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蜥蜴-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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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恨的其实是人。龙飞叹息道:“错不在年轻一辈。”
萧立狂笑道:“不灭他满门如何消得我心头大恨。”
龙飞再叹息,道:“前辈用心也未免太深了。”
萧立狂笑不绝。
他若非深爱着白仙君,早已将白仙君击杀了,根本就用不着那么多时间去证实。
由此可见,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
希望白仙君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希望能够证实黑蜥蜴只不过是巧合,与丁鹤无关,一切都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他也始终悬念着丁鹤的友谊,所以也始终并没有对丁鹤采取任何行动。
那就在他能够证实的时候,白仙君却已撒手尘寰。
无论能否证明,在他来说都已经一样。
人死不能复生。
可是他仍然在再等三年,在采取行动之际,更叫玉郎假扮白仙君,来一试丁鹤。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多情的人。
多情多恨。
情深恨更深。
丁鹤前夜在小楼中那句说话,无疑就是一条火药引。
萧立多年愤恨,终于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爆炸,一发不可收冶。
他狂吼,挥枪,断丁鹤一指。
丁鹤作贼心虚,一见萧立,如何还敢逗留,仓皇遁入地道。
一切报复行动,也就在那刹那开始。
这些萧立虽然没有说,龙飞亦不难想像得到。
他叹息接道:“前辈,就此作罢好不好?”
萧立狂笑声一落,断然说道:“不可以。”
铁虎插口道:“你还待怎样?”
萧立一字字的答道:“杀丁鹤满门老幼。”
众人齐皆耸然动容。
铁虎道:“我们现在虽然把握不住你杀人的证据,但你若再想杀人,可没有那么容易。”
萧立冷笑。
铁虎接吼道:“由现在开始,无论你走到那里,我的手下都会盯着你,盯稳你的。”
萧立下怒反笑,大笑,道:“你若是以为我真的将官府放在眼内,可就大错特错了。”
铁虎嘿嘿冷笑。
萧立笑接道:“我引来龙飞,目的不过要丁鹤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现在这既然没有可能,我还有什么顾虑!”
铁虎面色一沉,厉声喝道:“大胆萧立,你眼中难道就没有王法?”
萧立冷笑着道:“报仇雪恨乃理所当然。”
铁虎道:“冤有头,偾有主,你若要报仇雪恨,应该找丁鹤,滥杀无辜,情理不容!”
萧立挥手道:“闭上你的嘴。”
铁虎仍然道:“你若再胡来,先问我铁虎手上铁链。”
萧立不怒反笑道:“我偏就在你面前击杀紫竺,看你又如何阻止。”语声一落,他左手一捋长衫,右手一翻,刹那之间手中已多了三支三尺长的铁枝。
那三支铁枝其中一支乃是一支短枪。
龙飞一见,急喝道:“小心!”
话声未已,“叮叮叮”三声,萧立已经闪电般将那三支铁菅嵌起来。
短枪立时变成了长枪。
九尺长枪!
枪尖锋利,红缨如血。
萧立一枪在手,双眉齐挑,意气飞扬,宛如天神。
铁虎一见大喝道:“大胆萧立,还不将兵器收起!”
萧立目光暴射,断喝道:“滚开!”一枪刺了过去。
铁虎铁链急挡。
“哗啦啦”一阵乱响,铁链砸在枪尖上。
萧立手中枪一插,道:“脱手!”猛一挑。
铁虎右手虎口猛一酸,铁链竟把持不住,“哗啦啦”应声脱手飞出。
飞出了窗外。
铁虎面色大变,左右捕快亦自齐皆变色,手中刀急迎前。
萧立又一声断喝,“滚!”枪一挥,“横扫干匹马”!
叮叮当当立时一阵乱响,八把长刀尽皆脱手,凌人乱飞!
八个捕快惊呼未绝,寒光已夺目,仓皇闪开。
铁虎也没有例外。
萧立“吒”一声,枪一引,从空间刺入,直取紫竺的咽喉。
鲜血一样的红缨,闪电一样的枪尖!
谁能够阻挡这一枪!
枪势闪电。喝声奔雷。
枪尖距离紫竺咽喉刹那已咫尺。
“呜”一声寒光暴闪,一枚金环凌空飞来,不偏也不倚,正击在枪尖之上。
“叮”一声,凌厉的枪势竟然被这一枚金环截断。
萧立一声:“好!”右手急震,连刺八枪。
龙飞右手不停,八枚金环“呜呜”先后飞出。
每一枚金环都正好击在枪尖之上,“叮叮叮叮”接连八声,萧立接连八枪都给金环截下。
龙飞金环不停,身形亦展。
第九枚金环出手,他人已掠至紫竺的身旁。
萧立即时又一枪刺来!
龙飞一声暴喝,一剑架住了刺来的三枪!
萧立冷笑道:“一剑九飞环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才只十一个字,最后一个“传”字出口,萧立已经连刺了四十九枪。
枪枪致命。
龙飞连接四十九枪,脸寒如水。
萧立枪势不绝。“嗤嗤嗤”又三枪。
龙飞再接三枪。
“哧”一声,三枪突然变四枪,飞刺向龙飞咽喉。
龙飞剑势已老,眼看已是挡无可挡,可是那刹那之间,他的身形却及时一偏,枪便从他的颈旁刺过!
枪尖即时叮的断下,萧立已老的枪势又变成灵活,一沉一缩一探,插向龙飞心胸。
此间枪尖虽然已断下,但以萧立的内功,这一探之下,亦足以开碑裂石,何况插的又是心胸的要害。
龙飞的剑又及时一挑,将枪势卸开。
这一枪虽然诡异,但在义庄那里,龙飞已经从萧若愚手上竹竿领教过。
萧立这一枪的威力比萧若愚又何止厉害一倍。
但龙飞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有过一次经验,又岂会化解不了萧立这一枪。
萧立暴喝:“好!”枪势又一变,仍然插向龙飞的心胸。
龙飞再一剑架住。
“哧”一声,一支锋利的枪尖这刹那突然从那支枪的断口中弹出来,射向龙飞的心胸!
断口距离龙飞的心胸只七寸,那二支枪尖却长足尺二。
心胸要害,三寸已足以致命,何况五寸。
这实在大出龙飞意料之外,这也就是萧立“追命三枪”的第三枪。
“追命三枪”枪枪追命,这一枪已足以追取龙飞性命!
那刹那龙飞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黯然一叹!
也就在那刹那,一道剑光斜里飞来。
匹练也似的剑光,闪电也似的剑锋。
剑锋一穿一挑,叮的将枪挑了起来。
龙飞的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弹出的那支枪尖划破。
那支枪尖也只是划破了龙飞胸前的衣服。
龙飞打了一个寒噤,人剑一退,护在紫竺之前。
萧立同时引枪暴退。
剑光亦敛,一个人孤鹤一样独立在两人之间。
丁鹤。
“一剑勾魂”丁鹤!
连接丁家庄书斋那条地道的暗门已经打开。
丁鹤正是从地道中出来,凌空飞身一剑,及时将萧立那致命的一枪挑开。
他一身自绫寝衣,一张脸比那身白衣还要白,一丝血色也没有,神态显得很疲倦。
可是他握剑的右手仍是那么稳定,那么有力。
剑已经垂下,他望着萧立,眼瞳中充满了悲哀,也充满了惭愧。
萧立一枪横胸,也在望着丁鹤,眼瞳却如火似焰,忽然道:“来得好。”
丁鹤哑声道:“萧兄。”
萧立道:“不敢当。”
丁鹤道:“你们说的话,方才我在地道之中全都听到了。”
萧立道:“好一条地道。”
丁鹤垂下头。
萧立上下打量了丁鹤一眼,又道:“看来华方那个老小子实在有几下子。”
丁鹤道:“听说华方为萧兄请来。”
萧立答道:“因为找还不想你那样死去。”
丁鹤说道:“小弟再多谢萧兄救命之恩。”
萧立大笑道:“这个我更不敢当。”
丁鹤道:“小弟也有几句话要说。”
萧立道:“请。”
丁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不瞒萧兄,小弟的确是很喜欢仙君。”
萧立道:“我知道。”
丁鹤道:“仙君也喜欢小弟。”
萧立冷笑。
丁鹤道:“在仙君未嫁与萧兄之前,我们已私放终生,也不时从地道往来,但都是交换一下琴棋画画方面的心得,始终未及于乱。”
萧立只是冷笑。
丁鹤道:“每次相会找们都是以琴声为号,曲乃仙君谱就,名曰『君来』。”
萧立道:“好一曲『君来』。”
丁鹤无言叹息。
萧立道:“这件事在我对仙君试用摄心术之时,已从她口中得知。”
丁鹤继续道:“白风独喜萧兄,却是无可奈何,父命难违,况且仙君天性孝顺,而萧兄人中豪杰,武功侠名都在我之上,所以仙君下嫁与萧兄,小弟在失望在余,一面亦替仙君她高兴。”
萧立冷笑道:“果真?”
丁鹤叹息道:“小弟当时原打算离开凤凰镇,但不知如何始终下不了决心。”
萧立道:“你果真不忍?”
丁鹤叹了一口气,道:“也许就为了仙君。”
萧立冷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也许什么?”
丁鹤道:“至于那一夜,其实是这样的。”
萧立道:“说!”
丁鹤道:“仙君在嫁与萧兄之后,因为与萧兄性情不相投,郁郁寡欢,那一夜无意回到旧时居住的这座小楼,恰逢我对月怀人,书斋中曲弹『君来』,她一听之下,不由自主的从地道走过我书斋那儿。”
萧立道:“说下去。”
丁鹤接道:“我与她对坐书斋,思前想后,无限感触,于是借酒消愁,至于醉倒。”
萧立道:“醉得好。”
丁鹤面上的羞愧之色更浓道:“到我们先后醒来,发觉竟相拥竹榻之上,衣衫凌乱,仙君惊呼跳起身,惊羞交杂,珠泪迸流,外衣也不及穿上,一声不发,飞快从地道奔回去,我当时亦不知道如何是好,呆住在那里。”
萧立目光一扫,嘶声道:“你们都听到了。”
龙飞无言长叹,紫竺泪如雨下。
铁虎与一众手下冷然盯着丁鹤,一面的鄙屑之色。
丁鹤哑声接道:“之后我也曾一再仔细检查,记忆中彷佛亦未至于乱。”
萧立咬牙切齿道:“那么玉郎又何来呢?”
丁鹤无言。
萧立恨恨的盯着丁鹤,好一会,冷冷道:“今夜难得你亲口承认,看你还是一条汉子,我也不再与你女儿为难。”
丁鹤道:“谢萧兄高抬贵手。”
萧立断喝道:“你可要还给我一个公道。”
丁鹤黯然道:“小弟也正有此意。”
萧立手中枪霍向地门外一指,说道:“去!”
丁鹤凄然一笑,摇头道:“不必!”
萧立怒道:“畜牲!懦夫”语声陡断,他整个人怔在那里。
丁鹤没有回答他,也不能回答,他手中三尺青锋,已嵌在他的咽喉之内。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丁鹤出手快如闪电,只一剑就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只一剑!一剑勾魂不愧是一剑勾魂。
他杀人只用一剑,杀自己也是。
血尚未来得及流出,突然射出。
丁鹤在鲜血激射中倒下。
众人这时候才如梦初觉,紫竺一声“爹”,扑了过去。
萧立瞪着丁鹤倒下,眼旁肌肉一阵颤动,道:“好!好!”
第二个“好”字才出口,痛哭声突然从门外响了起来。是从门外。
萧立应声向外,见白三娘正哭倒在门外。白三娘一头白发乱颤,痛哭道“你们都错了,都错了。”
萧立一怔道:“你胡说什么?”
白三娘仍然是那一句话:“你们都错了。”
萧立怒叱道:“错什么?”
白三娘痛哭着道:“玉郎少爷,不错,是丁鹤老爷的儿子。”
萧立道:“你也说是了,还有什么错的?”
白三娘接道:“可是玉郎少爷并不是小姐所生。”
“什么?”萧立一呆。
“是表小姐生的。”
萧立怒道:“胡说。”
白三娘道:“事实这样。”
“仙君难道并没有怀疑?挺的是假肚子?”
“不是。”
“那么孩子呢?难道没有生出来?”
白三娘连连摇头,道:“玉郎是表小姐生的,紫竺才是小姐生的。”
“岂有此理。”
“这是事实。”
“还说是事实,紫竺谁都知道是丁鹤的女儿,怎会是我的女儿?”
“紫竺其实是老爷与小姐的女儿。”
“你这个老婆子莫不是疯了?”
“事实是这样的……”
“说!”
“这都是婢子不好,害死了玉郎若愚两个少爷,害死了丁老爷……”她哭得很伤心,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听出其中必然有蹊跷,都呆在那里。
紫竺也没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