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狐狸-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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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守水书,是为了交给现在的她,让她和这一世里和所爱的男子再过十年,然后在十年后的那一刻,精准地进入下一个轮回——那个可以和他相见的仅有的轮回。
而他,选择了三百年满身血腥的生活,亦是为了等到这一刻,将她的魂魄送回世间,然后同无数次的三百年前一样,接受幽冥王的惩罚——他可以选择的惩罚,回到三百年前去重新修练,在起点等待与她重新相遇!
幽冥的左使令,文官之首,竟然抛弃了为神的荣光,自甘堕落地沉溺在轮回中,只为她!
而此时,他立在幽冥王府的大堂上,淡然不惊。
幽冥王端坐正位,一手抚着额角,似乎很头痛,缓缓道:“文祈,你又放了那女子?为何你执迷不悟?”
他只是微笑,温和地答道:“微臣知罪,请殿下处罚。”
幽冥王眉头锁得更深,手指不停地按着太阳穴,道:“认罚你倒是很爽快!”
歧悦道:“微臣身为幽冥左使令,私纵亡魂,实属明知故犯,罪不可赦,听凭殿下处罚。”
幽冥王更深地叹息,道:“你深知冥界规矩,以身试法,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本王不懂,世间情爱当真如此重要,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折损修行?”
歧悦道:“并非殿下不懂,是微臣自己糊涂,明明身在三界外,心却坠入尘世中无法自拔。”
幽冥王道:“歧悦,本王念你往日功高,许你带罪监管忘川百年,然后官复原职。”
歧悦道:“依律殿下给微臣的处罚太轻,恐难服众。”
幽冥王道:“你仍是坚持回到三百年前,封印了水书,做歧家的傀儡?”
歧悦点头。
幽冥王道:“文祈,你长年在人世,本王都快忘了你的名字和模样。”
歧悦微笑,“倘若某一世轮回更替,并且殿下尚不嫌弃微臣,文祈自当再度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幽冥王脸色一凛,道:“你已为幽冥耗尽心血,那些往事,本王至今记忆犹新……也罢,如今,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罢。”手一挥,尘埃落定,“带左使令下去,打入轮回,于三百年前,带罪修行!”
自此,命运之轮,依然在浩瀚的时空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有条不紊地继续行进……
尾声
十年。
十年,一个完美的数字,用在感情里却很尴尬,该长不长,该短不短。相守该长,其实却太短,而相离该短却又太长。
谁会用十年的时间去分手?谁愿意用十年的时间来相守?
就像她和他想要在一起,却发现十年,甚至是十个十年都不够!
或者,她也该知足,在感情的世界里,十年已经足够有一个荡气回肠的开始和惊心动魄的结局。
轮回无数的出口,两个人里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师宸走了之后,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她没了兴致,没了再去爱一个人的兴致,所以,她选择了陪他……
记忆里还是她和他成亲的那一夜,宾朋满座、欢笑喧闹。自彤红的盖头下的缝隙望出去,脚下的青石地亦闪烁着五彩的烛光,喜气洋洋。两张缎面刺绣的鸳鸯软垫也在一室红烛的闪耀里折射出幸福的光华。
她瞧见与自己同跪在一条直线上的那个人,红色的喜服同自己一样铺开了一地,满是丝线绣成吉祥的花纹,恣意舒畅地在烛光里蜿蜒,蜿蜒出一道一道通向未来的皆是幸福的弧度。
耳边是他的师父专程自祁连山来而念诵的经文,她细细听着,却担心他不能这样久跪,正在慢慢变得担忧,左手的指尖忽然有一点温暖的气息贴了上来,她微微一惊,下一秒发现自己的手被他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坚定地握住,用了不轻不重的力道,直教她安心的力道,于是,她的脸隐着盖头下渐渐舒展成一朵宁和的笑花。
一拜。
感激上天,让她历经千年时空的喜悲,终于在世界的这一头遇见值得爱可以爱的人。
二拜。
感激师氏,因了那过去的诸多磨难,才有了他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男子。
三拜。
感激你,因为你爱我,爱这样的我,在那么多伤害过后,在可以放弃可以退缩的时候,依然坚定而宽容地选择爱我!
洞房里,一室红烛闪耀而来的光辉,两人并肩坐着,他身上清淡如莲的气息透过喜服的衣料在她鼻尖萦绕不绝。她在他温热的气息里,低头玩着自己红色的衣袖,心里忽然开始一阵一阵地悸动!
耳边,响起一声浅笑,在这迷离的光影里使人心折,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那笑声里整个人开始陶然,仿佛风吹过自己就如羽毛般地轻飘飘地在空中。
他掀起盖头的那一瞬,她望见他手指细微的颤抖和他唇边孩子气的粉色的笑颜,以及倒映在烛光里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微微惊讶的脸,一阵砰砰的心跳。
他眉梢舒展,粉色的唇看上去格外诱人,低低缓缓地道:“顾徽。”
她怔了好久,才迟钝地问道:“怎么了?”
他低声一笑,继而道:“有你……真好。”
她在他那张令人惊心动魄的笑颜里尚不知如何做答,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他却低眉,双手捧起她的脸,嘴唇的柔软和温热便贴了上来,后背柔滑的衣料外他的手掌轻轻地不紧不慢地摩娑着,她自己的心便开始一下一下地颤抖!
红烛高照,夜色清妍。
他反手,一只手指穿过帘幕上白玉的叩环,指尖轻轻一拨,红色的纱便自两侧缓缓合上,隔开了一室摇弋的烛光。
她在他怀里听着那厚实的胸膛里传来一阵一阵渐渐急促的心跳,自己猛地红了脸颊。
“叫我名字……”他在她耳边近乎呢喃地道。
禁不住他的热气,她怔怔地望着他那双在暗夜里依旧闪亮的眸,慢慢地,明白了此时自己究竟身在何处。良久,她粲然一笑,贴近他,伸手搂住他颈项,手指在他脑后玩着他墨色的短发,将那些发绕在指尖。
他在她的漫不经心里,脸色慢慢变得有些恼,“顾徽,正经点!你玩什么呢!?”
顾徽耸肩笑道:“我很正经啊!”
他咬着下唇,盯着她。
顾徽道:“不正经的是你吧,师宸?”他的名字,她唤得极媚。末了微微绕舌,有缠绵的意味。
他金色的眸顿时变得狭长,一伸手,果断地扣住她在他脑后不老实的手,几乎同时,低头,堵上她弧度优美的唇!
帘外,静谧的夜风悄悄攀上窗棂,送来院落里大树上飘落的花瓣。
……
杏花一朵一朵都开透
我长发上斜插的那一枝
也如我的脸庞一样泛着红霞
迎面的小路上走来了一位少年郎
……
十年。
自此之后。
她独坐在青莲池畔,看池水一起一落,看那些花儿终年绽放。脚下,青蓝色的池水湿了鞋袜,浅绿的花瓣在打着转儿。往事仍鲜活如昨日,而眼下却物是人非。情难自禁,泪落了一颗,在水面,激不起任何声响。
一双肉肉的手臂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稚嫩的童音带着浓重地疑惑在问:“娘亲,你哭什么?”
她止住眼泪,望向一身银灰色衣衫的小男孩,微笑道:“没什么。堇儿,若娘不在了,你一个人会不会怕?”
小孩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她,那目光闪烁明亮如他一般,年级虽小,颈项上却偏偏已经有了一片不算小的金色纹理。他歪着头想了想,指着池中人影道:“娘是要去陪爹爹么?”
她点头,“你说不去,娘就不去。”
小孩咬紧牙关,细细的眉毛紧紧皱着,忽然用力抱住她,把头深深埋进她两膝间,闷闷却坚定地道:“堇儿不怕!可是……可是……”说着说着便见他小小的肩头开始抖动,声音也开始有了呜咽的样子,“可是,堇儿舍不得娘!”
她叹气,望向青蓝色的池中那道颀长的人影,玄色的衣袂在透明的池水里轻轻地飘逸。她沉默了下去。
见她不说话,师堇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才仰视着她道:“娘,堇儿不怕!爹爹对堇儿说过,娘和爹都不会陪堇儿太久,堇儿是男儿,要顶天立地,不可以叫人担心,堇儿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她爱怜地抚着他小小的脑袋,小孩在她的动作里贪恋般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爹爹说,他已经让娘很伤心,堇儿万不可再惹娘不开心!娘要做什么,就做吧!堇儿明年就十岁了,很快就会长大!娘亲不要担心堇儿!”
不要担心么?她想了想,最终没有立刻做答。
暮色渐渐降临,没有他的池边寒意顿生,她抱着双臂,望着暮色里已经不太真切的人影,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当年少的岁月逐渐退离远去,就如这时光流逝夜色已深,而人,会变得沉静,沉静得几乎忘却了那些人和事。
沉蔼,沉蔼……那个曾经心心念念蚀骨销魂的名字也渐渐地远去。古雅坡一别,她曾见过他一面,换了沧桑的容颜,却仍旧有着一股顽固的摄人魂魄的美,他低眉望着她,口气很淡,言语间倦意极深,他对着她轻轻缓缓地道:“对不起……”
她笑笑,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凝视她的脸良久,碧色的眸沉暗犹如夜空,终于答道:“祁连山……祁连山下,我……差点做了让我一辈子后悔的事……”
“是么?”她挽了新嫁娘的发髻,一脸淡然知足的笑意回望着他高大的身影,过往如一片轻烟正在慢慢地过去,为了什么,他和她都很清楚。
沉蔼的脸上全无笑意,只道:“他待你很好。”一句话,寥寥几字,毋庸置疑的口气。
她很快点头,刻意地玩笑道:“你后悔了么?”
话音一落,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却出人意料地缓缓颔首。这一下,倒是她大吃一惊。他微垂了双睫,慢慢答道:“会后悔,是因为我不曾对你说实话,我真实的心情……”顿了顿,他摊开自己掌心,那里便泛起一团漂亮的白光,白光里隐隐有一道殷红的痕迹,他看着,良久不语。
顾徽好奇,“你手心里的是什么?”
他抬起的眸里有微微的惊讶,然后抹去,平静地道:“你不知道?”顾徽老实地摇头,他便道:“那是你还我的内丹时留下的。”
“怎么会留下这个?”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因为他也吸了你的生气。”
“是么?”顾徽笑盈盈地瞧着那道殷红的痕迹。
沉蔼看着她的发在他下巴处轻轻拂过,低声道:“顾徽……”两个字道尽了沧桑,只是她不会知道。
“啊?”她微笑抬头。
“为何要将内丹还给我?”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想要问却不曾问的话,“和我在一起,那时,你当真快活么?”末了又补上一句,“和我所见一样的快活么?”
顾徽眨了眨眼,道:“为什么还给你?你当时那个样子,怎么会不愿还给你!?我还是爱你啊,你不明白么?爱你虽然让我痛苦,可是,你所给的快乐,却也是其他人不曾给过。”
她微笑如水,如今是一片坦然,是事过境迁的坦然。他明白,却管不住心底一阵悸动。当她那样认真地说,说”你所给的快乐,却也是其他人不曾给过”的时候,他再也禁不住黯淡了脸色,胸中波涛起伏,嘴里却只淡淡两个字,“是么?”
顾徽道:“曾经爱上的人,是不会忘记的,后来,我也能明白你身上的束缚,和你在那样的境况下,仍旧傻气地想要对我好的心情。我们……”她仰头勇敢地直视着他渐渐深邃的眸,道:“我们就算不能在一起,我还是明白你的好。沉蔼是重承诺的人,我们不能在一起,就算是缘分太浅吧,离相守的缘分还浅了那么一点点。”她笑,笑颜释然。
他却更深地敛了眉头。
顾徽道:“那么,你呢?你要怎么办?”
沉蔼道:“绿衣为了我自毁近千年修行,如今,你又将内丹还了我,我……会好好活下去。”他答得很淡,却口气坚定。
“不是骗我?”她笑问。
“不是。”他答得依旧笃定。
她托着下巴,想了想,道:“那你岂不是能活很久很久?”
沉蔼道:“也许吧。”
“能久到我原先活得那个世界么?”顾徽突发奇想地问了一句。
他脸色微微一变,却很快答道:“也许吧。”
“怎么总是答得这样含含糊糊啊?”顾徽不满。
他却是头一次微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