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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柳如是别传-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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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点缀生成,无非颍也。颍如是可言乎?不可言乎?
明诗综玖捌王微小传云:
微字修微,扬州妓。皈心禅悦,自号草衣道人。初归归安茅元仪,晚归华亭许誉卿,皆不终。
张岱石匮书后集戚畹世家门“田弘遇”条云:
田弘遇广陵人,毅宗田贵妃兄也,(寅恪案:张氏作“兄”而不作“父”,恐是传闻之误。)封都督。妃有宠,弘遇窍弄威权,京城侧目。南海进香,携帯千人,东南骚动。闻有殊色,不论娼妓,必百计致之,遣礼下聘必以蠎玉珠冠,饮以姬侍。入门三四日即贬入媵婢,鞭笞交下。进香复命,歌儿舞女数百人礼币方物载满数百余艘。路中凡遇货船客载,卤掠一空。地方有司不敢诘问。崇祯十五年田妃死,宠遇稍衰。又以弱妹送入宫闱,以备行幸。甲申国变,不知所终。
枣林杂俎和集丛赘“田弘遇”条云:
弘遇挟势黩横,朝贵造请,权出嘉定周氏上。辛巳来江南,过金陵,收子女异亡算。故太学吴兴茅元仪妾杨宛,本吴娼也,善琴书,弘遇至茅氏,求出见,即胁以归。壬午道临清,几陷敌,潜免。八月贵妃薨,稍敛戢。明年奏进其少女,年十四,有殊色,从杨宛学琴,曲不再授。先帝纳之,数日不朝。
王士祯池北偶谈壹壹“张文峙”条(参金匮山房本有学集叁贰“明士张君文峙墓志铭”)云:
张可仕字文寺,更字文峙,字紫澱。楚人,家金陵。能诗,与归安茅元仪善。茅死,有姬杨宛,以才色称。戚畹田弘遇欲得之,以千金寿文寺,求喻意。文寺绝弗与通。
据此,田弘遇实于崇祯十四年辛巳秋间由普陀进香复命过南京时取杨宛叔以归。弘遇之待宛叔,可与张陶庵所记相印证也。揆以钱茅交谊之笃挚,牧斋必不至如郦况之卖交,而为张紫澱之所不为者。但受之当时号称风流教主,尤在与河东君发生关系之后,韵事佳话流传远近,弘遇固非文士,若无专家顾问则无以品题才艺之名姝,牧斋之被田弘遇访问或即在此际。盖此际宫中周后袁妃皆与田妃竞宠,田以解音乐,工书画,容色之外,加以艺能,非周袁所可及。此点姑不广引,即观吴骏公永和宫词(见梅村家藏稿叁)云“雅步纤腰初召入,钿合金钗定情日。丰容盛貎固无双,蹴踘弹棋复第一”、“杨柳风微春试马,梧桐露冷暮吹箫”,及王誉昌著吴理注崇祯宫词有关田妃诸条,可以证知。惟是时田妃已久病,其父自应求一色艺兼备之替人以永久维持其家族之恩宠。弘遇当时或者询求牧斋以江左名姝中孰为最合条件者,恐田先举宛叔询钱,非由牧斋之推荐也。
又据冒辟疆于崇祯十四年中秋日在杭州得闻假陈圆圆被劫一事言之,则田弘遇此次名为往南海普陀进香,实则在江南采进佳丽,亦可称天宝中之花鸟使。更由是推论,田弘遇本人于崇祯十四年自身在江南访求佳丽外,次年亦可遣其门客代任此事。田弘遇既有此种举动,周后之父周奎亦应有类似行为。钮玉樵所记谓崇祯十五年春陈畹芬之被劫出于周奎,与陈其年陆次云所言田弘遇十五年春使人夺取圆圆北行者,有所不同。马孝升作调停之说,谓周氏先夺畹芬,后又归田氏,月所实于田邸遇见畹芬也。(寅恪昔年尝见三桂叛清时招诱湖南清将手札,署名下钤一章,其文为“月所”二字。初视之,颇不能解,后始悟“所”字本义为“代木声”。见说文解字斤部。旧说谓月中斫桂者为吴刚。见酉阳杂俎天咫类。故三桂之称“月所”与其姓名相关应。吴氏之以“月所”为称,不知始于何时,若早有之,则可谓后来杀明永历帝即桂王之预兆。若桂王被害以后更用此章,是以“斫桂”自许,狠毒无耻,莫以复加,当亦洪亨九之所不为者也。清史稿肆捌拾吴三桂传云:“字长伯。”“月所”之称,世所罕知,因附记于此,以供参考。)其说自亦可通。鄙意此重公案个性之真实,即崇祯十五年春在苏州劫陈圆圆者为周奎抑或田弘遇之门客,虽难考定,然通性之真实,即当日外戚于崇祯十四五年间俱在江南访求佳丽,强夺豪取,而吴会之名姝罹此浩劫者应不止宛叔畹芬一二人而已。然则牧斋“传语雕笼好鹦鹉,莫随啁哳羡群飞”之语,盖有不胜感幸之意存于其间,今日读此诗之人能通解其旨意者恐不多矣。
复检龚鼎孶定山堂诗集叁“金阊行为辟疆赋”云:“共请故人陈夙昔,十年前作金阊客。朱颜锦瑟正当楼,妙舞清歌恒接席。是时江左犹清平,吴趋美人争知名。珊瑚为鞭紫骝马,嫣然一笑逢倾城。虎邱明月鸳鸯桨,经岁烟波独来往。茶香深夕玉纤纤,隋珠已入秦箫掌。窦霍骄奢势绝伦,雕笼翡翠可怜身。至今响屐廊前水,犹怨宁萝溪上春。”芝麓之诗又有“忆君四十是明朝”句,是此篇乃顺治七年庚寅所作。(参影梅庵忆语“客春三月欲长盐官”条所述。“客春三月”指顺治七年三月也。)上溯十年之前,即崇祯十四年辛巳,正是杨宛叔及假陈畹芬为外戚豪家劫载北行之岁,次年春真陈沅又被戚畹门客掠夺赴京,故龚芝麓及张陶庵所述崇祯十四、五年间外戚侯家在江左访取佳丽事,可与牧斋“献岁书怀”诗相证,而龚诗“窦霍骄奢势绝伦,雕笼翡翠可怜身”,乃钱诗“传语雕笼好鹦鹉,莫随啁哳羡群飞”之注脚也。
寅恪偶发见关于杨宛叔最有趣之资料,即杨龙友文洵美堂诗集肆“杨宛叔四十寿”七律一首。茲参合其他材料略论之,以备一重公案。
其诗云:
瑶岛神仙谪碧空,奇才屈作女英雄。文成五彩争娲石,笔擅千秋夺卫风。曾把兵符生敌忾,尝持桴鼓佐军戎。蛾眉剑侠非闲气,闲气生成付令公。
寅恪案:此诗列于“寿眉公老师八十初度”七律前第肆题。据前引眉公子梦莲所撰其父年谱,眉公八十为崇祯十年丁丑,是宛叔在眉公八十生日以前其年约为四十。
列朝诗集丁壹叁下“茅待诏元仪”小传云:
止生好谭兵,通知古今用兵方略及九边阨塞要害。口陈手画,历历如指掌。东事急,慕古人毁家纾难,慨然欲以有为。高阳公督师,以书生辟幕僚,与策兵事,皆得要领。尝出塞相视红螺山,七日不火食,从者皆无人色,止生自如也。高阳谢事,止生亦罢归。先帝即位,经进武备志,且上言东西夷情、闽粤疆事及兵食富强大计。先帝命待诏翰林。寻又以人言罢。己巳之役,高阳再出视师,半夜一纸催出东便门,仅随二十四骑,止生腰刀匹马以从。四城既复,牒授副总兵,治舟师,略东江。旋以兵哗下狱,戍漳浦。东事益急,再请募死士勤王,权臣恶之,勒还不许。蚤夜呼愤,纵酒而卒。
夫宛叔之奔田国戚在崇祯十四年辛巳,据龙友“寿宛叔四十”诗题,可知是时年过四十,宜乎田氏“以老婢子畜之”。孙承宗以大学士资格出镇山海经略蓟辽,第壹次在天启二年壬戌至五年乙丑,第贰次在崇祯二年己巳至四年辛未,(见明史贰伍拾孙承宗传,列朝诗集丁壹壹“少师孙文正公承宗”小传及初学集肆柒上下两卷“孙公行状”。)止生之得罪遣戍漳浦在孙氏第贰次经略蓟辽之后,眉公八十生日之前,斯时间之约略可以推定者。龙友诗末二句盖以宛叔比红拂,李靖比止生,或更疑以孙高阳比杨素,然宛叔非出自孙家,比拟不伦,或说未谛也。(见太平广记壹玖叁虬髯客传。又可参新唐书宰相表上贞观二年戊子栏所载:“庚午刑部尚书李靖检校中书令。”及同书陸柒李靖传并隋书壹捌杨素传。)
又初学集壹柒“茅止生挽词”七绝十首,其四云:
千貔貅拥一书生,小袖云蓝结队行。鞍马少休歌舞歇,西玄青鸟恰相迎。(自注:“君有西玄青鸟记,记其妾陶楚生登真降乩之事。”)
其八云:
明月西园客散时,钱刀意气总堪悲。白头寂寞文君在,泪湿芙蓉制诔词。(自注:“钟山杨宛叔制石民诔词,甚工。”)
寅恪案:前一首“云蓝”二字遵王无释。检萨天锡都剌雁门集壹“洞房曲”云:“峭寒暗袭云蓝绮,鲛帐愔愔夜如水。”牧斋殆用此典。“西玄”之本事见遵王注,茲不备引。牧斋此诗可证止生崇祯二年出塞时宛叔实曾随从也。
后一首第贰句遵王无释,实出乐府诗集肆壹“白头吟本辞”“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之语。第叁句据西京杂记叁所云“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牧斋诗“白头”二字自是指“白头吟”而言,盖止生卒于崇祯十三年庚辰,宛叔是时虽为年过四十之半老徐娘,但其发当尚未苍白。恐后人误会牧斋诗旨,故特辨之。又有学集柒高会堂诗集“茸城惜别辊兼典霞老订看梅之约”诗“许掾来何暮,徐娘发未宣”一联,遵王注云:“陆德明易说卦释文,寡发如字,本又作宣,黑白杂为宣发。”考此诗作于顺治十三年丙申(见高会堂诗集牧斋自序),是岁河东君年三十九,与宛叔制石民诔词时年岁约略相当,河东君发既未宣,则宛叔之发亦应如是,且古今明姝无不善于修饰,即使宣发亦可染刷,此乃牧斋挽止生诗“白头文君”句实指“白头吟”言之旁证也。第肆句遵王注虽已引西京杂记,但只释“诔词”,而不及“芙蓉”。检西京杂记贰,此条复有“〔文君〕脸际常若芙蓉”之语,故牧斋诗“泪湿芙蓉”一辞巧妙工切,遵王似未能知也。
又顾云美“河东君传”云:
崇祯庚辰冬扁舟访宗伯,幅巾弓鞋,着男子服,口便给,神情潇洒,有林下风。宗伯大喜,谓天下风流佳丽独王修微杨宛叔与君鼎足而三,何可使许霞城茅止生专国士名姝之目?
寅恪案:世说新语品藻类云:“诸葛瑾弟亮及从弟诞,并有盛名,各在一国,于时以为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然则当明之季年,江左风流佳丽柳如是王修微杨宛叔三人,钱受之得其龙,许霞城得其虎,茅止生得其狗。王杨终离去许茅,而柳卒随钱以死,牧斋于此殊足自豪,亦可使当日及后世为河东君作传者不必如列朝诗集之曲笔为王杨讳也。

 
第四章
河东君过访半野堂及其前后之关系
(十八)

  
抑更有可附论者,有学集壹叁东涧诗集下“病榻消寒杂咏”四十六首之三十七及三十八云:
夜静钟残换夕灰,冬缸秋帐替君哀。汉宫玉釜香犹在,吴殿金钗葬几回。旧曲风凄邀笛步,新愁月冷拂云堆。梦魂约略归巫峡,不奈瑟琶马上催。(自注:“和老杜生长明妃一首。”)
秦淮池馆御沟通,长养妖娆香界中。十指琴心传漏月,千行珮响从翔风。柳矜青眼舒隋苑,桃惜红颜坠汉宫。垂老师师度湘水,缕衣檀板未为穷。(自注:“和刘平山师师垂老绝句。”)
寅恪案:此两首列于“追忆庚辰冬半野堂文宴旧事”及“为河东君入道而作”诸诗后。和杜一首为董白作,和刘一首为陈沅作。牧斋所以如此排列者,不独因小宛畹芬与河东君同为一时名姝,物以类聚,既赋有关河东君三诗之后,遂联想并及董陈,亦由己身能如卢家之终始保有莫愁,老病垂死之时聊借此自慰,且以河东君得免昆冈劫火为深幸也。至畹芬本末,梅村之圆圆曲实已详备。其他吴诗所未言及之事,如小说月报第陸卷第壹壹号况夔笙周颐“陈圆圆事迹”所载等,恐多出世人傅会,不必悉为实录也。小宛之非董卾妃自不待言,(详见小说月报第陸卷第玖号及第拾号孟心史森“董小宛考”及明元清系通纪清初三大疑案“世祖出家事考实”。)当时所以有此传说者,恐因“顺治十七年八月壬寅十九日皇贵妃董卾氏薨,辍朝五日。甲辰(甘一日)追封董卾妃为皇后”,及“是岁停秋谳,从后志也”等事(见清史稿伍世祖纪及同书贰贰拾后妃传孝献皇后栋卾氏传等),举国震惊,遂以讹传讹所致也。至董卾妃之问题,亦明末清初辽东汉族满化史中一重公案,茲限于本文范围,故不具论。
又梅村家藏稿贰拾诗后集“题冒辟疆名姬董白小像”八首之八云:
江城细雨碧桃村,寒食东风杜宇魂。欲吊薛涛怜梦断,墓门深更阻侯门。
此绝后半十四字深可玩味。盖“侯门”一辞,出云溪友议上“襄阳杰”条崔郊诗“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郞是路人”。然则小宛虽非董卾妃,但亦是被北兵劫去,冒氏之称其病死乃讳饰之言欤?此事数十年来考辨纷纭,于此不必多论,但就影梅庵忆语略云:“〔顺治七年〕三月之杪,久客卧雨,怀家正剧,晚霁龚〔孝升〕奉常,〔杜〕于皇,〔吴〕园次过慰,留饮。因限韵各作诗四首,不知何故,诗中咸有商音。三鼓别去,余甫着枕,便梦还家,举室皆见,独不见姬。急询荊人,不答。复遍觅之,但见荊人背余下泪。余梦中大呼曰:岂死耶?一恸而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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