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久很久以前-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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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很难过吗?’
我摇摇头,把喝掉一半的矿泉水还给高至平,他在我身旁坐下,说他忘记我有气喘病,不然就不会找我来这里,他说得很内疚。
‘不是气喘的关系,是我太久没运动了。’
‘那我们坐久一点再走吧!’
穿过掩映的竹林,带着水气的风沁到肌肤里,我不禁动手撩撩颈子后的头发透气,无意间,补捉到高至平正在看我,他静默不言的眼神似乎很易懂,又似乎深奥难测,我提心吊胆地把手放下,搁在粗凉的岩石上。一定是我的头发!去年说它是西瓜皮头,今年说它是拖把,现在不知道又要给它什么难听的形容词。
没想到高至平一下子把头低下去,脚下的潺潺流水取代了我的地位,他拾起一片蕨类的小叶子,揉成一团,用力朝水面丢,每当他懊恼的时候就喜欢扔东西到水里去。
他没有针对刚才的注视作出解释,我变得坐立难安,只好面向另一边打蚊子,我还是比较习惯我们吵吵闹闹地斗嘴。
十分钟后,我们再次启程,目标是擎天岗上那片大草原,我十分用心地走路,这段路程中曾经想起奶奶,自从她过世后我好一阵子没想到她了,此刻,我在漫长而举步维艰的古道上怀念着奶奶,或许是和高至平见面的缘故吧!高至平联系着我对奶奶的记忆以及那片土地的夏天。
奶奶向我提到写下那封信的人,这么形容过他,‘他对我意义不仅止于喜欢’,我想,对我而言,高至平也是如此。
就在离大草原剩下数十公尺的距离,我终于受不了地咳起来,这一次肯定是跟气喘病有关,高至平帮忙拍抚我的背,等我情况稳定,他朝我踌躇地伸出手:
‘我牵着你走。’
我没办法逞强,也没办法抗拒,他将我的手握在他暖和的掌心,我感动得有点想反拉住他大了我许多的手指,就在那个时候,一直走在前面的高至平叫出我的名字:
‘佩佩。’
他没有回头,我也没有搭腔,因为真的喘得说不出话来。
‘佩佩,作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他还是没有停住的打算,我却错愕地乱了步伐,任凭他拖着走,刹那间,高至平的手、高至平的话令我的心跳乱到数不出拍子,我的听觉只剩下脑海和耳腔剧烈的喘息。
又走一小段路,我们已经踏上大草原了,高至平终于在一块杂草稀疏的空地伫立,回身望我,带着靦腆的可爱神情。
‘你没听到?’
当下我有点气他,故意摇摇头,他难道不晓得我已经喘得快晕过去?
高至平叹口气,走到我正前方,我们今天第一次四目相交,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神,我的手还在他那里,却不想抽回来。
高至平又柔又涩的声音在偌大的原野上异常清晰,他平静问着: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
我犹豫一下,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可是我…不太确定你的想法,你说过不讨厌我,那就是喜欢啰?’
他好贼喔!趁我没办法讲话的时候这样问!可是,可是……我又点了一下头。
我感到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一些、更疼惜一点。
‘那,从今天起,我们在一起,好吗?’
从今天起,这句话有着宣示的意味。
高至平接二连三的问题已经害得我又慌又乱,这完全不是我演练几百遍的告白场景,我应该要表现得从容感性,然后背景有樱花在飘,很唯美的啊!现在没樱花也就算了,我的脸颊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它的温度一直在飙高,我只好紧紧闭上眼一口气答应他:
‘好啦!好啦!我拜托你不要再问下去了!’
10月1日,是我们约定要在一起的日子,史称‘101平佩建交’。
高至平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弄得这么狼狈,得意洋洋笑了起来,他开朗的笑声有一大半应该是来自我的回答。
‘我跟你说,’我调匀了呼吸,在他面前抡起拳头:‘今天我们的话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一定打扁你!’
他顿时止住笑声,讶异地看我,我是认真的!开玩笑,如果让方才的对话千古流传,我宁可现在直接拿着‘我喜欢高至平’的牌子游街示众。
‘我知道了,不说就不说,反正我有听到就好。’
他笑笑,启步继续向前走,我的脸更烫了,但是心情好舒服,而且他的笑脸真好看,脚下窜出的草香围绕着我们,我们牵着手的影子留在翠绿的路面,斜斜的成双,斜斜的,我曾数度回头观凝那一对剪影,悄悄微笑。从今天起,我们相约要在一起;从今天起,我们在一起了耶………
后来,高至平突然想起似的,走到一半又纳闷地问我: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啊?’
我怨怼地瞪着他,可好了,那一阵高温还没完全散去,我的脸一下子又‘噗’地涨红。
‘就…你第二次骂我笨的时候。’
说我们正生活在同一个天空底下,也安慰不了两颗贴不近的心。
0725egg2004…09…07; 20:24
第 九 章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在我拥有爱情的同时,隐约感到某种纯真的流逝。
10月1日,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高至平成为我生平第一任的男朋友。
以前认为男生爱女生是件无聊的事,国中和高中时代念书都来不及了,哪有空去谈恋爱,不过,事到临头,才晓得自己终究也会踏上这座桥,朦胧之交,桥的那一端似乎早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了。
小芸的恋情也有进展,她拼命把机车借给同学骑到没油,再假公济私地去会见那个男生,我想小芸已经成为那家加油站的荣誉顾客。
有一个没课的下午,我待在住处上网,心血来潮,特地去bbs站搜寻‘alone’的文章,他的文章被收录的不多,不过他的文笔真好,我还发现他一项特点,alone的笔触牵动着人性悲观的黑暗面,我想他一定是个忧郁的人,而忧郁通常拥有吸引人的特质。
文章看到一半,小芸回来了,她的样子怪怪的,丢下背包,蹲在客厅,把脸埋进膝盖之间,没脸见人似的。
‘小芸,你干嘛?’
‘恩佩,我好糗喔……’
她冒出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我也在她面前学着蹲下。
‘你糗什么?’
‘……我今天又去加油……’
又去?她大前天才刚去过的耶!这小妮子当加油站是她家开的呀?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个男生一看到我就说,你又来啦?怎么你的机车这么容易耗油……他都能认出我了,我是不是做得太超过啦?’
呃……当暗恋的男生记得你,应该是一件好事啊!
‘就这样?’
‘嗯!我当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恩佩,我觉得以后不能再去那里了。’
‘为什么不去?去,他认得你最好,你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跟他聊天啦!’
小芸终于肯抬头,露出她羞懦的水汪汪双眼:‘真的?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三八女生……’
‘做得漂亮一点就好了。’我自己其实也是个菜鸟,没资格说教,但我太想鼓励小芸了:‘聊些最平常的事情啊!我觉得第一步先成为朋友很重要喔!’
‘嗯……’她抿抿唇,我见到一点点可爱的小梨涡:‘差点忘了你是前辈。’
‘什么前辈?’我搂住她颈子,我的额头轻靠她的额头:‘我帮你加油,好让你快点加入死会行列。’
‘呵呵!死会,听起来有点可怕耶!’
我和小芸就坐在客厅地板,地板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拖了,不过我们不在乎,她枕着我右边的肩膀和手臂,喃喃诉说单恋的甜蜜与苦涩,我则轻轻回忆我和高至平从前的甜蜜与苦涩,电脑持续播放着疗伤系的流行歌曲,坚强的歌词中流动感伤旋律。
我和小芸认识将满二个月,那是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
期中考快到了,我各科的出席率几乎达到百分百,通常老师会在这个非常时期体贴地帮学生画重点,但那个国文老师却不会,要学生靠自己,不得已,我每堂课都准时报到,至于那个林以翰自从和我大战之后,也没翘过一堂课,他总是坐在我前面的位子,我曾经怀疑他是要藉机报复,可是到目前为止世界还是和平的,我不想再被赶出去罚站,他大概也是。
同学们都说林以翰是个神秘的学生,他不跟人来往,只知道他一个人住在外面的公寓,我想也是,那么冷的人能有多少朋友。
然而,有天中午到学生餐厅吃饭,却让我目睹到他神秘面纱的另一边光景。
我点了餐,坐在靠窗位置细嚼慢咽,快要吃完的时候,见到林以翰端着餐盘在我前三排的桌前坐下,他好像没发现我,而且他当然是一个人。没多久,一位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从我身边经过,她的高跟鞋在布满油烟的地板敲出响亮的节奏,身上散发一股好闻的香奈儿香水味,可惜戴着一副雅致墨镜,我猜她应该长得不错。
妇人走到林以翰旁边,她的手一放在他肩膀并开口说话,林以翰立即停下用餐动作,他并没有看那位妇人,由着她自己唱独角戏,彷彿他们早已认识。
我仔细观察垂着头的林以翰,他的脸又沉又严肃的,拿筷子的手始终搁在桌缘动也不动,面带和蔼笑容的妇人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他们交谈几句话(事实上林以翰根本没吭声),妇人便从另一道侧门离开,林以翰独自坐了半晌,忽然端着餐盘起身,然后把他才吃了两口的午餐通通倒进回收筒。
就算林以翰把自己搞得再神秘,我也不会想要知道他的任何一件事,不过今天的情景却勾起我的好奇心,这人一定不单纯,而且,他把午餐倒掉的叛逆动作,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奇妙地萌生同情的情绪。
下午,我去新闻社社办递申请书,我决定参加社团了。
离开社办后,帮小芸买了一些面包,又遇见林以翰。他独自坐在长方形的露天亭子下,亭子上铺满九重葛,丛丛簇簇的桃红花朵倒缒,宛若鲜艳的屋檐,林以翰孑然的身影几乎就要被盛开的花海淹没,怎么说呢?他实在太孤僻、太淡泊、太…太寂寞了。
远远望着他一会儿,低头瞧瞧捧在手上的面包,我直觉他在浪费一顿午餐之后一定没吃东西,现在的林以翰在我眼底就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而且是不会向我摇尾巴的小狗。
‘哪!’
在石椅的另一端坐下,我向他递出一个面包,他先半惊半疑地看我,再看面包,然后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问:
‘给我这个干嘛?’
‘你不是没吃午餐吗?’
话一出口,我马上作出‘后悔莫及’的表情,该死!许恩佩,怎么那么心直口快啊?
果然,他聪明地警戒起来了:‘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在学生餐厅看到你。’
‘喔…’他苦涩地笑一下:‘所以你也看到我妈了。’
哇!那个贵妇是他妈妈呀!怎么母子感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太愉快的家务事,我不便再追问下去,迳自把纸袋中另一个红豆面包拿出来,拨下薄薄的塑胶袋,咬了一大口,林以翰很没礼貌地看着我吞下去,才吐我槽:
‘你没在面包里下毒吧?’
‘我这不是在试毒给你看了?’
他又笑一笑,不过这一次气氛不是那样阴阳怪气了,他的笑容满清爽的。
面包里的红豆馅发出甜甜香气,感觉特别好吃。
奶奶,我正照你的话努力地做,不去在乎不好的事,我做的还不赖吧…?
我和林以翰一起坐在亭子下啃面包,他给我的印象渐渐不是那么坏,虽然我还是有点介意那条驼色围巾和教室外的罚站。
‘你要回家了吗?’他主动关心我的去向,好像我们不再有深仇大恨了。
‘可能先去晃晃书店吧!我想买本书。’
‘什么书?’
‘你也看过的啊!就是我上次拿的那本“如果没有太早遇见”。’
他吃掉最后一口面包,把装着面包屑的塑胶袋揉一揉,握在手掌中,静静凝望冷清校园,林以翰有一绺浏海特别长,总会颓废地盖在他读不出思绪的眼前。
‘我有一堆,送你吧!’
‘什么啊?’
‘书。’他站起来,有些大男人主义地邀请我:‘不介意去我住的地方拿吧!’
这人真的好可疑,要送我书也就罢了,干嘛还说他有一堆?
我满腹怀疑地打量他漫不经心踱开的背影,还是启步跟过去。真的不是那么想要书,我其实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搞什么鬼,难怪奶奶说我的个性应该适合当名记者。
林以翰住的公寓就在学校附近,步行五分钟就到了,他在一幢大厦前停住,可有可无地问:‘要上来吗?’
我反瞟他一眼,摇头:‘我在这里等你。’
他一听,把我从头看到脚,微弯的唇线透露出他猜到某些端倪,我很不喜欢那种卖弄聪明的小动作,于是霸气地插起腰,表示我开始等得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