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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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我闭了闭眼睛。
唐蕊早已死在断崖之下,此时此刻我只是元妍,一个普通的朝鲜少女。
我对他说:“;;;;;;;;;;!”(你认错人了吧?)
李景隆任何时候都是高傲不凡,他此时的反常举动显然吓坏了马场中的大小中外官员,他们霎时都奔了过来。
李景隆抬头问:“她说什么?”
权永均茫然失措,说道:“她……是下官家买来的仆人,名字叫元妍,她说她不认识大人!”
权成灏冲过来,大声问:“踩伤了哪里?都怪我不好,不该带你来马场!”
红妆消损(四)
骏马的铁蹄将我的肋骨踩碎了,胸腔传来一阵阵剧痛,伤处又红又肿。肋骨骨折非同小可,如果内伤严重,抢救不及当场就会毙命。
我感觉到呼吸逐渐困难,头脑一片昏沉。
李景隆低头察看我的伤势后,轻轻拥抱住我,含泪说道:“你一定是!一定是!我本早已心如死灰,如今上天垂怜,让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权成灏大叫着飞奔而来到我身旁,他没料到我会伤得这么严重,急促说道:“元妍!一定很疼吧?我又害你受苦了!对不起!”
李景隆听到他唤我“元妍”,仔细凝视着我的脸,眸光在我眉心的胭红胎记停留片刻,先是一阵错愕迷茫失神,随后恢复了几分镇定,抱起我说:“救人要紧,赶快送她回去医治吧。”
权成灏见他抱起我,语气中带着无限愧悔,立刻对仆人叫道:“还不快备马!”
李景隆带着我跃上马背,我胸口的疼痛一阵比一阵更强烈,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突然听见他轻声喃喃说:“你不用怕,坚强一点。这次我们都会救你的,决不会让你象上次一样危险。”
他明明知道我是朝鲜少女元妍,却还要如此欺骗自己认为我是唐蕊,要我坚强支持下去。一路上依稀听见他不断和我说话的声音,我本想看他一眼,却因袭击而来的痛觉意识模糊,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我身上缠满了绷带躺在床上,只能喝些水和吃点流质的食物,伤口高高肿起,折断的两根肋骨刚刚接上,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完全愈合。
元风端着汤药走进来说:“元妍,该吃药了。”
权成灏连忙接过来说:“你去忙你的事,我来喂她吧!”
权成灏每天都来看我,不停道歉后悔自己不该勉强拉着我去看赛马。权府的主人和仆人之间相处很和睦融洽,元风手头负责的事情很多,见他愿意代劳喂我吃东西,抿嘴笑道:“谢谢少爷!少爷小心烫手。”
她放下药,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权成灏亲手喂我吃完了药,说:“等你好起来了,我教你做漂亮的蝴蝶风筝,带你去放风筝,好吗?”
我点了点头。
权成灏耐心陪伴我说话,给我讲过不少他和元妍小时候的有趣事情,问我说:“你还记得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吗?”
我对他微笑说:“不记得了。”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笑着说:“那天我骑马回到家里,看见一个满脸眼泪鼻涕的长辫子小女孩,又脏又小,那就是你啊!还抓着你父亲的手不肯放!后来我还用火折子烧过你的长辫子!……还有一次,我故意拿大老鼠吓唬你,让你尖叫着在花园里跑,还跌到了水池里,被我捞起来了!……还有一年除夕夜,家里给你们发过节吃的引绝饼,我把你那份引绝饼藏起来了,让你饿了一整晚上没东西吃……”
我忍不住想笑,元妍实在是命苦,她因为家境贫困从小被父亲卖入权府为奴,小时候还经常被权成灏这个小少爷欺负捉弄。
现在知书达理、文静善良的权成灏小时候居然这么顽皮,经常想些希奇古怪的方法欺负权府里的小丫鬟。
他见我开心的模样,立刻说:“开心一下就可以了。别笑,会扯动伤口的!”
我说:“少爷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他莞尔一笑说道:“那天曹国公大人问你的身世,我才回忆起你的这些事情。他说他有个很好的朋友,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呢,很可惜她已经不在人间了,听说她是被一个男人害死的。”
李景隆所指的人无疑是燕王。
我心中轻轻动了一下,一种熟悉的淡淡忧伤袭上心头,既然李景隆认为是燕王害死了我,朱允炆一定也会这样以为。爱与恨是人世间最强烈最难控制与把握的两种情感,人却总是难免被它们所包围。
世事难以预料,我只能接受命运对我前世今生的捉弄。
但是我当时并不恨任何人,只因心中别无牵挂,唯独剩下冰冷的绝望。蕊蕊宁可死,也决不委曲求全去接受朱棣变质的爱情。
一个男仆在轻叩门环,说道:“少爷,曹国公大人来府中看望元妍了。”
权成灏答应着,对我说:“一定是因为你长得象他的朋友。”
李景隆换了一套青色的常服,并非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前来,堂堂的大明朝曹国公屈尊降贵来探视一个朝鲜官吏家的低等婢女,本是不合礼仪。
权永均亲自陪同着他,他俊毅的脸庞带着几分忧虑,两人一起缓缓走进房间里。
李景隆见权成灏手中拿着药碗,问道:“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权成灏起身行礼,恭声说:“断骨已经接续好了,还有些内伤,需要服药慢慢调理。”
李景隆看了看我,略有欣慰的神色,说道:“她听不懂我说话吧?”
权永均面有得意之色,说道:“下官家的仆人都是认识字的,元妍略通汉话,大人的话她应听得懂。”
李景隆走近我,注视我说:“你是朝鲜国人,从小都长在这里吗?”
我轻点了一下头。
他接着问:“你喜欢中国吗?”
我不置可否说:“中国很大很美。”
他紧接着又问:“如果我想带你去中国,你愿意去吗?”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权永均、权成灏都出现震惊的表情。他拒绝接收权永均的朝鲜舞姬,来要一个在他们眼中长相并不够完美的小丫鬟,实在是出人意料。
我吃了一惊,李景隆果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即使他知道我不是唐蕊,看样子是准备向权永均索要我带回中国去。
元妍是个天真纯洁的朝鲜少女,他想要干什么?把我当作唐蕊的代替品留在自己身边,还是准备将我献给朱允炆?
权永均连忙说道:“她一定愿意的!”
权成灏面露难色说:“可是她的伤还没有好,长途跋涉对她的身体不好!”
李景隆说:“我即日启程回返中国,等她伤势好了,一个月之后请权大人派人护送她来京师吧,我会在府中恭候。”
李景隆分明是强迫勒索要人,权永均唯恐巴结不上他,连连说道:“好,好,下官一定送她去,请曹国公大人放心。”
权成灏在旁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对李景隆说:“我喜欢这里,不想去中国,我可不可以不去?”
话一出口,李景隆有些意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那暗自郁闷的神情,知道他大为不快。
权永均急忙亦步亦趋跟上,回头瞪了我一眼,用韩语说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权成灏跟随出去送客,暗地对我伸出大拇指晃了一下。
没过多久,权成灏就回来了,笑着说:“好样的!你自己不愿意去,他就拿你没办法啦!中国虽然很大很美,我们这里也很美!”
他以为我是具有高尚的爱国情操不愿意去中国,我却只是因为带着一副和唐蕊同样的面容跟着李景隆回去,只怕又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我说:“我本来就不想跟他去。”
权成灏很开心,说道:“那你就不要嫁给别人,一辈子住在我们家,我纳你……”
他的脸突然刷地红了起来,忸怩不安住了口,黑亮的眼睛看向我,我起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才会过意来。
在古代朝鲜妾侍的地位比中国的妾侍更低,只是丈夫的附属品,妻妾的地位区别很严格,十分重视嫡庶之分与妻妾之名。由于妾的出身多数比较卑贱,男子与妾侍举行婚礼属于违法行为,纳妾根本不需要任何仪式,只要被男主人“宠幸”过,就可以算是他的妾侍了。
权成灏如果对我有这样的心思,那我这一生就彻底完了。
我吓得直摇头,说:“不,不要……”
权成灏见我害怕,红着脸说:“你如果不做我的妾侍,那就只能做丫鬟了,以后还要嫁给府里的那些下等男人。我会对你很好,一定不会象小时候那样欺负你,你不妨考虑一下。”
我咬着嘴唇说:“我愿意做丫鬟,干多脏多累的活都没关系,但是我不想嫁人。”
权成灏迷茫不解,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你继续做丫鬟吧。”
我喜出望外,说道:“谢谢少爷!”
权府家风良好,我卧病养伤的一个月里,权成灏对我关心呵护很注意礼仪分寸,他也从不对小丫鬟们动手动脚。
我的伤基本都好了,继续到权成灏的书房里当差,正好碰见了权永均。
他富态的圆脸拉得老长,对我说:“你为什么要拒绝曹国公大人?他是明朝皇帝陛下的表兄,跟着他不好吗?你还愿意在这里干这些粗活?他喜欢你那是你的好福气!”
我心道:“别说皇帝的表哥,就是皇帝他自己来接我,我都不会回中国去。”心中还是觉得对不住他,怕他为此得罪了李景隆,向他道歉说:“元妍对不起老爷。”
权永均气呼呼地掉过头去,说道:“一个月期限已经到了,你准备准备,我明天就送你去中国。”
权成灏一听大急,说道:“父亲,不要逼元妍,让她留在我们家吧。曹国公大人走的时候有并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情!”
权永均语气坚决说:“不行,元妍一定要去,否则曹国公大人一定生气。他要人决不会开口说两遍的!”
权成灏争辩说:“他们不能这么霸道!原来高皇帝陛下传谕国王挑选出身好的朝鲜女子与皇室子弟婚配,后来也没有再提过了!高皇帝陛下都没有训斥过国王,曹国公大人怎能因为这个原因责怪父亲?”
明朝与朝鲜关系密切,洪武二十二年四月,朱元璋曾经对朝鲜王太祖李成桂说过:“我家子孙中男儿多、女儿少,愿与贵国结为姻亲”,有将朝鲜公主与明朝皇子结亲的设想,李成桂却因种种原因始终没有让朱元璋得偿所愿。
权永均无话可说,摸了摸胡子,不再提此事,无奈叹气走出书房。
看来我可以安心在朝鲜住下了。
红妆消损(五)
五月的朝鲜半岛风光令人陶醉,权府的海边果园中樱桃又大又圆,草莓嫣红水灵,形形色色的鲜果色泽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我穿着一套白衣蓝裙,胸前同样系着蓝色的丝结,辫梢系着两朵粉红色的凌霄花,怀抱着一个小果篮,和另外几个小丫鬟一起采摘鲜果。权成灏在离我们不远处低头摆弄竹骨和色彩鲜艳的花纸,然后四处张望,悠闲踱步向我走过来。
他低头看看我篮中的收获,拈起一颗红中带紫的樱桃放进口中,说:“好甜啊!让她们继续摘吧,风筝做好了,我带你去放风筝。”
蓝蓝的天幕笼罩着海滩,权成灏制作的那只大蝴蝶风筝越飘越高,我们手中束缚它的骨线见短,看似温柔的和风威力并不弱,我几乎快要拉不住它了,权成灏伸手来帮我,见那骨线已到尽头,伸手松开线头,对着天空说:“让它飞走吧!”
大蝴蝶风筝失去控制,随风而去,在我们视野中渐渐消失成一个黑色的小点,最后连那黑色的小点都湮没在湛蓝的晴空下。权成灏眼望风筝飘走,对我说:“元妍,一个风筝代表一个心愿,我们许一个愿吧!”
他双手合十默默念祷,我看到他虔诚的模样,也依样合起手掌,心中暗祷:“世间值得珍惜的不只是爱情,希望元妍能够平静安然过完这一生,再也不要象林希和唐蕊那样为情所苦吧!”
权成灏回过头看我,问:“你猜我刚才许了什么愿?”
我笑道:“愿望可以说出来吗?”
“当然要说出来你才能收到,如果我的愿望成真,你也知道是谁在帮你祈祷啊!”权成灏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正视着我说:“希望元妍能够一生幸福,不要受伤,不要流泪,不要被人欺负。”
听到他的话,我心头掠过一丝难言的感动,垂头说道:“谢谢少爷。”
在等级森严的古朝鲜居然能够遇到权成灏这样一个善良的主人,比起当初的唐门圣女唐蕊,元妍这个身份更让我感觉幸运安宁。
可是我的安宁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知何时,宁静的海滩上突然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