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新修版)-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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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躲得远远地?”杨过道:“你说呢?”陆无双道:“自然走啊,在这儿等死幺?”杨过道:“到那儿去?”陆无双道:“我要回江南,你肯不肯送我去?”杨过道:“我要寻我姑姑,不能去那幺远。”陆无双一听,脸色沉了下来,道:“好罢,那你快走!让我死在这儿罢。”
陆无双如若温言软语的相求,杨过定不答允,但见她目蕴怒色,眉含秋霜,依稀是小龙女生气的模样,不由得难以拒却,心想:“说不定姑姑恰好到了江南,我送陆姑娘去,常言道好心有好报,天见可怜,却教我撞见了姑姑。”他明知此事渺茫之极,但无法拒绝陆无双所求,只好向自己巧所辩解罢了,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抱起。
陆无双怒道:“你抱我干幺?”杨过笑道:“抱你到江南去啊。”陆无双大喜,噗嗤一笑,道:“傻蛋,江南这幺远,你抱得我到幺?”话虽这幺说,却安安静静的伏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那头大牯牛早奔得不知去向。杨过生怕给李莫愁师徒撞见,尽拣荒僻小路行走。他脚下迅捷,上身却稳然不动,全没震痛陆无双的伤处。陆无双见身旁树木不住倒退,他这一路飞驰,竟有如奔马,比自己空身急奔还要迅速,轻功实不在师父之下,暗暗惊奇:“原来这傻蛋身负绝艺,他小小年纪,怎能练到这一身本事?”不久东方渐白,她抬起头来,见杨过脸上虽脏,却容貌清秀,双目更灵动有神,不由得心中一动,渐渐忘了胸前疼痛,过了一阵,竟尔在他怀抱中沉沉睡去。
待得天色大明,杨过有些累了,奔到一棵大树底下,轻轻将她放下,自己坐在她身边休息。陆无双睁开眼来,浅浅一笑,说道:“我饿啦,你饿不饿?”杨过道:“我自然也饿,好罢,咱们找家饭店吃饭。”站起身来,又抱起了她,但抱了半夜,双臂微感酸麻,便举起她坐在自己肩头,缓缓而行。
陆无双两只脚在杨过胸前轻轻的一荡一荡,笑道:“傻蛋,你到底叫甚幺名字?总不成在别人面前,我也叫你傻蛋。”杨过道:“我没名字,人人都叫我傻蛋。”陆无双愠道:“你不说就算啦!那你师父是谁?”杨过听她提到“师父”二字,他对小龙女极是敬重,那敢轻忽玩闹,正色答道:“我师父是我姑姑。”陆无双信了,心道:“原来他是家传的武艺。”又问:“你姑姑是那一家那一派?”杨过呆头呆脑的道:“她是住在家里的,派甚幺的我可不知道啦。”陆无双嗔道:“你装傻!我问你,你学的是那一门子武功?”杨过道:“你问我家的大门吗?怎幺说是纸糊的,那明明是木头的。”陆无双心下沉吟:“难道此人当真是傻蛋?武功虽好,人却痴呆幺?”温言道:“傻蛋,你好好跟我说,你为甚幺救我性命?”
杨过一时难以回答,想了一阵,道:“我姑姑叫我救你,我就救你。”陆无双道:“你姑姑是谁?”杨过道:“姑姑就是姑姑。她叫我干甚幺,我就干甚幺。”陆无双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原来真是傻的。”本来已对他略有温柔之意,此时却又转生厌憎。杨过听她不再说话,问道:“你怎幺不说话啦?”陆无双哼了一声。杨过又问一句。陆无双嗔道:“我不爱说话就不说话,傻蛋,你闭着嘴巴!”杨过知她此时脸色定然好看,不过她坐在自己肩头,难以见到,不禁暗感可惜。
不多时,来到一个小市镇。杨过找了一家饭店,吃过饭后,陆无双取出银子,叫杨过去买头驴子,付了饭钱后,跨上驴背。但刚上驴背,断骨处便即剧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子的脾气倔强,挨到墙边,将她身子往墙上擦去。陆无双手脚都无力气,惊呼一声,竟从驴背上摔落。她右足着地,稳稳站定,牵动伤处,疼痛难当,怒道:“你明明见我摔下来,也不来扶。”杨过傻笑几下,却不说话。陆无双道:“你扶我骑上驴子去。”杨过依言扶她上了驴背。那驴子一觉背上有人,立时又要捣鬼。
陆无双道:“你快牵着驴子。”杨过道:“不,我怕驴子踢我。要是我那条大牯牛跟着来,可就好了。”陆无双气极:“这傻蛋说他不傻却傻,说他傻呢,却又不傻。他明明是想抱着我。”无可奈何,只得道:“好罢,你也骑上驴背来。”杨过这才一笑跨上驴背,双手搂在她里,两腿微一用力,那驴子但感腹边大痛,那里还敢作怪,乖乖的走了。
杨过道:“向那儿走?”陆无双早已打听过路径,本想东行过潼关,再经中州,折而南行,那是大道,但想大路上容易撞到师父或丐帮,不如走小路,经竹林关,越龙驹寨,再过紫荆关南下,虽然路程迂远些,却太平得多,沉吟一会,向东南方一指,道:“往那边去。”
驴子蹄声得得,缓缓而行,刚出市集,路边一个农家小孩奔到驴前,叫道:“陆姑娘,有件物事给你。”说着将手中一束花掷了过来,转头撒头撒腿就跑。陆无双伸手接过,见是一束油菜花,花束上缚着一封信,忙撕开封皮,抽出一张黄纸,见纸上写道:“尊师转眼即至,即速躲藏,切切!”
黄纸粗糙,字迹却颇为秀雅。陆无双“咦”了一声,惊疑不定:“这小孩是谁?他怎知我姓陆?又怎知我师父即会追来?”问杨过道:“你识得这小孩,是不是?是你姑姑派来的?”
杨过在她脑后早已看到了信上字迹,心想:“这明明是个寻常农家孩童,定是受人差遣送信。只不知信是谁写的?看来倒是好意。要是李莫愁追来,那便如何是好?”他虽学了玉女心经和九阴真经,一身而兼修武林中两大秘传,但毕竟时日太浅,虽知秘奥,功力未至,也是枉然,若给李莫愁赶上,可万万不是敌手,青天白日的无处躲藏,正自沉吟无计,听陆无双问起,答道:“我不识得这小傻蛋,看来也不是我姑姑派来的。”
刚说了这两句话,只听吹打声响,迎面抬来一乘花轿,数十人前后簇拥,原来是迎娶新娘。虽是乡间村夫的粗鄙鼓乐,却也喜气洋洋,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韵味。杨过心念一动,问道:“你想不想做新娘子?”
第 九 回 百 计 避 敌
陆无双正自惶急,听他忽问傻话,怒道:“傻蛋!又胡说甚幺?”杨过笑道:“咱们来玩拜天地成亲。你扮新娘子好不好?那才教美呢。脸上披了红布,别人说甚幺也瞧你不见。”
陆无双一怔,道:“你教我扮新娘子躲过师父?”杨过嘻嘻笑道:“我不知道,你扮新娘子,我就扮新官人。”此时情势紧迫,陆无双也无暇斥骂,心想:“这傻蛋的主意真古怪,但除此之外,实在亦无别法。”问道:“怎幺扮法啊?”杨过也不敢多挨时刻,扬鞭在驴臀上连抽几鞭,驴子发足直奔。
乡间小路狭窄,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塞住了路,两旁已无空隙。迎亲人众见驴子迎面奔来,齐声叱喝,叫驴上乘客勒缰缓行。杨过双腿一夹,却催得驴子更加快了,转眼间已冲到迎亲的人众跟前。早有两名壮汉抢上前来,欲待拉住驴子,以免冲撞花轿。杨过皮鞭挥处,卷住了二人手臂,一提一放,登时将二人摔在路旁,向陆无双道:“我要扮新官人啦。”身子前探,右手伸出,已将骑在一匹白马上的新郎提将过。
那新郎十七八岁年纪,全身新衣,头戴金花,突然被杨过抓住,吓得魂不附体。杨过举起他身子向上拋掷,待他飞上丈余,再跌下来时,在众人惊呼声中伸手接住。迎亲的共有三十来人,半数倒是身长力壮的关西大汉,见他如此本领,新郎又落入他手中,那敢上前动手?一个老者见事多了,料得大盗拦路行劫,抢上前来唱个肥喏,说道:“大王请饶了新官人。大王要多少盘缠使用,大家尽可商量。”杨过向陆无双笑道:“媳妇儿,怎幺他叫我大王?我又不姓王?我瞧他比我还傻。”陆无双道:“别瞎缠啦,我好似听到了师父花驴上的铃子声响。”
杨过一惊,侧耳静听,果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铃声,心想:“她来得好快啊。”说道:“铃子?甚幺铃子?是卖糖的幺?那好极啦,咱们买糖吃。”转头向那老者道:“你们全都听我的话,就放了他,要不然……”说着又将新郎往空中上拋。那新郎吓得哇哇大叫,哭将起来。那老者只是作揖,道:“全凭大王吩咐。”杨过指着陆无双道:“她是我媳妇儿,她见你们玩拜天地成亲,很是有趣,也要来玩玩……”陆无双斥道:“傻蛋,你说甚幺?”
杨过不去理她,说道:“你们快把新娘子的衣服给她穿上,我就扮新官人玩儿。”
儿童戏耍,原是常有假扮新官人、新娘子拜天地成亲之事,普天下皆然,不足为异。但万料不到一个拦路行劫的大盗忽然要闹这玩意,众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看二人时,一个是弱冠少年,一个是妙龄少女,说是一对夫妻,倒也相像。众人正没做理会处,杨过听金铃之声渐近,跃下驴背,将新郎横放驴子鞍头,让陆无双守住了,自行到花轿跟前,掀开轿门,拉了新娘出来。
那新娘吓得尖声大叫,脸上兜着红布,不知外面出了甚幺事。杨过伸手拉下她脸上红布,但见她脸如满月,一副福相,笑道:“新娘子美得紧啊。”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摸。新娘子吓得呆了,反而不敢作声。杨过左手提起新娘,叫道:“若要我饶她性命,快给我媳妇儿换上新娘打扮。”
陆无双耳听得师父花驴的鸾铃声越来越近,向杨过横了一眼,心道:“这傻蛋不知天高地厚,这当口还说笑话。”但听迎亲的老者连声催促:“快,快!快换新郎新娘的衣服。”
送嫁喜娘当即七手八脚的除下了新娘的凤冠霞披、锦衣红裙,替陆无双穿戴。杨过自己动手,将新郎的吉服穿上,对陆无双道:“乖媳妇儿,进花轿去罢。”陆无双叫新娘先进花轿,自己坐在她身上,这才放下轿帷。
杨过看了看脚下草鞋,铃声却已响到山角之处,叫道:“回头向东南方走,快吹吹打打!
有人若来查问,别说见到我们。”抢下新郎脚下的新鞋,自己换上,纵身跃上白马,与骑在驴背上的新郎并肩而行。众人见新夫妇都落入了强人手中,那敢违抗,锁吶锣钹,一齐响起。
花轿转过头来,只行得十来丈,后面鸾铃声急,两匹花驴踏着快步,追了上来。陆无双在轿中听到铃响,心想能否脱却大难,便在此一瞬之间了,一颗心怦怦急跳,倾听轿外动静。杨过装作害羞,低头瞧着马颈,只听得洪凌波叫道:“喂,瞧见一个跛脚姑娘走过没有?”迎亲队中的老者说道:“没……没有啊?”洪凌波再问:“有没见一个年轻女子骑了牲口经过?”那老者仍道:“没有。”师徒俩纵驴从迎亲人众身旁掠过,急驰而去。
过不多时,李洪二人兜过驴头,重行回转。李莫愁拂尘挥出,卷住轿帷一拉,嗤的一声,轿帷撕下了半截。杨过大惊,跃马近前,只待她拂尘二次挥出,立时便要出手救人,那知李莫愁向轿中瞧了一眼,笑道:“新娘子挺有福气呀。”抬头向杨过道:“小子,你运气不小。”杨过低下了头,那敢与她照面,但听蹄声答答,二人竟自去了。
杨过大奇:“怎幺她竟然放过了陆姑娘?”向轿中张去,但见那新娘吓得面如土色,簌簌发抖,陆无双竟已不知去向。杨过更奇,叫道:“哎唷,我的媳妇儿呢?”陆无双笑道:“我不见啦。”但见新娘裙子一动,陆无双钻了出来,原来她低身躲在新娘裙下。她知师父行事素来周密,决不轻易放过任何处所,料知她必定去后复来,便即躲了起来。
杨过道:“你安安稳稳的做新娘子罢,坐花轿比骑驴子舒服。”
陆无双点了点头 ,对新娘道:“你挤得我好生气闷,快给我出去。”新娘无奈,只得出轿,骑在陆无双先前所乘的驴上。新娘和新郎从未见过面,此时新郎见新娘肥肥白白,颇有几分珠圆玉润;新娘偷看新郎,倒也五官端正。二人心下窃喜。
一行人行出二十来里,眼见天色渐渐晚了。那老者不住向杨过哀求放人,以免误了拜天地的吉期。杨过斥道:“你啰唆甚幺?”
一句话刚出口,忽然路边人影一闪,两个人快步奔入树林。杨过心下起疑,追了下去,依稀见到二人背影,衣衫褴褛,却是化子打扮。杨过勒住了马,心想:“莫非丐帮已瞧出了蹊跷,又在前边伏下人手?事已如此,只得向前直闯。”
不久花轿抬到,陆无双从破帷里探出头来,问道:“瞧见了甚幺?”杨过道:“花轿帷子破了,你脸上又不兜红布。做新娘子嘛,总须哭哭啼啼,就算心里一百个想嫁人,也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喊爹叫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