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久很久以前-第2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我是不老实的小人!你最清高,清高到不屑我的心情、我的在乎!那你走!走开!别和我为伍!’
豁出去的感觉是如此难受,我说了一堆言不由衷的话,好想哭喔!
他不耐地呼出一口长气,改看假日热闹的街头,很讽刺,电影院附近不乏热恋中的男女,一对对甜甜蜜蜜路经巷口,我们却像两头困兽之斗的野兽,撕扯彼此的伤口。
奇妙的是,当小芸的自白以及那个谎言爆发开来,我有如释重负的错觉,我不必暗地里背负罪恶感,也不用再猜测小芸真正的心意归属了。
一会儿,高至平总算吐出一句话:‘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会搭你的车。’
我不去看他,连视线也不愿与他有所瓜葛,他静了片刻,迳自戴上安全帽,骑着摩拖车离开,不留半点依恋。
我闭上眼,终究没有大哭特哭,除了不知名的疲倦之外,再无其他知觉。
他把我留在停满机车的巷子,或说,我把自己留在那里,看不成的两张电影票还牢握手心。我们心底都明白,原因绝不是小芸,也是不林以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争吵。
有些病,不是按时吃药就会好的,当我无穷无尽地思念你,就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0725egg2004…09…07; 20:29
第 十四 章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那句约定犹言在耳,只是耳边呼啸的风一下子吹散历历在目的回忆,我的发丝在眼前狂飞,在这个空旷的高空。
这里的空气稀薄,如同我缺乏一对温暖的臂膀,再不会有人担心我现在站立得岌岌可危,再不会有人拦阻我欠缺思考的勇气。
我一个人,什么也没带走,只有一根缚在背后的绳索,风很大,心跳很快,脑海…很静。教练和其他团员正在帮我作大汉桥上的倒数,倒数着这些日子以来我怎么从深陷的伤痛中寻求解脱,我的心口,破了一个愈合不了的大洞,风呼呼地窜进来,把先前乱糟糟的胡思乱想刮得一干二净。我望着眼前一片蔚蓝,海阔天空的,只想着要在今天的日记上这么写,8月23日,天气晴,我去作了高空弹跳。
0725egg2004…09…07; 20:30
离别的日子,总是特别令人难以忘记。比如,我不记得第一次让爸爸带到奶奶面前的情景,却忘不了她去世的那天我号啕大哭。因此,也许我不会忘记听见高至平说喜欢我的那个快乐日子,但与他分别的痛彻心扉始终远比那快乐深刻。那个时间的画面泛着复古的色调。
画面的起幕,是高至平和他的黑色机车,泊在我的公寓渡头。
我曾经和他冷战过一个寒假,所以我估算电影院外的争吵后免不了又是一段时间的煎熬。不料,经过两个礼拜,高至平主动来找我了,那天,天气预报将会有梅雨锋面来到。
在这之前,我和小芸慢慢形同陌路,她曾傻傻地问我怎么了,我不告诉她,就跟她不告诉我她喜欢高至平一样。我强烈感受到背叛的不愉快,气她当初不老实,也气她明知故犯,不过到头来,也难怪高至平会如此不谅解我说谎的事实,于是面对小芸,我无话可说。
接近傍晚的下课时分,就在我思量是不是该搬出那间公寓,高至平出现在我眼前。
我在稍远的地方就发现他,他一个人坐在机车上,说不出原因,我没来由畏惧和他碰面,高至平带着严肃与沉思的面容来找我,为什么?
当下很想转身逃离那里,不过为时已晚,他已经看见我了。
我逃不了,只好原地伫足,不再靠近,高至平一步步走向我的时候,我的心跳很快,也很乱,低着头,看他的球鞋在我一公尺前停住。
‘佩佩,你有没有空?’他的声音没有异样,柔得像刚飘过去的蒲公英种子。
‘要做什么?’
‘我们去阳明山。’
那是我们建交的地方。我不禁暗暗讶异。
‘现在?’
‘嗯!’
‘我不要。’
‘佩佩…’
‘现在已经晚了,干嘛还上山?’我害怕重游旧地,启步向前,准备绕过他。
‘佩佩。’高至平拉住我,坚定地要求:‘拜托你,陪我去,不会太久的。’
我抵抗不了的是,他哀伤的眼神。坐上机车后座,我的心情沉重到谷底,这完全不像是和好的前兆,我反而有不安的预感,天知道我多么不想走这一遭。
车子一直以高速爬坡,绕啊弯的,日落前我们到了阳明山,那里的景致变化不大,倒多分盎然春意,我们徐缓步行,他没明说,我却晓得他要去擎天岗,那个告白的地方。
长长的步道依旧耗人气力,我必须留意自己的步伐,才不会踩错石砖块,偶尔抬头换气,不经意瞥见前方璀灿的天空,浑厚的灰云压得低,云的边缘却透出明净的光,看起来就好像那片云层上空是一方别有洞天的的晴朗,这样的天空,我从前也见到过。
“当大自然要为大地进行洗礼,它会先把天空给洗干净,暴风雨来的前夕,天空总是很漂亮的。”
几年前在乡下,中度台风即将侵台的当天傍晚,奶奶指着那样的天空告诉我,她的说法让我经常猜想云的上端是不是住着什么勤劳的神只,随时乐意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净。前方的大岩石耸立一棵我叫不出名字的乔木,枝桠单薄清爽,在春末它的新叶算是晚了半拍,然而这株没几片叶子的树在低气压的天空下出奇惊艳,云中洒下的亮光映衬出枝干的立体层次,彷彿只要朝它伸出手,就能触碰到未干的油墨。
‘希望不会下雨。’
走在前头的高至平说,我回了神,见到他的背影也跟今天的天空一样奇特。
‘下就下吧!’
我无所谓地说,他回头笑一笑:
‘那你又可以跳舞了。’
我瞬间领悟到他指的是去年撞见我脱掉凉鞋,在雨中胡乱跳起没有节奏的舞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好气地装傻,心里却因为他能够同我说笑而高兴。高至平继续谈着那年的回忆:
‘那时候看到你在淋雨跳舞,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女生疯了,不过后来你的脸一下子红得要命,我就觉得……’
我现在的脸也开始变红:‘觉得什么?’
‘……觉得这女生原来满可爱的。’
‘那,你…是从那个时候喜…喜欢我的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高至平想得特别久:‘还要更早以前吧!’
世界上,应该没有人能精确说出他是哪一年哪一天的几点几分几秒钟喜欢上一个人,因为不是机器,所以喜欢的期效、喜欢的深浅也无法数算、计量。
‘以前,我有很多次都想告诉你,说我并不是故意要跟你斗嘴,我其实是很喜欢你的,可是每次下定决心要说了,就紧张到打退堂鼓,又急又气,觉得自己真没种。’
好奇怪喔!看他硬着头皮讲这些根本不适合他的话语,我竟没办法开他玩笑,反而有一种…一种欲泪的冲动。
我们已经走到了擎天岗,草原上的风景比记忆中要动人许多,火红的太阳正好浮落在地平线上,橙红的晚霞连天,彷彿见到了大地的尽头,金色夕光自那个尽头铺洒了整片北半球。
高至平转向我,他的眼眸正是傍晚光线刚刚好的深柔。
‘当你答应我,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真的好高兴啊!也因此为了回报这份心情,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让你每天都很快乐,但是……’
但是我动不了,明明很感动了,他眼前那几绺不停窜飞的浏海就是令我莫名心慌。
‘我却没办法阻止自己跟你吵架,不管直接或间接,我都会伤害你,佩佩,那不是我原先预期,也不希望的,我们怎么会变得那么不像从前的我们……我到底已经让你哭了几次,不知道,但我很怕自己再重蹈覆辙。’
于是,高至平决定让我最后一次为他哭泣。
‘佩佩,我们是不是分手…会比较好?’
他说分手,我怔怔的,一阵撕裂感强劲地撂过胸口,大概很疼很疼吧!我的眼眶迅速湛湿起来。
‘佩佩…’高至平见到我的模样也露出不忍的神情,我想,如果他不够坚强,或许下一秒他也要落泪了:‘佩佩,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还会为相同的问题争吵下去,我也一定会一遍一遍地伤害你,我不要,你能懂吗?’
我讷讷地摇头,有滴泪,在我的唇边粉碎,我立刻尝到伤楚的滋味。
‘佩佩,别这样……’
‘不要…’一直处在恓惶中的我终于可以发出声音,却是一阵因为激动而呼吸不过的可怕哮喘:‘你不要…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不要……’
‘佩佩,佩佩,你不要哭,不要哭,你把药带出来了吗?药在哪里?’
药当然有,我可以不让气喘发作,可是又该怎么让心痛停止呢?
那个一直默默照顾我的高至平说要分手,我低垂着头,伤心到不想面对残酷的他:‘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分手的话…?我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
我其实懂的,真的,只是我不愿自己那么聪明。
‘你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特别到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不会说这种感受,我就是不能一再伤害从小就认识的人,我做不到,也许是太珍惜我们这几年一直很单纯的感觉,也许是……我真的不知道,佩佩,我不能再和你交往了……’
深深阖上双眼,斗大的泪珠一颗颗浇灌在发芽的青草上,它们还在成长茁壮,我的世界却已分崩离析,脑海那隆隆耳鸣和胸口愈发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高至平你这个大骗子!我看不起你!’
‘佩佩…’他伸出颤抖的手,触碰我湿润的脸颊,不再给予多余的拥抱:‘我们说声再见,好不好…?’
我又摇摇头,抗拒地掩住耳朵,不要……我不要道别……不想听道别的话………
夕阳沉没地平线的美丽是如此壮观,我看不见,那一刻,我的心脏疼痛得无法再承受一滴眼泪的重量。
那天,是5月25日,梅雨季的前夕,天空,真的很美。
0725egg2004…09…07; 20:30
班上和我的周遭,不多久开始流传着我和高至平分手的私语,有个版本还直指小芸就是第三者,我的身边无端端多出一群为我抱不平的姐妹淘。
我不了解他们是怎么得知我们的来龙去脉,从我不眠的黑眼圈吗?还是我频频缺课?又或者是我游魂般在校园流连的形单影只呢?
‘分手’两个字,根本不足以代表我和高至平的分离,它不能说尽我和高至平的故事。
我认识几个高至平那边的朋友,辗转听说,他也过得不很好。
分手后第三天,我果真搬出了公寓,小芸没有问原因,搬家公司搬走属于我的行李那天,她并没有回来。我离开的前一晚,小芸曾经趁我打包行李的时候唤了一声‘恩佩’,我抬起身面对她,我的眼眶红红的,她也是,我不晓得她是为了什么而哭,那无所谓了。她看着我,紧闭嘴巴,又是那种很多话想说的神情,但我不要她道歉,不要听任何的安慰,我又低下身继续把衣服一件件放入纸箱,小芸站一会儿,回房去了,我想她这辈子是说不出她到底想要说什么。我们两个死党在彼此没有道别的情况下从此渐行渐远。
我搬回家里住,妈妈不过问太多,她情绪最近焦躁了些,我想她也有自己的麻烦。
现在,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在我最悲惨的窘境还能无动于衷地落井下石。
‘糟透了。’林以翰将社刊在他铁面无私的面前搁下:‘你的专栏。’
我得承认,他的话很伤人。我坐在系馆外的大阶梯,脸是埋进膝盖里的,鸵鸟逃避一切危险的姿态,静静地让他指责我。
‘你不会自己都看不出来吧!文句不通顺,排版也乱七八糟。’
‘……’
他见我一直不吭声,索性拿社刊往我头顶打:‘与其自怜自艾,倒不如振作起来把你的工作搞好,还有你的各科小心别被当了。’
当他说到‘振作起来’的时候,我的眼泪不自禁掉了下去,背部微微抽搐起来,林以翰没辄,把我方才被他打乱的头发抚摸得更乱:
‘再哭下去,你的眼睛肯定会报废。’
‘……所以我才不敢让你看我的脸嘛……’
‘你又不能这样躲一辈子。’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我的眼睛不报废掉……’
‘不去想他就好了。’
‘那除非把我的头剁掉。’
‘其实,连我都能明白你男朋友的意思,套句买卖的术语,见好就收,他算挺理智的。’
‘所以…我是一支不被看好的股票吗…?’
我哽咽地问,他以一种体贴的方式回答:‘是他不想失去更多。’
然后,林以翰没再说话了,又过些时候,我脸上的泪痕风干,才肯自膝盖中抬头,林以翰就像我亲哥哥一样还坐在身边陪我,眺望着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