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波兰] 罗玛·丽哥卡-第1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是!”我低声说,“我是说,是的!我说我叫赖伯宁,不,我意思是曼纽拉,还有,我从热舒夫来……”现在我完全崩溃了,开始哭喊、抽泣。
曼纽拉把我抱到她的腿上。“现在,来,”她哄着我说,“里戈卡,现在来告诉我发生的一切,我就给你一张有很多演员的漂亮图片,然后放到你的相册里。但是你必须得说实话,你跟那个人说了什么?”
“我叫罗玛·波-波———”我抽噎了一下。突然我忘记了我还说了些什么。我害怕她们会惩罚我,会处置我。也许她们仅仅是让我在墙角里罚站,但也许我们马上全都得死。
她们全都盯着我,吓得我完全不记得我到底叫什么,到底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我到底是谁。她们越是连翻轰炸地问我,我就越是答不出来,最后我什么也不说了。
“带她过来!”我突然听到大厅祖母的声音,这听起来就是命令,但是我听来却是一种援助。她们放开我,我过去坐到祖母的床上。“关上门!”祖母说,于是克尔尼克娃夫人关上了门。但是此时我发觉自己又一次被推向另一个更加焦虑的面孔。
我浑身不停地颤抖,两手冰凉。“别害怕,”祖母说,“就让那些鸟继续唧唧喳喳叫去吧。”
我不太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但我渐渐平静下来。和祖母呆在一起,感觉总是很好,她教我怎么打牌,我告诉她那个人给了我一块饼干。
过了一会儿,她叫妈妈进来。“都没事了,”她平静地说,“里戈卡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没有说错一个字。”
我急切地点头。不,我更希望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埃拉告诉我妈妈,爸爸最小的弟弟———西蒙,现在就藏在附近。这使得我妈妈特别兴奋。
“我们得去看看他,”她说,“也许他知道一些关于你爸爸的情况。”
于是我们冒险出去见他。
但西蒙叔叔没有我父亲的一点儿消息。两年里,他一直藏在一个大衣橱后面的壁龛里,从来没见过任何人。他现在很瘦,脸色很苍白。我妈妈说那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一个好心肠的女人把他藏在自己的公寓里。她是一个波兰人,她的丈夫是个德国人。今天,因为她丈夫上班去了,西蒙叔叔才能在公寓里走一走,伸伸胳膊。到了晚上,在她丈夫回来之前,他不得不钻回到他自己的藏身之地。在那里面地方很小,我在里面才刚刚合适,但是对于我叔叔,则只能站立或是蹲下来。
“你怎么睡觉呢?”我问。
“站着,”他说,并冲着我微笑,“感觉很好。”
“那你怎么上厕所呢?”我又问道。
西蒙叔叔苍白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红了,“别问了,”他小声说,“他不在的时候我去上。”
好心女人的丈夫是一个德国军官。当我妈妈听到这儿时,她非常震惊。“上帝!要是他发现你会怎么样,西蒙?”
显然她已经知道答案了。我们谁都知道。没人再说话了。
“那他妻子会怎么样?还有他的孩子?”妈妈很害怕,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周围有个小孩是很危险的,孩子们总是可以毁坏任何东西。
这个女人,她有个儿子,年纪和我一般大,有一头金色的、整齐的、齐耳长的短发,并且朝一边梳着,他叫迪特。
西蒙没回答。这个女人说她丈夫晚上经常带着其他军官到家里来。他们总唱德国歌曲,也一起谈论他们曾经杀过的犹太人,就好像在说宰杀牲口一样。而西蒙———藏在大衣橱后面———只能静静地听着。
“但目前都还很顺利,”那个女人说,“也许他和我们呆在一起比其他地方更安全一些———只要小男孩不向他父亲讲什么……”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迪特,但小男孩摇摇头,整了整头发。“相信我,妈妈。”他压着声音说。我断定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可以信任他。
迪特的声音特别好听。我生平第一次被允许和别的孩子一起玩。除了那次和斯蒂芬森,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迪特带着我观看了整个公寓,他总是穿着短皮裤和一双白色的短袜,粉色的大腿和膝盖露在外面,“德国小孩都不怕冷,”妈妈说,“也不容易感冒!”然后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迪特收集了大小各异的木船,有的船可以容纳下我们,放在水中乘坐。当大人们在客厅谈话的时候,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我们还一起玩球。感觉真是太好了。
一天我们正在玩捉迷藏,我在他父母的床下找到了他,“我爱你,”他突然说,“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
我点头答应了,然后我们在橱柜里偷偷地接吻。
5、我偷了东西
不幸的是,我们的结婚计划没有实现,紧接着的一次会面成为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这完全是因为我的错。
我偷了东西。
当时我们正玩得很开心,迪特跑出去藏了起来,我在卧室里努力找他。他妈妈化妆柜里有一条小裙子,像曼纽拉的那条,只是这条是浅蓝色的。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金首饰。我拿出其中一个,它闪着金光,非常炫目。突然我想起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我敢肯定如果送给她这个戒指,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以前妈妈曾告诉过我,犹太人总是会在生日的时候,习惯于彼此相互赠送金首饰等东西。所以我把这个戒指放在我裤兜里,过了一会儿,我在厨房柴堆后面找到了迪特。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全忘了。
但是在晚上的时候,回到克尔尼克家,我想起了那个戒指。我拿出曼纽拉给我的一张可爱的银色锡箔纸片,也是我最宝贵的珍藏品之一。有一个单词‘巧克力’印在上面。我经常拿起来闻一闻,可以感受到一股短暂而神秘的巧克力味道。现在我最后一次用力地嗅它的气味。然后用它把送给妈妈的戒指包裹住,藏在床下猎枪后面的一个珍贵的小包裹里。
妈妈生日那天早晨,我醒得很早,因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给别人赠送礼物。我内心越来越激动,但是妈妈一直没醒。最后,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妈妈,妈妈,妈妈!”我小声叫,“生日快乐,妈妈。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妈妈笑了,她起来坐在床边,拿起银色小包裹,打开它。戒指滑落到地上,掉在她的脚边。她顿时变得像个雕塑一样,僵住了,脸色变得像白色的大理石,显得非常非常的生气。
“你从哪儿拿的这个?”她一边儿捡,一边冰冷地问道。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回答道,但马上就意识到我一定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这是专门给你的生日礼物……”
像雕塑一样呆住的妈妈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夹杂着呻吟和难以表述的悲泣。“罗玛,”她说,“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偷的?我只是拿出来。毕竟她———那个女人有那么多的首饰。“我只是想……”我结结巴巴地说,感到脸上在灼烧。
我把在迪特父母卧室的化妆柜里拿戒指这件事,一点点地告诉了妈妈。
她万分惊恐,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哦,不!这个戒指是迪特妈妈的。你就没想过这对于你叔叔,对于我们大家意味着什么吗?现在她会把他赶出房子,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我非常清楚我们每走一步,每做一件事都可能没命,但是我从没想过把戒指藏在裤兜里会危及性命。现在我意识到我做任何事都可能带来极其可怕的后果,我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可能没命,也就是说任何事都会以死作为惩罚。即使是最小的过错也使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我做任何事都会受到严厉地责备。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孩子。
如果没有我,对大家都会好一些。
妈妈立刻把我带到迪特家,我不得不向那个好心肠女人求得其原谅,然后把戒指还给她。我觉得特别丢脸,希望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她只是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颊。
“没事,”她说,“小孩都这样。去和迪特玩去吧。”
但是今天和迪特玩得一点都不好。我们吵架了,因为他不想再娶我了。“我不想娶一个小偷。”他说,于是我开始哭。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之间结束了。西蒙叔叔今天也很沉默,他可能对我的行为非常生气。我们相互告别后,他就爬进大衣橱后面的洞里去了。
好心肠的女人洗茶杯去了,这样她丈夫回来就不会发现什么。
“她无心的。”当我妈妈穿外衣的时候,她说。
“太谢谢你了。”妈妈一脸歉意地说。
迪特和我握手告别,但他一直盯着他的脚,没看我一眼,“再见。”他低低地说。
我们再也没见过面。我们再也没去拜访过西蒙叔叔。当一切都结束以后,西蒙叔叔离开了大衣橱后面的藏身地。在战争结束前不久,迪特和他的父母回德国去了。
我经常想起迪特。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6、孤独的感觉
孤独的感觉是痛苦的。春天已经来了,但地上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地面显得很脏。雪在温和的阳光照射下慢慢地融化了。街道上留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我站在窗户的旁边,看着街道上的小朋友们。他们有的在水坑边跳进跳出,有的在玩捉迷藏,他们都在开心地玩耍。我特别想和他们一起玩。看着他们玩,我觉得手脚直痒痒。
我要去和他们一起玩。
妈妈、克尔尼克娃夫人和曼纽拉都在厨房。我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走到房子大门前。轻轻地扭动金黄色的大门把手,偷偷地遛进楼梯。
这里很安静,空荡荡的,有点冷。我害怕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但这时我听到外面街道上小朋友们的笑声。
我一定要去!
一咬牙,我走下楼梯。我的手顺着油漆过的楼梯扶手一路滑下来。
一阶楼梯、两阶楼梯……我很快就下到了一层。
突然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着有人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拽上楼梯,拖进屋子里。
她是飞快地跑下楼的,这样才抓到我。这时她显得很生气。“罗玛!”妈妈喘息着说,“你怎么敢这样做?你这样做会使我们都有生命危险!”
我抬起头。“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太想出去玩了。”
她们把头埋在一起商量。可能在想怎么做才能让我呆在房子里。但后来我隐约听到曼纽拉提到了花园。她是说我们曾在书中读到的那个花园吗?书中的那个小女孩发现了一个神秘花园。这个花园藏在一个又高又厚的围墙后面。但是她找到了围墙的一个小门的钥匙。于是,她可以一直在花园里玩耍、播种花草,完全沉浸在花棚里。春天来了,万物苏醒了……
“罗玛,”妈妈轻轻地摇晃我。是德国人又来了吗?但是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外面还是一片寂静和漆黑。我想继续睡觉,所以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醒醒,罗玛,”妈妈低声叫道,然后把被子掀开了。“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一个惊喜?我立刻完全清醒了,很快套上衣服。
“多穿点,”妈妈叮嘱说。她戴着帽子,穿着大衣,准备出去。妈妈打算干什么去呢?克尔尼克家又要赶我们出去吗?
她把食指放在唇边:“嘘”。我老实地点点头。所有人,包括祖母、曼纽拉、杜德克和克尔尼克娃夫人都还在睡觉,只有妈妈和我醒着。我们偷偷溜下了楼。我特别兴奋。这会是什么惊喜呢?
一辆四轮马车停在门口,就像童话里的一样。我们很快坐上去,没人发现我们。我们要去哪儿?
以前我从来没有坐过四轮马车,但是我经常能见到。在克拉科夫,街上来来往往有很多出租马车。当人们有很紧急的事的时候,会雇佣一辆马车。我们现在很紧急吗?马车在晃动中卡嗒卡嗒地往前走。就像辗过鹅卵石一样。我紧紧地抓住皮帷帘,凝视着黑色篷盖的一个裂缝,听着马蹄卡嗒卡嗒的声音———几乎快要破裂。妈妈一直没说话,只是带着神秘的微笑。
最后,我们到了。我们爬出了马车,妈妈允许我抚摸这匹棕色马柔软的鼻子。它的鼻子摸起来感觉很好,在这个寒冷冬天的早晨,它的呼吸潮湿而温暖。但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它呆在一起,因为有一个人已经在等着我们了。他身上穿着制服,但样式和德国人的完全不同,腰上还挂着好大串钥匙。
他向我们招手,示意让我们跟着他。路上的碎石在我们脚下嘎嘎作响。那个人把铁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