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第十九层-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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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萧立刻愣了一下:“春雨?刚才我进门时遇见她了。”“我也遇到她了,我没想到许文雅居然是她的同学,我还没见过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文医生似乎还在回想着春雨,他踌躇了几下说,“春雨是个奇迹,就像现在的许文雅一样,或许很难解释。”“难道真的是因为地狱?”“你说什么?”
叶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精神分裂的主要症状是思维障碍、情感障碍、意志障碍、紧张症状等,但最常见的是妄想———而许文雅的妄想症状是非常严重的,她总是说有一只猴子,显然在她的脑子里,存在着对于猴子的妄想和恐惧。”“那你说她为什么会妄想?”“这个我会研究的,现在我对这个病例也很有兴趣。我会再查一些国外的医学资料,或许国外有这方面的病例记录。”
文医生曾经在美国留学了好几年,这一点叶萧是非常信任他的。
走出这家医院时,叶萧想到了许文雅说出的那个问题,现在他可以确信了,从清幽到素兰再到许文雅,她们都是因为地狱而出事的。
那么地狱究竟在哪里呢?
下午,女生寝室。
春雨在桌子上铺了张白纸,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字母:。
这是许文雅写在病房墙上的字。当时看着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春雨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女生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段英文一定隐含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她已经查了好几本辞典,在英文中没有与“”相近的词。也许根本就不是英语,而是其他欧洲国家的语言?可许文雅没学过其他语言啊,怎么会写出这个词的呢?难道是某个人名或地名?
对,这个可能性倒挺大的。春雨按照英语发音规则读了一遍—,应该还是可以读通的。如果按照元音分成音节来读的话,那就是:“———”。
缓缓念出这四个音节,春雨立刻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马佐里尼。“———”的读音不就等于“马佐里尼”吗?
这不可能是巧合的,“”应该就是“马佐里尼”的英文或意大利文拼写。
春雨像是脑子开了窍似地跳起来,至于马佐里尼的究竟是不是“”,也许只有高玄能够回答。
对,现在就去找他,问清楚这个问题。春雨立刻换了件衣服,飞快地跑出了寝室。
半小时后,春雨来到了美术系。
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她找到了楼上高玄的画室,但里面却没有人。
她只能向别人打听,才知道高玄正在三楼上课,可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春雨带着疑问跑上了三楼。
三楼是一个大教室,春雨悄悄推开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坐满了学生,这让她显得特别尴尬。几十双陌生的目光转向了她,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高玄正站在讲台上,他也看到了春雨,立刻向她微微笑了一下。春雨赶紧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坐下,周围全是以崇拜的目光盯着高玄的女生们,她只能也装模作样地听起了课。高玄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确实玉树临风。这时教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后面放出了一张巨大的幻灯片。高玄退到旁边,对着幻灯片上的画面说:“这就是蒙克的《呐喊》。”
在阴暗宽敞的大教室内,所有学生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幻灯片上的那幅油画———画面前端有个人站在桥头,看上去瘦骨嶙峋的,那形象简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两只手抱着脑袋,张大了惊恐的双眼,嘴巴张开到夸张的程度,似乎在发出某种绝望的嘶喊。在画面背景的湖面上有两只小船,还有两个鬼魅般长长的人影,从桥的另一端向他走来。这幅画给人以强烈的凄凉与恐怖感,河流与天空都用奇怪的线条勾画着,不知是人间还是地狱。春雨呆呆地看着画里那个痛苦尖叫的“人”,似乎耳边真的听到了某声呐喊。
高玄说话了:“同学们,蒙克生于1863年的挪威奥斯陆,曾在法国学习绘画,从这幅画就可以看出,他的风格深受梵高和高更的影响。他擅长运用激烈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以爱情和死亡作为主题,表达人类焦虑、恐惧以及对生活的绝望。这幅《呐喊》创作于1895年,是世界公认的表现主义艺术精品。同学们,现在请不要考虑技巧的问题,用你们自己的心灵去体会这幅画,你不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震动了吗?至少我早就被它震动了,我认为这幅画来自蒙克自己心灵的地狱,表达了人类心灵深处无可救赎的绝望与不安。但最让我感到了不起的是,这幅画准确地预言了一百多年以后———也就是当今社会的人类精神状况。所以我一直都在说,凡是伟大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个伟大的预言家。”他的讲课非常投入,似乎整个精神都沉浸在这幅画里了。尤其是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那双眼神深沉地望着前方,正好是春雨坐的最后一排。大教室里的灯又亮了起来,高玄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结束了这堂精彩的课。无论男女同学都给了他很长时间的掌声。虽然已经下课了,但高玄还是走不掉,好几个女生围着他说话,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突出重围来。春雨在教室外边等着他,高玄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立刻带着她跑到了二楼的画室。关上画室的门以后,春雨立刻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今天是星期六啊,你怎么还在上课?”
高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本来是昨天的课,但我有些事情不能来,所以只能拖到今天了。不过学生们都很喜欢听我的课,即便是星期六也不会受影响。”“我能看得出来,他们似乎很崇拜你。你每次讲课都这么投入吗?”“当然。”高玄又打开窗户透了透气,“其实,我不是正式的大学老师。半年前我从欧洲回国以后,学校聘请我每周来讲三次课,主要是古典油画和欧洲艺术史,此外还给了我这间工作室。”
原来他是学校外聘的老师啊?不过春雨倒是一直觉得,外聘的老师要比本校教授讲课还要好。她点了点头问:“那你的正式身份是什么?”“我没什么正式身份,在苏州河边开了几家画廊,可以算是个自由的画家吧。不过,既然这里有我的工作室,而且还要在这里上课,通常白天我都会呆在学校里。可能还是怀念过去在这里读书的日子吧。”
高玄的话让春雨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再像与老师说话那样紧张了。她放松了一下说:“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然后她从包里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英文字母:“—”。高玄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画家马佐里尼名字的意大利文拼写吗?”“这就是马佐里尼的名字是吗?”“不可能记错的,几乎所有欧洲画家的英文名我都能背得出来。”
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也确定了春雨的设想。然后,她把上午去医院看许文雅,并发现墙上许多“”名字的事,全部都告诉了高玄。高玄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沉思了片刻后问:“你认为马佐里尼真的和地狱游戏有关?”“至少与许文雅的发疯有关。”“可马佐里尼早就死了一百年了。”“在地狱聊天室里,不也有个昵称叫‘马佐里尼’的吗?你说那个马佐里尼非常危险,让我千万不要和对方说话。”“是的———”高玄说不出话来了,他在狭窄的画室里踱了几步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做?”“能不能查到马佐里尼的资料?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高玄点了点头,他关掉了那扇小窗,然后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再插上电话线上网。他很快就上了一个国外的英文网站,首页有许多油画的图片,看来应该是与美术有关的网站。高玄一边点着鼠标一边说:“这个网站是与大英图书馆联网的,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上这个网站,能查到许多艺术史的资料。”
很快就进入了马佐里尼的页面,网页上出现了他的黑白照片———那是个非常漂亮的欧洲人,嘴巴上留着两撮小胡子,目光深邃地盯着远方。春雨下意识地看了看高玄,忽然觉得他的眼睛跟马佐里尼的很像。
高玄看着底下一大段英文,在心里翻成中文后念了出来:“马佐里尼,生于1870年,死于1905年,意大利佛罗伦萨人,二十岁起客居法国巴黎,后又移居英国伦敦。他坚持传统的古典主义油画路线,但作品大多以罪恶与死亡为题材,风格诡异,色调阴暗。1898年6月,马佐里尼第一次在伦敦举办个人画展,画展的名称是‘地狱’。”“地狱?就是上次我看到的那幅画?”“也算是吧,事实上他总共在欧洲画过十八幅那样的画,分别命名为《地狱的第1层》、《地狱的第2层》等,依此类推一直到《地狱的第18层》。上次你看到的那幅画,是《地狱的第3层》。”
春雨又想了起来:“你说是在欧洲一家美术馆里临摹的?”“对,我临摹的那幅就是马佐里尼的原作。当时那幅画给了我很大的视觉冲击。”“那你还临摹过他的其他画吗?”“在资料里还看到过几幅,但真正临摹的只有那一幅。”高玄轻轻地叹了一声,“马佐里尼那十八幅关于地狱的画,当时一度震动欧洲画坛,引起了一股回归古典主义风格的浪潮。可惜他的大部分画都被人高价收购了,到今天很少有流传下来的。好像在美术馆里保存的,只有我在欧洲临摹那一幅。”“那为什么会这样少呢?”
高玄又点击了一下电脑,很快出现了一个新的网页,他看了看说:“传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纳粹首脑之一的戈林,曾大肆掠夺欧洲的艺术品据为己有,其中就有很多马佐里尼的作品。戈林把这部分画藏在德国一个古城堡里,正好这个城堡周围驻扎着大量的党卫队,1945年1月遭到了盟军的猛烈轰炸,结果整座古堡都化为废墟,被戈林藏在其中的名画也都变成了灰烬。”“这真是上天注定啊,十八幅关于地狱的油画,最终在烈火中回到了地狱。”
高玄继续看那个网页,轻声地念了出来:“虽然马佐里尼在欧洲已有成就,但批评界对于他的画颇有微词。据说曾有人购买了他的画后不久,便突然神秘地自杀身亡。更有人在参观完他的画展后,就直接跳入了伦敦泰晤士河溺死。于是,他的画展无法再举行,作品也受到了排斥,马佐里尼决定离开欧洲。1900年,他远渡重洋到了中国的上海,在中国隐居了大约三年,于1903年回到欧洲。”“他居然到过中国?”“这个我也没有想到,也许我还要去查一查马佐里尼在中国的经历。”高玄始终保持着凝重的神情,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说,“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去查的,在美术系的艺术档案资料室里,或许可以查到当年的记载。”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春雨又恢复了腼腆:“对不起,今天打扰你了。”“不,你告诉我这些消息,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至少使我多了一条线索。”高玄终于微微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要走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给予你任何帮助的。”
不过,春雨谢绝了高玄送她的请求,自己一个人走出美术系大楼,赶在天黑之前跑回了寝室。
半夜了,春雨静静地躺在上铺,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寂静的寝室让她感到窒息,宛如是推理小说里常见的“密室谋杀”。
其实,清幽和素兰的死,何尝不像是“密室谋杀”呢?都是死在没有旁人的房间里,也找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而结局就像扑朔迷离的《本阵谋杀案》。究竟是自杀还是空气中的幽灵?如果真的是幽灵的话,那他(她)一定还飘浮在这个房间的某处。
突然,幽灵真的来叫她了———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春雨颤抖着看了看屏幕,果然是那个来自地狱的号码———“你已进入地狱的第9层,离开幽灵客栈,你将选择1:兰若寺;2:德古拉城堡;3:地狱咖啡馆。”
又是子夜十二点。忽然,春雨想起了上午见到的许文雅,这就是后的结果,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拇指愈发颤抖了,在键上停留了半天,该不该回复它呢?
可是,春雨感到拇指已经不听自己控制了,竟自动地按了一下“2”。她已经无法控制了,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回复了出去。
第二条短信很快就回来了———“你已来到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在荒凉的原野中看到一座古老的城堡,这就是德古拉伯爵的坟墓,你将选择1:进入城堡;2:回到十五世纪;3:回到十九世纪。”
春雨选择了“1:进入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