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池 下by起司-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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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不会相信。”
“楚王自然不会信,可是满朝文武会相信。我倒要看看昭和如何保你。”
他一下子笑了,低头拍拍我脸颊,“好个一石二鸟………东方啊,我与昭和能闯到今天,身边有太多自以为是的人,枉做肖小。”
我低头不语,捉住他指尖放到嘴里用力咬了一下。他也没有把手缩回去的意思。“昭和很久没来了。”他岔开了话题。
“没有花了,你懂么?”因为没有了虚伪的媒介,我在他眼中的意义就不再单纯……,他心里除了诡异莫测的大楚王宫,还装着一个醉生梦死的禺怏宫。我掰着指头开始计算,“他的母后,兄弟,陈炀,翡翠,自修,浅阳………你说,他到底在自己身体里埋了多少把刀?……怎么还没有把他给撕了呢!”
宇文骇然一惊,然后有些怔愣住了,像是极力思考着什么。他看向窗外穿在牡丹叶子上的箭簇,再看到方怡非的尸体,最后看看自己被咬破的手指……,终于,把这些事情都串连了起来。他支起我的下颚,有些轻鄙的看着我,“所以,你杀了方怡非,三年父子,你猜这个人在他心里或许有一些份量……,你在动用你全部的灵感来报复他!”
“人是我杀的,这算不上半把刀,不过一滴水而已……”我推开他的手,对他笑得难以掩饰的迷恋,“不过再加上殃及宇文,也能让他小小地操劳一下。”
一场戏,既然拉开了帷幕,就不怕没人替他演下去。
宇文转身背过我,叹了一口气,“你还真难折腾。昭和比谁都清楚,你这么快就学会了他的推波助澜……
昭和他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口,你还要把他往前推一步………好个以彼之道还治其身。”他说完习惯性的扶了一下腰间,却没有配刀。不错,这玩意其实很简单,施夷长技以制夷,只要铁石心肠,谁都能做。
忽然间他转过身,毅然决然的看向我,“东方,我还是等你。……如果有一天你想走了,我就带你走。”
我促狭的笑了,“怎么,令尹大人也要功成身退,挂印而去了?”
“不,我放弃昭和了。”他有些无力的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杀他,更没有人能救他。”
这次我听懂了,那话里是他表白的心意。
宇文啊宇文,你陪在昭和身边这十几年,竟然也是在做一个终将抛弃的梦么?可是我……我却不愿意离开,大楚王宫里每一样东西都让我疯狂,我热爱这个搀带着血与撕杀的戏台,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准则,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成千上万个单调的午夜里飘来一丝楚王宫特有的死亡腥气抚慰着我逝去的武将生涯。还有楚王,那是个让我爱不释手的家伙。
宇文诧异的看着我脸上瞬息万变的颜色,他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久久,他说,“你爱他。”
“胡说!”我一怔,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挫骨扬灰!”
他一把扯过我的头发,盯着我的眼说道,“你爱他,所以情愿放弃你自己,也要在他自焚的火上浇一把油!”
我闪避过他的目光,刻意忽略被扯得生疼的头皮,很勉强的笑了,“刚才文大人也说要带我走呢,……你说,我该跟谁走呢?”
他一下子松开了手,退到门边,冷冷地看向我,眼光里竟有了一丝刻毒的憎恶,这让我瞬间感觉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我差点忘了,大吴国所向披靡的镇宇将军,……你简直是条毒蛇!”
他说完捡起了地上的那颗首级,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宇……”我想叫住他。可我……一点理由都没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然后不晓得怎么了,眼前一黑,就摔倒了,带到了身旁的花架,笨重的窑瓷花瓶掉了下来,砸在我头上……
再能看清楚事物时,身前是有些惊慌失措的宇文,……大概是听到了响声,这家伙又折了回来。我晕忽忽的什么也说不出来,感觉额头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汩汩的热流像泉眼一样往外突,面前如挂起一道血帘,浸湿了我的眼……
“怎么……搞成这样。”他无比艰涩的面对我,如同面对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把我搂在怀里,小心地擦着我满脸的血。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宇文,告诉我……你后悔了么!”。他没有回答,然后把我抱到床上,找出东西来给我止血……
“我让你猜个谜语。”
“恩。”
“有一匹脱了缰马儿,掉到沼泽里……,你说,掉到沼泽里该怎么办?”
“只有挣扎。”我答。
“那挣扎的结果呢?”
可想而知。
“所以,不要动。”
可是,谁掉到沼泽里会不做挣扎的?
“不要做佩鞍的野马,也不要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爬出来,等一等……只要等一等,或许,就会有人来拉你。
昭和已经到底了,我抓不住他的手……,他是一个错误,从第一次弑其长兄开始,他就只能不断地杀下去,他总以为可以越杀越冷,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七岁为君,以身器国,那是他的不幸。东方,不要学他演戏。我不希望……我一个也拉不出来。”
他说完眼眶红了红,紧紧把我揉在怀里,仿佛将要失去了一般,有些不安的。我转眼看向窗外,黄昏散懒,暮鼓化了斜阳,一点点的真挚搅和进来,很轻易就熔了人心。我陶醉于这样短浅的春光,即使是每一日的黄昏,也是如此温暖柔和……,江南岭南,它们平静的时候,是一样的迷茫。
一个人在展开戏的那一刻,就等于把生命交给了运气的制裁,没有人能充分掌握哪一部分是真,哪一部分是假。真正成功的戏,唯有用真切的感情方能勾勒而成,你会成为自己的猛兽,亦会成为自己的猎物。
………
一个月后,再也没有了早朝。
昭和病情恶化得超乎所有人的相像,他始终在遮掩。群医束手无策,说楚王多年以来积劳成疾,又有心病不胜医,已经到了大限。慕蝶只过来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我叫住她。
“风雷山。”她答,很平静地。
我看着身后淡黄缎带飘飞的寝宫,它们在微风细雨中失了色,晚春幽凉的气息渗透了一泓春水,满树桃花,“一日夫妻……,怎可如此薄情。”
她回头,一滴泪顺着她青瓷瓶般的脸颊缓缓而下,只有一滴,便足够了这一生悲哀,“我十三岁始研习医术,就是指望有朝一日能救他,可惜……这天下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她说完走了,我转身回了寝宫。昭和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他紧促的眉宇间压出了两道深深的辄痕……,这就是大楚王朝的盛明君主。他的母后,妹妹,兄弟,朋友………所有的人都被他杀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只有宇文和胡宜站在他身边。……
我座到床边,反复临摹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孔,真正的形消骨立。我趴在他身上,曾经以为很宽阔的胸膛,原来如此单薄……“我不甘心,大吴国就亡在你这种没用的人手中。”
像是听到我的说话,很突然地,耳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呓语……“母后,别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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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怔醒,口中低低的吼着……“杀!”
然后就是一口血,污了被褥。
他杀了大家,也杀了自己。
黄昏渐近,熏风萎迤的从每一处角落靡靡直上,将冰冷的宫殿里染上了一层安详的空旷。
他机械似得看看床梁,冷汗顺着他的眉梢滑入鬓发,一只手缓慢的伸到我背上,“琅琊,你还在这里……真好。”
“不许你死,”我伏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我的报复还没有开始,你怎么可以又选择了逃避。”
他笑了,一个游丝般温文尔雅的笑。“傻瓜,你杀不了我的,……不过我也要死了……你可以解恨了。”
我静静地趴着,我的脸贴在他脸上,每一次都是如此安逸,他的脸颊冰凉的入骨,
“何……何渝,其实我想……”
我怔了怔,榻上的人已经听不见了。
………
“宇文啊,你说那个叫夸父的人,他为什么要去追太阳呢?……他真的很笨。”
“因为那是他最真诚的梦。他并不笨,他对人生充满了希望。……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梦从一开始就带着虚假和欺骗。”
“那,如果有一天,太阳被切去了一块,他还会去追么?”
“当然会,虽然已经不再完美了,但依旧是他残缺的梦。”
“如果有一天,太阳又被切去了一块,而剩下的最后一角,已经变了颜色……他还会追么?”
“还是会。虽然他很清楚一切都变了质,可即使残阳化血,他却无法收回自己的感情了,……因为那个梦,已经在他心底扎下了根。”
……
根……么?我看了看床上业已僵直的尸体………“如果有一天,整个太阳都没有了。他还会追么?”
“那,他该往那个方向追呢?”
………
我茫然的看了看宇文,双腿一软,便是一阵虚脱倒在他身上,……然后整个人被他抱住了。同心共济,治国安帮,万死不辞………一个激情如血的梦。最终,只余下了一个执迷不悟的人。
“夸父是个幸运的人,他的日始终完美,直到精疲力尽的那一刻,都入了满眼的辉煌光彩。”
“东方,已经被挖空了么?”他有些艰难的看着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深切坚定的说道,“……既然什么都没有了,就把自己交给我!”
我骇撼于他此刻的决绝,一种说不出的异常,整个心情都揪成了一团乱麻……。我累了,所以就是掉到沼泽里也挣扎不动了……
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一下子抽身起来,在昭和的床褥边左翻右找。宇文和胡宜都惊呆了,他们不晓得我要做什么,直到我冲他们吼道,“快,兵符,帮我找。趁着大家还不知道楚王驾崩,这东西还有用。”
胡宜匪夷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就低头开始翻弄。宇文无所适从的僵直的站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有如此重的功利心!”
我猛地一回头,难以掩饰的紧张,“宇文,我自私、贪心、胆怯……,如今朝中无人与你争位,我怕你在这种时候丢下我,所以不能……让兵权落在你手里!”
他一愣,有些恍然的错觉,然后小声低估了句,“胡说。我若舍得丢下你,你还能在我眼皮底下拿走兵符?”
然后兵符找到了,我把他放到胡宜手中,“吴军十万,楚军十一万,加起来就是整整二十一万。胡宜,你敢不敢冒这个险?”
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甚至也不问问宇文那些楚军若倒戈相向该如何应对。他一手接过兵符,眼中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如星辉朗朗,“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当挺而走险,披肝沥胆,创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宇文看看我,又看看胡宜,终于叹了一声,“你到底没有全说实话。……你这种人,就算全身的棱角都被磨平了,也要挣几下。”
我凄疚的看着他满眼释然又有些纵容的脸孔,就像是看到了江浪卷不去的千古磐石。我想告诉他其实………其实幸运的人并不是夸父,因为没有人能拖住他的脚步,因为他不懂得贪心,因为他只珍视他的理想,因为这世上还有如理想一样真挚的……情感,心中仅余一角渐渐扩散………感谢上苍,你还在我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宇文。有的东西东方始终放不下,最后一次任性执迷,至少让我……还有一个寄托。
………
楚国的另一名将领叫做勾礼,无卓识之才,楚王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有六万楚军归于他麾下……。当我们携符至其府上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昔年魏公子窃符救赵,晋鄙不肯出兵……”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胡宜已经一刀剁去了他的脑袋,然后回头看看我,“……所以该敲碎他的头。明知大势已去,守死善道,迂腐。”
这一刻我有些惊骇,他跟我们永远不是站在一个角度看待事物。我想到他第一次入伍领兵,被我打了二百军棍,想到胡承何死得那一年,他对我说‘逃出去,’,想到去年同他一起出征,他是主将,然而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