒,但以他们之身份,自也不会破口漫骂。
肃然之下,但见这黄衫少年一挥衣袖,缓步走下阶来。
无翅神鹰管一柴突然嘿嘿冷笑一声,沉声说道:“方才的高论,想必就是这位朋友说出
来的了,我管一柴确实钦佩得很,我管一柴技艺不精,自知武功太差,今日能遇见朋友,实
是高兴极了,还望朋友不吝赐教,将在下招式的空门一一赐告在下,让在下也好学学高
招。”
那黄杉少年朗声大笑了起来,连连道:“好,好,阁下的确虚心得很,不过你那趟掌
法,虽然看似花妙,却实在空门大多,叫我一时之间,又怎能说得完呢?”
他转头又向云中程笑道:“你的掌法,和他也是半斤八两,要不好好去练练,只怕将来
遇着高手,连人家的三招都挡不了,那岂非难看。”
这黄衫少年,竟老气横秋他说出这种话来,管一柴、云中程,俱都面目变色,双眉倒
立。
云中程剑眉竖处,冷笑一声,方待说话,哪知却听他父亲突然干咳一声,像是阻止自
己,便又将口中的话忍下去了。
但是这江南黑米帮的魁首,骄横跋扈,却万万忍不下这口气。
他已自冷笑一声,叱道:“好,朋友说的话,想必朋友也算是商人了,那么就请朋友让
天下武林英雄看看,我管一柴的武功如何不济事,连人家三招都挡不过。”
他把手一翻,将右手的袖子又挽了挽,这无翅神鹰显然已动了真怒,立刻就要出手了。
围观着的群豪,虽然都对这黄衫少年说的话不满,但此刻却又不禁在暗暗为他担心,这
无翅神鹰一出手,只怕这少年便得丧命,因为此刻这管神鹰的出手,是绝不会留情的了。
但是这黄衫少年,却又自朗声大笑了起来,一面朗声说道,“区区在下虽算不得高人,
但若要对付阁下这种身手,只怕有个三五招也足以够了,阁下若不相信,不妨试试看,只是
以区区之意,阁下最好还是算了吧,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现眼,却又是何苦呢?”
说罢,又自扬声大笑了起来。
这些群豪虽然惊诧,但有些经验老到的老江湖,像横江金素楚占龙、灵狐智书、多臂神
剑云谦等人,却都已看出这黄衫少年虽然狂骄无比,但他既敢如此,就绝非没有来历的。
是以云谦方才暗暗阻止住自己爱子的盛怒,反正他知道管一柴绝不会放过这少年,只要
这少年和管一柴一动上了手,那么以自己的眼光、经验,这少年的来历自己是绝不会看不出
来。
果然,这管神鹰盛怒之下,已自叱道:“承朋友的好意,但我姓管的天生的是这种脾
气,不到黄河心不死,朋友,你若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身手是怎么个高法,就在这里胡吹乱
吠,那我姓管的可要对朋友你不客气了。”
这黄衫少年哈哈笑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好,阁下既然执意如此——”他话声
缓缓一顿,笑声倏然而住,目光变得森冷而寒厉,冷冷又道:“那却怪不得在下了!”
他寒冷的目光四转:“哪位朋友出来做个见证,区区在下若不能在三招中,让这位朋友
落败,那么在下就从这院子里,一直爬将出去,但若是——”他语声一顿,目光又复落在管
神鹰身上,森冷的接着又道:“但若是朋友在三招之内一”管神鹰瞠目大喝一声,截断了这
黄衫少年的话,厉声道:“那我就随便你处置好了。”
略整上身,拗步进身:“朋友,你就接招吧。”
身形倏然一转,转到这黄衫少年的左侧,右掌横切少年的肩头,左掌却从右时下穿出,
以食中两指,猛点他肋下的血海穴,掌心内陷,却又满蓄小天星的掌力。
这无翅神鹰虽是骄狂跋扈,但一动上手,却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半点轻敌之态,用的也绝
不是那种踏洪门、走中宫一头以强击弱的身法,他竟避重就轻,先绕到这少年的身左,出招
之间,虽攻实守,早就先把自己的退路留好了。
这管神鹰此刻出招之间,竟显出来比先前和云中程动手时更小心。
他这一招两式,快如电火,那黄衫少年长笑声中,身形略展。
管神鹰掌方递出,忽然觉得眼前空空,就在这一刹那,这黄衫少年竟然形如鬼魅,身形
展动间,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大惊之下,已听到自己身后暴喝一声:“第一招。”管一柴心魄皆失,顾不得转身回
顾,猛然向前一栽,就地连翻几个筋斗,这江南大豪,黑米帮首,此刻竟使出“懒驴打滚”
这种见不得人的招式来,简直是无赖们的身法了。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