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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月异星邪-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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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程沉声又道:“是不是快刀会?”
  丁红巾虚弱地将头摇动两下。
  云中程俯首沉思一下,又道:“是不是黑米帮?……哦…··难道是太湖三十六寨
吗?”
  他一拍前额:“南河那边的天阴教,和了兄也结有梁子吧?”
  但是,他所得到的答案,只是千篇一律的摇头,他心里的疑惑,不禁也越来越重:“这
又会是哪些人下的辣手呢?”
  只见这了红中眼中掠过一抹黯淡的光采,像是悲哀自己至死还不能将自己的仇家说出
来,终于两腿微伸,亦自气绝了。
  云中程又长声一叹,轻轻放下尸身,却见这也曾在江湖叱咤一时的红巾会总瓢把子,虽
已气绝、但一双满布血丝的厉眼,却仍没有闭上,而是凝注一处,像是他临终之际,又发现
了什么,只是他却早已无力说出来罢了。
  云中程目中一动,拧转身躯,目光闪电地一转,只见微风吹动处,一粒细小的珠粒,在
地面上缓缓滚动着,在漫天火焰映影中,发出夺目的血红色。
  他脚尖一顿,身形朝这粒红珠掠去,哪知眼前突然又有人影一闪,来势之急,竟比自己
还快着半步。
  这突现的人影,使得他心中一掠,真气猛沉,硬生生将前进的势道顿了下来,目光动
处,只见日前在芜湖拜寿,那两个神秘而美艳的红裳少女,此刻竟又赫然站在自己的面前,
带着一脸温柔而甜蜜的笑容,左侧少女的一只玉手里,此刻兰花似地伸出两只春葱玉指,夹
着那粒鲜明的红珠。
  这两个红裳少女秋波流转,掩口一笑,躬下腰去,朝云中程一福,娇声笑道:“我当是
谁呢?原来是云少侠,您怎么也来了,您看,这颗小珠子多好玩,是您的吗?送给我们姐妹
两个好不好?”
  云中程心中虽然惊疑不安,但这仁义剑客,毕竟不是等闲的角色,面色微变之后,瞬即
恢复镇静,亦自抱拳笑了笑道:“多日未见,两位姑娘越发娇艳了,这种鲜血淋漓的地方,
两位怎么也有兴趣前来呢?”
  这两个红裳少女咯咯一笑,左侧那个纤手一缩,将手中的红珠收入怀里,云中程双眉暗
皱,却见她们已娇笑道:“云少侠,您不说这珠于是不是您的,我们可就收下了。”
  左侧那少女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嫣红的面颊上划了划,笑道:“云少侠,您看这个丫
头脸皮厚不厚,随便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居然就算是自己的了。”
  左侧的少女一撇嘴,道:“你呢!你刚才不是也和我在抢,现在没有抢到,就眼红了是
不是?云少侠,我告诉你,普天之下,就数她的脸皮最厚了。”
  云中程干咳了一声,缓缓道:“这粒珠子,虽非在下所有之物,但却——”他心中忽然
一动,将自己已经说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是自然应该归两位所有了。”
  左侧那少女秋波流动,娇笑道:“谢谢您啦——”语犹未了,突然面色大变,目光直勾
勾瞪在一处。
  另一个少女眼睛随着她一转,嫣红的面颊,又立刻泛出一阵惊恐之色。
  仁义剑客拧腰转身,目光一瞥,却也不禁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栋仍在燃烧着楼阁的熊熊火焰之中,此刻竟缓缓走出一个人来,长身玉立,目如
朗星,身上穿着一件隐带光泽的玄色长衫和那顶玄色方中,竞连半点火星子都没有。
  只见他缓缓走出火窟,极为潇洒从容地举步而来,炯炯生光的一双俊目,在那两个红裳
少女身上一转,随即盯到云中程所持的那口远较寻常宝剑为短的龙纹软剑上。
  两个红裳少女对望了一眼,面上便又回复她们仅有的那种温柔甜笑,朝云中程笑道:
“云少侠,我们走了,过两天我们再下山来拜谒云老爷,请您回去代我们向他老人家问
好。”
  四道秋波,电也似的向那玄衫少年身上一扫,脸上又一扫,柳腰轻摆,一起如飞掠去。
  那玄衫少年微微一笑,目光中微微有些赞赏的意味,像是在赞赏这两个红裳少女的轻功
之高,又像是在赞赏着她们的聪明。
  然后,他转回身,朝云中程当头一揖,朗声笑着说道:“小可冒昧,阁下想必就是仁义
剑客,云中程大侠吧?”
  云中程微微一愣,方才他眼看这少年安步自火中行出,此刻又见此人一见自己之面,就
能直呼出自己的名字来,心中不禁既惊且怪,呆呆的愣了半晌,竟没有说出话来。
  这玄衫少年微微一笑,又道:“小弟初入江湖,对武林侠踪,虽然生疏得很,但云大侠
手中的这柄比寻常剑短了六寸却比常剑锋利百倍的龙纹软剑,小弟却早就从先父和家师口中
听到过,是以小弟一见此剑,便猜出阁下必定就是仁义剑客下”云中程心中暗忖道:“原来
他是认得这口剑。”
  目光上上下下在这位玄衫少年身上一转,只见他潇洒挺立,有如临风玉树,言笑谦谦,
却带着三分儒雅之气,不禁大起好感,又自忖道:“这少年的武功,虽然还不知道深浅,可
就从他方才从火中安步而走的神态看来,这少年显然怀有一身绝技,却偏偏又没有半点狂
态,唉,近年来江湖中,后起高手,固然极多,可是这少年气度之高,却不是任何人能及
的。”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转,目光抬处,只见这位玄衫少年仍含笑望着自己,忙也笑道:“小
可正是云中程,不知兄台高姓,令师是哪一位?”
  左手微抬,右手的食中二指,挟着剑尖一弯,将掌中剑围在腰里。
  那少年突然长叹一声,缓缓道:“云大哥,你难道不记得,十余年前,那缠在你身边求
你授两招云门剑法的长卿了吗?”
  云中程心头扑地一跳,退了两步,突叉一掠而前,紧紧握住这少年的双手,连声道:
“原来你就是长卿弟,十年不见,可想死哥哥我了,长卿弟,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这十年
来,你都在哪里去了,老伯他可好吗?唉——岁月如梭,长卿弟,你已出落得一表人材,又
有一身绝技,可是——哥哥我却已老了。”
  他语声急切,显见得心中极为兴奋,因为他此刻已知道站在他面前,这气率谦谦的玄衫
少年,就是自己父亲生平最最钦佩的人物——中原大侠卓浩然的爱子卓长卿。
  他大喜之下,心情无比的激动,目光喜悦地凝注在卓长卿脸上,哪知却看到他面上此刻
竟流露出一种极为悲哀枪痛的神色未,而他被自己握在手中的一双手,此刻在微微颤抖着。
  一阵不祥的感觉,使得云中程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急切地又问道:“长卿弟,你怎
么了,难道……难道老伯……”
  卓长卿一双俊目之中,泪珠盈盈,微微点了点头,晶莹的泪珠,终于沿着他俊逸的面
颊,滑落下来。
  云中程大喝一声:“真的?”
  卓长卿任凭冰清的泪珠,在自己面颊上滑动着,十年前黄山始信峰下,那一段惨绝人衰
的往事,又复像怒潮一样的在他心里澎湃起来,于是他的眼泪流得更快了。
  这十年未,无比艰苦的锻炼,使得他由“常人”而变为“非常人”。他自信自己的情
感,已经足够坚强得能够忍受任何打击,但此刻,他面对着故人,心怀着往事,一种深沉而
强烈的仇恨和哀痛,便使得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他无声地流着泪,断续他说道:“大哥,我爹爹和……我妈妈,在十年以前,就……在
黄山……始信峰下,遭……遭了别人……的毒手了。”
  这虽是寥寥数十来字,可是他却像是花尽了气力,才将它说出来。
  而听了这数十字的云中程呢?他更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霹雳,当头轰了一下,使得他的神
智,在这一瞬间,竟全部凝住了。
  他仍然不相信这是事实,但残酷的是,他却无法不相信。
  而入无言相对,良久良久,卓长卿只觉得一种无比温暖的感情,从站在自己对面这磊落
的男子握在自己手上的一双铁掌中传了过来,而这种情感,是世间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
的。
  终于,卓长卿忍住了眼泪,轻轻说道:“大哥,你带我去见见老伯吧。”
  云中程缓缓转回身,往来路行去,在这一刻间,他竟似已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忘去
了,因为他的整个情感,都已为悲哀和惊痛充满,再也没有空隙来容纳别的了。满天的火
光。
  将他们并肩而去的身影,拖得老长——两人默默前行,各自都觉得对方被自己握着的手
是冰凉的,冰凉得就像是寒水一样。
  云中程突然停下脚步,道:“长卿弟,等一会,你见了爹爹,千万不要将老伯的噩耗对
他老人家说出来,他老人家……年龄大了,恐怕……恐怕受不了……”
  卓长卿了解地一点头,他昔年年纪虽幼,却也知道多臂神剑对自己父亲的感情,这种情
感虽是大部分武林人士对自己的父亲都抱有的,但都远远不及多臂神剑来得强烈而深厚。从
那天在黄山始信峰下,一直到现在,他对他爹爹的死,除了无比的悲痛之外,还有着一份隐
含在悲痛里的骄做。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值得自己骄做的,而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任何一个
父亲传给儿女的东西,都远远不及自己的爹爹留给自己的珍贵,因为,他已从父亲手中获得
了光荣。
  “只是这份光荣的代价,为什么要如此巨大呢?又为什么如此惨酷呢?”
  他暗问自己,暗恨着苍天,苍天对于世人,不就有些不公平吗?!
  两人越走越快,到后来,便各自展动身形,施出轻功来,云中程心中暗道:“不知我这
长卿弟轻功怎样?”
  脚下加劲,嗖然三个起落,掠出八丈远近,正是武林罕见的轻功绝技晴蜒三抄水。
  但侧目一望,卓长卿却不即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半肩之处,漫无声息地移动着身形,云中
程心中暗叹一声,和他并肩入了临安城。
  繁华的夜市,已全然冷落了下来,街旁的店家,都早就关上店门,以求避祸,穿着皂
衣,带着缨帽的官差,焦虑而慌乱地在街道上冲洗着血迹,检验着尸身,他们终日忧郁着的
事,现在终于让他们遇上了,甚至还远较他们忧心着的严重。
  云中程和卓长卿,自然早已放缓了脚步,但仍不时有官差锐利的目光,怀疑地望在他们
身上,云中程轻咳一声,拉着卓长卿走到街边的屋檐下,像一个慌乱的路人似的,急急行走
着。
  他虽不熟悉临安城里的道路,但凭着由无数磨练和经验得来的观察和辨别的能力,使得
很炔的就找到了那间叫“龙门居”的酒食茶铺,只见门外向高挑起的两个大油纸灯笼,虽仍
发着亮,这间铺子的大门,却也关上了。
  云中程目光一转,看到大门的空隙中,仍有灯光露出,也隐隐可以听到轻微的人语声,
从紧闭的大门中传出来。
  他又一拉卓长卿,穿过那条血迹已被冲洗得干净、此刻仍是潮湿的街道,伸手轻轻一拍
店问,里面随即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是中程吗?”
  话声方落,门已开了一线,明亮的灯光,照到他的脸上,使得他几乎看不清开门的是
谁,但是抓在他臂上的手,却是他所熟悉的,他从这双手上,就可以体会出一个慈父关怀爱
子的心情。
  龙门居里轻微的人语声,随着他们进来而变得嘈杂。
  多臂神剑的一双手,仍然抓住他爱子的臂上,连连问道:“中程,你可看到了什么吗?
怎么去了这么久?”
  一瞬间,云中程仿佛又回到那充满金黄色的梦时童年,这种慈父的关切,他已久久没有
享受到了,而此刻他知道了原因,那并非父亲已不再对他关切,只是没有值得关切的原因—
—儿子在父亲眼中,永远是没有长成的,纵然他已是能够统率群豪的武林健者。卓长卿微微
垂下头,俊逸的面庞上,露出黯然之色,有什么其他的事能比这种父子的亲情更易令一个无
父的孩子感动的呢?
  但是他却不知道,此刻店中群豪的眼睛,已大多都凝视在他身上,一个卓尔不群的人,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云中程面上,勉强地绽开了一丝笑容,指着卓长卿道:“爹爹,你老人家猜猜看,这位
少年英雄是谁?”
  多臂神剑目光一转,但见站在自己爱子身侧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身上穿着一袭
似丝非帛、似绢非绢,说不出是什么质料制成的玄色长衫,目如朗星,鼻似悬胆,这面貌似
乎是自己熟悉的,尤其是那满含坚毅和倔强的嘴,更使他和自己终日惦记的一人相似,但
是……
  这老人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注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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