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波兰] 罗玛·丽哥卡-第1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家里赶出来,毕竟,你们已经在她们那儿呆了一年半了。但是你们也不能再这样不断被刺激下去。你认为怎么样呢?”
妈妈一口吞下手里的酒,点点头。“你真是太好了,埃拉,”她说,“但是这样会使你和你的未婚夫更加危险。”
“你们可以挺过去的,就像我姐姐!”埃拉说,“我们都会挺过去的,战争就要结束了,要不然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很幸运———不是吗?我们毕竟都活着!而且检查最近也松弛了一些。很多德国人已经离开或是调离了,他们的情况已经变得越来越糟。在前线,有几场重要的战役他们输了。这样你就再也不用麻烦克尔尼克家了,这你我都明白。”
埃拉是对的,我们真的不能再呆在克尔尼克家了,妈妈点头答应了,于是她们碰了碰绿色的玻璃杯。
现在她们又开始狂饮了。小狗卡西米尔和我彼此相互无奈地对视了一下。于是我们跑到厨房,坐在餐桌旁的地板上。我告诉它我就要过生日了,我希望能有个玩具娃娃作为礼物。卡西米尔是个很好的听众。几个星期后,我们并没有仔细地打理行李就离开了克尔尼克家,和卡西米尔、埃拉及她的未婚夫一起搬进了一个两居室的小公寓。当我们提着我们的行李箱站在前厅的时候,你会发现克尔尼克娃夫人脸上有一种解脱的表情。杜德克,也没多说什么,但他一定很高兴又可以搬进他那个床下放有武器的屋子。只有奶奶和我相拥了很长时间,“早点回来看我,小不点儿。”她边说边把围巾搭在自己瘦弱的肩上。我知道她会想我的。曼纽拉坐立不安地在前厅徘徊,而后轻轻地吻了我一下。“再见,波济欧姆卡!”她说,然后转身回到起居室,和她的朋友们排练新的剧本去了。
生活对于曼纽拉来说很简单。
我在克尔尼克家度过了我整个童年,总是小心翼翼———所以形成今天我这种性格。那里有玩具娃娃、剧本、书籍、音乐、蜡笔和纸片,这看起来就像在家一样,但是所有的都不属于我。这是一个借来的家庭———甚至还有一个借来的祖母,过着借来的生活,度过了借来的童年。离开那里,我的童年就结束了,这些是无法用战争结束前几个月,或者是战后艰苦的岁月来补偿的。我六岁的生日没能得到一个玩具娃娃———因为在当时那种日子里,根本买不起玩具。那时我六岁,但是已经长大了。
第四部分 俄国人到了华沙
1、戴维之星(一)
1945年1月18日夜,俄国人到了华沙。他们趁着雪色,悄无声息地遛进城市,谁也没有觉察到。接着,他们分散到城市各个角落。他们脚上穿着闪亮的黑皮靴,就像我原来见过的那些人。他们的语言虽然和德国人不同,但是枪声也是那么刺耳、专横与恐怖。
这些都是发生在一月下雪天的一个早晨。然而那时我正和卡西米尔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的地板上,偷偷地用自己的早饭喂它。对于这些事情,我丝毫没有察觉。
妈妈和埃拉后来听说了德国人已经攻占了华沙。消息是埃拉在买面包的时候听说的。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们心中非常激动但又有些害怕,同时还抱着一些希望。“战争快结束了吧?波兰可能就要被解放了。”她们担心这些人会怎么对待我们。她们说俄国人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凶残、酗酒、偷窃,还强奸妇女。埃拉说每个俄国人都偷过很多块手表,而且全部都戴在手上。
一天,妈妈用力把外衣套在我身上,接着我们出了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们踏着雪走到集市广场,一路上我们都很小心。广场里挤满了人,广场周围站着许多俄国士兵。我看他们每个人的手腕,很失望。因为没有一个人手上戴很多块表。俄国人的制服和德国人的制服不一样,但是他们身上也有金黄色的扣子。在他们衣服上还别着一颗红星,这让我想起我们原来经常往身上别的黄星。
“为什么这些士兵身上都别着红星呢?”当我们回到公寓,在炉火边烤手的时候,我问妈妈。
“因为他们是俄国人。”妈妈回答。
这相当于没有回答。“但是为什么是俄国人就要别红星呢?”
妈妈思考了一会儿。“这很难解释。”她最后说,这也就是说她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我们以前不也别过一颗星星吗?”我提醒着说。我还记得祖母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在我们的夹克和外衣上缝制黄星。
“对。”妈妈叹了口气。“那也就是它的由来。那是戴维之星,是德国人给我们做标记用的……”
有一个词我没听懂,“给我讲详细点吧,”我哀求妈妈,“那时我已经出生了吗?”
1938年3月,当戴维和托西娅滑雪度假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托西娅突然意识到自己怀孕了。“这是意外,”她告诉妹妹萨宾,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萨宾抱住姐姐,衷心祝贺她。萨宾那时经常来看望姐姐,她也结了婚,很幸福,丈夫是个工程师,是口碑很好的犹太小伙子,叫葛朗特斯。
后来,她们坐在客厅里喝茶,她们谈论着在德国发生的一些令人焦虑的事情。亚伯拉罕家的远房亲戚住在柏林,最近常给她们写信。他们说,在那儿,犹太人几乎都被解雇,并且在大街上总受人凌辱,还规定了很多新条令,使得他们的生活举步维艰。很多他们认识的人总是突然间就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突然,托西娅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有种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当我听到这件事后,我真的很替我未出世的孩子担心!”她说,“如果这儿也发生同样的事,那该怎么办呢?”
萨宾一再让她宽心。“你不要对那个希特勒太在意,”她说,“他是个疯子,所有人都知道。德国是个文明的民族———想一想我们在学校里修女教我们的。德国人很快就会把他赶下去,正如他上台掌权一样迅速。”
刚刚下班回到家的戴维也点头称是。“现在你不要想这种事情,”他向妻子说,努力使她平静下来,“萨宾说得很对,这个阿道夫·希特勒就像个小丑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把家里的狗也起这个名字。”说着,他拍拍这只德国牧羊犬。这只狗是他们最近刚买回来的。托西娅笑了,戴维当然是对的。
戴卫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很多的朋友都移民去了巴西。他本来也打算离开波兰。但是这里还有他怀孕的妻子、年迈的妈妈和他辛辛苦苦一手创办的公司。而且,他的家族也已经在这里繁衍生息好几代了。克拉格———他永远的家乡。
孩提时代,他偷过别人园子里的苹果;逃过学;在亚伯拉罕家后花园偷偷地吻过托西娅。他的过去,还有托西娅的过去都在这里。在托西娅的家乡,既说德语也说波兰语,他们尊重、热爱德国文化就如同德国人热爱自己的文化一样。他们认为德国是一个文明的民族;的确,这点丝毫不用怀疑。而且———他有必要去躲避像阿道夫·希特勒这样的小丑吗?
不,他不会离开自己的祖国,而且也不想离开。
2、戴维之星(二)
“阿道夫后来怎么样了?”我打断妈妈问道。
妈妈一时间思维有些混乱,疑惑地看着我。我太过突然地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但是你应该知道……”她说。
“我是指那条狗!”我说。
“哦,它,”她说,“对,你一定会喜欢它的———当德国人来了以后,你爸爸把它给了一个农场主,让他好好照顾它。但是它又找回来了,走了80英里,它的爪子都磨破了,不断地流血。这之后又和我们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但是没过多久,你父亲不得不再次放弃它。”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们颁布法律,规定不让犹太人……但那些都是你出生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想了想她说的这些事。
“那我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我问。
戴维和托西娅一直都很想要个小孩,但是当孩子出生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很恶劣。1938年9月,戴维带着妻子去克拉格一家医院———克里斯陶纳克医院。就在那一晚,柏林的犹太教会堂被烧毁。托西娅一直在医院呆到9月13日,经过长时间痛苦的努力后,她终于生下了罗玛。
他们非常高兴有了一个健康的小女儿,但是同时,年轻的夫妇也陷入了绝境。第一批德国犹太人被驱逐到波兰。恐怖的预兆使得人心惶惶。那时犹太百姓的心情就如同暴雨来临前的灰暗与深沉。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爆发后会怎么样。有的犹太人觉得克拉格还是安全的,还有些人已经逃到了乡下或是国外。但是戴维还是不能决定是否要离开这里。
1939年9月,德国入侵波兰。此时他终于决定逃亡。戴维带着很多行李,和他的家人,还有雅各布·亚伯拉罕、安娜·亚伯拉罕、托西娅的小妹艾琳,他们坐在两辆出租马车上离开了克拉格。他们被一些住在偏远乡下贫穷的波兰农民收留,和他们一起住在农家的牲口棚里。这只是一个在泥土地上盖的小茅草屋子,根本没有热水。托西娅从没住过这么脏的房子,也没有经历过这么穷困的日子,这儿还有很多虱子、跳蚤。没过多久,她就再也无法忍受了。
“孩子会生病的,”她对戴维说,“根本给她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我没法给她洗澡,不能好好照顾她,我想回家。”
她说得没错,小罗玛很虚弱,好像生病了。戴维看着他的女儿:一双黑色的眼睛,还有头上黑色的头发,他的心沉甸甸的。她长得太像他了———一个标准的犹太小女孩。但是看见托西娅这么焦虑,戴维还是屈服了。他们不能再往东走,因为再往那边就是俄国了。所以他们套上马,往回走。又回到城市里的犹太人区。
突然,妈妈又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现在去泡点茶。你不想吃点什么吗,罗玛?”
我摇摇头。
“星星呢,星星是怎么回事?”我问。
也正是在这时,德国人占领了克拉格。九月初,狭窄的街道里总是回响着德国士兵操练的声音。不久,他们就颁布了各种条例、规章。
犹太人不能有钱,不允许有工作,不能有房子,不准养宠物,也不能有任何珠宝和皮毛。不允许他们在市里主要街区坐车、购物,不能在餐馆里吃饭。在城市所有街道都贴满禁止性标语。牌子上写着:“犹太人和狗不得入内。”
戴维放弃了他的狗、他的公司、他的轿车、他的钱以及他的公寓。德国人来了,一股脑卷走了他们精美的瓷器、高脚玻璃杯,以及盒子里珍藏的油画。而那些他们不喜欢的东西,就直接从窗户给扔了出去。
过了不久,戴维和他的家人搬进城郊的一栋小房子里。托西娅的父母也丧失了一切,被从那个有大花园的漂亮房子里赶了出来。在市中心商业区的亚伯拉罕面包店转交给一个德国人,而所有手续只是在产权证书上签了个名字,并将继续使用原有的招牌营业。因为,亚伯拉罕全麦制面包在城镇里很有名气,生意一直很好。
在罗玛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德国人向所有犹太人发布了一条命令,他们的衣服上必须别上一颗黄星。
妈妈看着我,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
“真不应该把你生在这样一个世道里。”妈妈说。
3、那是个圈套
一天,一个陌生人站在我们的家门口。他身上带着种恐怖、野蛮和危险的气息。他甚至都没有穿鞋!衣服又脏又破,脸颊下陷,头发灰白,胡须凌乱,黑色的眼睛周围深深地凹陷下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看上去很虚弱,可能想要一块面包。卡西米尔不停地吼叫,它也害怕这个陌生人。我想赶快把门关住,但是就在这时,从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谁啊,罗玛?”接着她跑过来,站在我身后,也打算要关门。
“托西娅!”这个人叫道。妈妈屏住呼吸,不知道是惊还是喜。突然她高兴得狂喊。这时,她一边抽泣,一边还不停地吻着那张脏兮兮的脸,他也在使劲地吻着她。这是多么一个不可想像的情景,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这个男人到底想对我妈妈干什么?最后,他放开她,弯下腰看着我。一股臭汗味和一身湿漉漉的破衣服向我迎面袭来。“丽哥卡!你不认识我了?”他的脸现在和我贴得很近,“我可爱的宝贝女儿。”
我惊恐地看着他,愤怒地瞪着这个吻过妈妈的凶恶男人。他现在可能也想要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