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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红衣女孩 [波兰] 罗玛·丽哥卡-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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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继续责备着她:“这可怜的小孩都快被你吓死了!你怎么可以就因为一点点水就那么不安。罗玛一会儿就能把地板擦干了,什么事就都好了。你能省省神经我看更好,海伦娜。现在的确有比一汪水更糟的事情。”

  说完她快步走开了,她的头扬得高高的。克尔尼克娃夫人关上窗户,不友好地咕哝着什么走开了。我从厨房里拿了一个桶和一块抹布,把水擦干净,假装自己就是灰姑娘,克尔尼克娃夫人就是那残忍的继母,这给我一种非常奇妙的优越感。

  除此之外,我终于学会了怎么制雪球。

  克尔尼克娃夫人、妈妈和曼纽拉烤了几天的东西,这个寓所有一种陈皮和丁香味。那些演员们给曼纽拉带来一些小包裹。泰德优司甚至给我带来一个更大的,但是他们不准我打开它,现在还不能。他们也不准我进客厅,因为树在里面。一棵真树,我看见杜德克把它拖进屋的。但是没有人告诉我这都是干什么用的,就连祖母也不告诉我。“是圣诞节。”她说,带着神秘的微笑,这时她的眼周围有很多褶皱,我喜欢她这个样子。

  每个人都很忙碌、很兴奋,除了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圣诞节,我坐在厨房里读报纸,现在我已经能读得很好了,毕竟我已经5岁了。

  旧世界的状态已经结束了,紧接着我们亲眼目睹的在非犹太的各民族的激烈的战争也结束了。一个全新的欧洲逐渐浮现于世了,自然,这种变化也带来了很多其他的变化,不仅是巨大的努力,也是巨大的牺牲……有的时候,我们认为这个世界又转回来了,但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不明白这些,感觉非常乏味,翻到了下一页,上面写道“克拉科夫的圣诞节”。

  我们这个城市因教堂众多,已成为波兰宗教的首都,所有的节日都要快乐地庆祝一番,尤其是圣诞节。传统的圣诞前夕的正餐,从三种汤开始(鱼汤、葡萄干杏仁汤、甜菜加蘑菇饼汤),接着是青鱼。然后是另外三种鱼:灰色酱鲤鱼、金黄色酱梭子鱼、蛋黄酱鲈鱼,最后是蜂蜜罂粟子饼干……

  桌子上铺好雪白的桌布,桌布下按传统来说,要放一捆草,在富裕的家庭,圣诞前夕的正餐有12道菜……

  “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我问曼纽拉。

  她奇怪地看着我,“你想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吗,小草莓?”她问我,“是个变化!”然后她看看我正在看的报纸,把它从我手里抢走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自尊体面的波兰人是不会读德国人的这种宣传资料的。她扫视着上面的文章。“12道菜……”她说着,带着酸楚味,“似乎人们在战争期间也是食物富足……”她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炉子里。“我们今天晚上要吃一些非常好吃的东西,”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确实能吃到真正的鲤鱼了,我保证你一定喜欢。”

  我叹了口气,无论她们什么时候这样说,我确信我都不会喜欢。

  我不得不在厨房里等着,直到我几乎不能再忍受这种悬念了。最后曼纽拉牵着我的手,把我领到客厅。那里有一棵发光的树!几乎够到天花板了,在它的树枝上绑了好多点燃的蜡烛。整个房间里充满了金色的烛光。我们都站在那儿,因欢喜而陶醉着,唱着有关小耶稣的美丽歌曲:小耶稣没有衣服,不得不睡在马厩里,她的妈妈不知道该去哪儿。

  当然我们都穿着最好的衣服,甚至祖母也为这个重大的时刻下了床,穿着黑色的衣服,我几乎不敢认她了。曼纽拉头上系着可爱的蝴蝶结,妈妈穿着她带花的宽松的上衣,克尔尼克娃夫人看起来也漂亮了许多,穿着她花边领子的衣服,别着一枚胸针。我在头上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穿着件对我来说太短了的衣服,我长得太快了。 

16、“克拉科夫的圣诞节”(二)
 
  这棵圣诞树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东西。它到处闪着,上面装饰着木头、玻璃、瓷器玩具;彩色的小天使、星星、天堂鸟、马,还有小雪橇。其间还挂着金色包装的糖果,还有小小的红苹果。我可以触摸这些珍贵的闪烁的东西,它使我感到像在童话里。

  然后我们在厅堂里晚餐,真的是白色的桌布,下面有稻草,我不记得鱼的味道了,但是在圣诞节,每一样东西都很好吃,因为这个节日是那么地讲究那么地快乐。

  首先,我打开了塔杜施的大包裹,它放在圣诞树下其他的包裹之间,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神秘花园》。曼纽拉答应我每天读给我听,她送给我一本小小的天鹅绒包皮的书,当我迅速翻阅着它的时候,我失望地看到每一页都是空白,但是曼纽拉向我解释这是本日记,我可以随时在里面写上东西,我也可以让其他人写,他们的想法,一首诗,或者仅仅是他们的名字。我马上把玛丽卡·洛克的照片贴了上去。

  妈妈给我做了一件蓝黑色的打褶裙子,穿着它,我看起来像是长大了,可以上学了,我从祖母那儿也获得了一份礼物:一个可爱的小书包,是她亲手编织的,成熟女人用的那种。

  我想我从来没有像圣诞前夕这么快乐过。我似乎有了个家,一个真正的家。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不会有人来砰砰敲门。

  后来妈妈和克尔尼克娃夫人洗盘子去了,我和祖母站在打开的窗户前倾听圣诞前夕的静谧。我首先听到了圣玛利亚教堂的喇叭吹出的怀旧的旋律,然后克拉科夫城的钟声开始敲响,许多个黑暗与光明的钟声,痛苦与快乐的钟声,大与小的钟声。

  一次,我们躺在床上,我问妈妈,以前她庆祝圣诞节也像这样吗。“不,”她说,“犹太人不庆祝圣诞节。我们有不同的节日。”

  太糟了,“你至少获得过礼物吧?”我问她。

  在黑暗中她微微笑了,“当然,”她说,“我是孩子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礼物,每过生日都会有些金制的礼物,戒指、项链、小饰针,每次我爸爸从维也纳出差回来,都会给我们带礼物。有一次,他带给我一件玻璃的压纸器,当你摇晃它的时候,小小的雪花就会轻轻地降到有一所教堂的小山村上。还有一次,他送给我一个音乐盒,那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什么是音乐盒?”我问。

  “我的那个是用打光的桃花心木做的盒子,当华尔兹音乐响起来的时候,瓷制的小玩偶就会在盖子上面转圈。”她梦似地说着。“小玩偶的穿着非常漂亮,芭蕾舞女士穿着蓝色的薄纱裙子,男士穿着黑色的套服。你可以一遍一遍地给音乐盒上紧发条,音乐就会再起,这两个小人也会再转圈……但现在你必须睡觉了,罗玛。”

  她给我盖上被子,吻了我一下。圣诞节已经使我疲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想我整晚都在梦见音乐盒,而且还梦见了圣诞树,还有关于小耶稣的歌曲,他没有衣服没有家。他妈妈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第三部分 可怕的寂静
 
  1、父亲还活着

  我站在克尔尼克家卧室里的、镶着白花边的窗帘后面,注视着一个生命飞走了,飞到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去了。现在我对墙上的每一个裂缝、每一扇天窗,直至每一块石头都了如指掌。在很久以前,我就数遍了所有教堂的塔尖。鸽子拍打着翅膀,落在对面的屋檐上。但是我讨厌鸽子。它们的叫声使我头痛。

  乌黑的云团笼罩着灰色的天空,整个城市渐渐黯淡下来。人们如蚂蚁般仓皇逃回家中,整条街道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现在还不到六点,还没到戒严宵禁的时间。

  这里的人都很清楚,如果六点后还在街上闲逛就可能会吃枪子。因此如果有人不能在六点前及时赶回家,他们就会在朋友那里待一晚,或是在陌生人家借宿一晚。塔杜施和那些演员们有一次因为排练得太晚,只好睡在客厅的地板上。那晚对我来说是一次美好的回忆,在那晚,塔杜施给我讲童话故事,一直讲到深夜。

  宵禁过后,整个城市沉浸在可怕的寂静之中。这时,我看到在街道拐角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影在晃动。

  正当我把视线从窗户上转回来,打算去厨房的时候,我看到两个大男孩奔跑着穿过街道。一个跑进了一户人的大门,另一个还在往前跑。这时,其中一个穿制服的人看了看他的手表,拔出了枪。在教堂的钟声敲响时,枪声也响了。那个还在街道上奔跑的男孩倒下了。这两个穿制服的人随之又继续交谈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的妈妈来到我身后,“这些强盗。”她说道,接着像往常一样,按照规定,用些黑纸挡住了窗户。

  晚上,曼纽拉为我读了那本新书———塔杜施送给我的圣诞节礼物———《神秘花园》。这本书特别有意思。在封皮上有一张图,画着一个美丽的花园,花园里鲜花盛开,一个长着金黄头发的小女孩站立在中间,在她的肩头停着一只知更鸟,而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我们已经读完了两章,内容让我感到很难过、很悲伤。书中的小女孩一直都很孤独,没有一个朋友。当我听到后面院子里小孩们的叫喊声时,我总是想到书中的小女孩。虽然我们的院子里没有花园,但是那里长着一棵漂亮的树。这几天周围又移植了好多粗大的树苗。有时候,我藏到厨房的凉台上看小朋友们玩。但他们是看不到的。

  但不幸的是这次被我妈妈看到了。于是她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拖回厨房,关上凉台的门并上了锁。“罗玛”,她用略为严厉的语气对我说,“你不能,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你在这儿。”

  我不得不向她保证,从现在开始不再这样做。

  今天我们得知我父亲还活着。一个长着金色头发的年轻女人来看我们,她叫埃拉,是玛丽亚的妹妹,而玛丽亚是西蒙叔叔的妻子,爸爸的弟妹。埃拉一直藏在一个波兰建筑师朋友的家里。埃拉有波兰的身份证,而且她长得也像波兰人,一点都不像犹太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和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她就是走到哪儿,也不会引起怀疑的。

  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们家的地址的。当埃拉突然出现在这里时,我妈妈惊讶得几乎要晕倒了。她给我们带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有父亲的戒指。它现在又被放回到厨房的桌台上,就如同我们当初住在犹太人区时一样。在戒指上镶着颗红宝石,还刻着两个记号。现在我已经会读了,它们是两个大写字母:“B”和“L”。

  我记得父亲曾说:“这是伯恩哈德的戒指。”我还记得当时我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厚重而遥远,好像是从深井中传出来的。但是我现在记不太清楚父亲当时的样子,只是隐约记得他有一双像我一样黑色的眼睛。

  埃拉只呆了一小会儿,她说我父亲交给她戒指时,他还在布拉祖集中营,但现在她也不知道父亲在哪里。

  等埃拉走了以后,克尔尼克娃夫人问:“她怎么知道你们还住在我们这里呢?”她对我父亲还活着这件事看起来并不关心。

  我妈妈因为太高兴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克尔尼克娃夫人皱眉的表情,这时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不停地把锅、碗之类的东西摆放到橱柜里,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这件事是真的。

  看到我妈妈在厨房里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动,并在摆放盘子和碗时弄出很大的声音,曼纽拉有些发愁地说:“我担心他是不是还在布拉祖,我听说他们正打算解散那个集中营。”

  我妈妈没有回答,但她在放锅盖的时候又弄出很大的碰撞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还活着!”她最后这么说。“这枚戒指就是活着的信号。”

  我突然想起当初戒指转交到父亲手里时,伯恩哈德已经死了。但我没有说出来。

  难得妈妈高兴一次。

  随后,当她腾出时间坐在我旁边时,我问道:“能再告诉我一些关于你和爸爸的事情吗?”她往我身边挪动了一下,用手转动着那枚戒指,开始向我讲述。

  “你也知道,你爸爸有三个兄弟,”她说道,“这枚戒指本来是伯恩哈德的,他排行老三。他的大哥叫摩西,他是罗蒙的父亲———你还记得你的堂兄罗蒙吗?在你才6个月大的时候,他还用奶瓶给你喂过奶。后来他们在犹太人区的破墙上打了一个洞,把他给偷走了,当时你佐尼尔姑妈,就是罗蒙的妈妈,已经被……我真不知道罗蒙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她叹了口气说。

  我努力回想他的样子,但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但我还是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跟我的很像。 

2、谁能帮助我们?
 
  “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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