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千生涯作者:腾飞-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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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他一眼:“废话,不想做早跑了。”
他拉着我很神秘地说:“让你当荷官就是没把你当外人,不过咱可得说好了,当荷官以后不准反水。”他看我不明白,就详细解释赌局上有的桌子是公正的赌局,有的桌子上是要搞鬼的,搞鬼一般都是通过荷官来实现的。
荷官不能把这些东西对外人说,嘴巴必须严。
当我发誓不反水以后,他把我拉去见他舅舅,也就是赌场的老板。老板对我恩威并重教育一番算是正式任命了。考虑到我没做多长时间就被任命为荷官,可能会引起其他员工不满,还是让我从最底层的桌面做起,待遇涨成每个月3500,每换一次,调整一次工资。
于是我成“白领”了,可以扎领带了。
成为荷官以后,我才知道那会儿的地下赌场有多么的黑暗,也渐渐知道我是怎么被海哥他们骗了的。
最早我做摇色子台的荷官。工作时我先把色子和盅拿给玩家验,都没异议了,我就拿起来上下摇;一般摇五次后,把盅放到台面上,示意大家下注;看众人都下好了,我会敲一下铃,表示买定离手,玩家不可以再动已经押在台面上的钱;大家没异议,就把盅子揭开,身边的小丫头就根据输赢情况赔码。
如果出现色子靠在别的色子上或者是重叠在一起,则宣布这局作废,场上玩家可以撤回下注,也有的赌场不让撤。
这个看起来很公道,实际上猫腻很多。客人验盅和色子都是白忙乎,根本验不出啥,因为啥毛病也没有。猫腻在台子里,就是说定做桌子的时候已经把机关下进去了。桌子不是普通的桌子,桌面下有一块超薄强磁感应板,色子是特制的,敲开、砸碎检查,也查不出毛病。
但是那东西很神奇,可以人为控制出“豹子”,通杀大小,当然大小也是可以控制的。
桌子外有个看起来无关紧要,像旁观者或者赌客模样的人(有时候也远远地站着),很可能就是这个人控制着那个感应板,一个很微小的遥控装置,具体上边那些钮是怎么操作的,我现在也没搞懂,因为人家根本没教我。
我的任务是放下色子盅的时候要准确地把盅放到指定位置,放偏了就不好用了;开盅的时机要恰到好处,一定要确认场外的人操作完了才开,绝对不能乱开。如果那个人还没操作,我就开了,还好说。万一正赶上他要操作,我开盅,让玩家亲眼见证色子变化的全过程,赌场都会被人砸了。放下盅,我就要督促大家押钱,玩家押钱正好是控制色子人的操作时间,我得护着色子盅,提防有人突然过来掀开。
不过到了后来,一般有点规模的赌场都不这样做了,那年月“行业”不规范,“不道德”的赌场多了去了,有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慢慢地我和这个场子里所有的荷官都成了朋友,这些家伙每个手里都有点绝活,场上的暗灯也成了我的好哥们,算起来华子、强哥、大军,都是那时候认识的。
在这些人身上我又学到了一些大宾那里没学到的东西,也结识了经常来串场子玩的大宾的一些朋友,没事的时候他们教我也是毫不保留。
出千这个东西千变万化,而且总在不断地更新,所以常常要去适应新的千术,去学新的千术,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出什么新花样。
大宾算是我的第一个师傅,是他把我真正带进了门。日子一天天飞快地过着,我的技术似乎也天天在提高。
这段日子里也见过形形色色来赌场出千的人(都被抓到了,所以不能说是行家),各种出千方式让人想都想不到。
我一个台面一个台面地升着,待遇也一天天提高。我每天都很卖力,按照我当时的想法,干个五六年,我就可以回家去见我父母了。
赚来的钱我不敢乱花,都一点点地存上。不止一次梦见我回到家乡,还清债务,全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总是在梦里,想象着父母看到我出息了高兴的样子。
我很想家,但是我只能是想想而已。
1996年,可能是赌场的保护伞不行了,赌场转战去了上海。去上海的时候老板只保留了很少的一部分人,我成了幸运者。
我们搬到了上海一个高档住宅区,在这个赌场,我成了主力,我终于熬到百家乐的荷官,平时练习的一些手法有了用武的地方了。
百家乐最早是这样作弊的。牌没毛病,随便验,洗牌、切牌、削牌都正常;然后把洗好的牌放进牌楦里,牌楦一般都是透明的,方便场外玩家监督。把牌放进牌楦后,上面用隔挡推进去。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透明的盒子,外侧就一个出口,用于荷官发牌,一次只能出一张牌。
这些看起来没任何毛病,似乎很难捣鬼,问题就出在牌楦上。牌楦长短和扑克正好吻合,但是高低就稍微大一点。那东西做得很是巧妙,就高那么一点点,但是那一点对荷官来说足够了。发了庄家和闲家的牌以后,有的时候不是一把就能定输赢,需要补牌。这个时候就需要荷官的快速计算能力和临场的快速应变能力。
发牌的时候,荷官是用一根或两根手指头把牌从牌楦里拖出来,荷官的位置可以从第一张牌露出的边看出那张牌是什么,而外面玩家则看不到。这时候荷官可以选择这张牌是留是发。一般正常发牌的时候这个牌是要留的,如果是花牌一般是直接发出去不留。按照百家乐的规矩,补到花可以继续补,留下的牌荷官根据场上庄家和闲家的牌面和赌注来权衡。闲家少庄家多,那就是希望闲家赢,这样多出的利润就被赌场拿去了;反之庄家少闲家多,就希望庄家牌大,这时候需要荷官计算出庄家补了这张牌对赌场有利,还是补给闲家对赌场有利。
举例来说,庄家押了八万,闲家押了四万,闲家赢了对赌场有利益。如果留下的牌直接补给那庄家可以直接把他补死,那就毫不犹豫直接补给庄家。如果补出去相反会增加庄家的点数,就发下边那一张,庄家还可以补的时候,这张牌继续补出去如果会让庄家点数变小,那可以直接补给庄家,如果会增加点数就继续留。补给闲家有利于增加点数,就要补给闲家;相反也要留,再发下一张。
有时候直接发牌就把双方的输赢敲定了,那是避免不了的。荷官的主要作用体现在补牌的时候,全由荷官根据赌注来选择。
千万不要小瞧这一张牌,往往能决定生死。毕竟百家乐直接出现7∶6、8∶9,或者直接一家是 9的时候不多。即使直接出8出9,另一家还可以通过补牌来打平的。
具体操作中,对荷官的技术和心理素质要求很高。每次发牌的时候,牌上面的切面还是很齐整的,只有在发的时候,荷官要通过手指头来错个牌边去发,这个边只有指甲那么厚,要用拇指肚把这个小边顺出去,没有点功夫是做不到的。场外的人任你火眼金睛也看不出来。
赌场的规矩是荷官身后是不可以有玩家的,这可以算是国际惯例,所以提牌的时候不怕别人发现。就算有人站在身后看,就算能看到牌露了个边,也不会想很多。
露边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荷官必须抓住这个一刹那。荷官在场上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不能总低头看牌,所以不能专注地盯着看,而要作出扫一眼的样子,或者用眼睛的余光去看。
我终于知道我当初的钱是怎样输出去的,也知道30万是如何欠下的。当时我有这样的想法:那群北京的杂碎,再让我遇上,我非要了他们的小命不可。不知道在我这里输钱的凯子,是不是也有要我小命的冲动。
赌场搬到上海,依然很火爆。不知道哪里来的赌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别看平时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到了这里一样的赌徒面孔,赌徒的心态,赌徒的嘴脸,赢了呼天号地,输了悲天怆地。
看了太多的人输,看了太多的形形色色的赌徒,我的心也终于麻木了起来。
赌场生意兴隆,我的待遇也水涨船高,早已不是一个月3500,而是计时工资,一小时一千元。当然了,我主持的台子也必须赢钱,不过也不能赢得太过火,有的场次老板还暗地里给荷官提示,让一些凯子赢一些。
好日子没过多久,1997年春末的一个晚上,那天跟平时一样人声鼎沸,赌徒们贪婪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局,没有人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午夜一点多,我跟平常一样正主持百家乐的台子,那会儿我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主持一个台面了,不是特别忙的时候,还有时间帮赔码的小丫头算水钱。
忽然外面传来一片喧哗声,接着冲进来一群人,“警察,我们是警察!”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警察?警察咋了,了不起啊。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就被人一把按住,抬头一看才发现来的这伙人都穿着便装,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枪,五四、六四、微冲啥的。
后来才知道,那是一次“严打”行动,好像叫“春雷行动”什么的。
当时我被要求双手抱着脑袋靠墙蹲着,然后有人搜身,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搜走了。现场乱哄哄的,警察的呵斥声,赌客的求饶声、申辩声,还有哭声,好一阵子。警察有条不紊地清点现场,收缴了桌面上所有筹码、钱,所有的台子当场就被砸了,木头碎片落得满地都是,我觉得赌桌里的机关他们没发现,因为那东西太不起眼了。
处理完物品,他们把参与赌博的分成了两拨:赌客和赌场的。我们都被要求抱着脑袋,不准互相说话。
趁着乱的时候我偷偷四下张望,发现大宾被分到了赌客里。他的身份极为隐蔽,即使场上的常客也都以为他也是一样来玩的。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立刻就懂了,进去啥也不能说,打死了也不能说!
这里不但是牵涉到赌场老板的利益,最最主要的,我如果都说了,会是个什么下场呢?这里面的利害我是知道的。
乱了不知道多久,现场大概清理完了,我们排好队,裤腰带都被人拽走了,我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抱在头上,被赶着往外走。到了外面,嚯,好多人,大都是穿制服的警察,由于是午夜,稀稀拉拉有些路过看热闹的,但都被隔得很远,还有很多辆警车。里面的人赌得忘乎所以,直到此刻才想起被抓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们被分成好几拨分批装进了警车。
在警察局里,我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雇佣的员工,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赌百家乐的规则,所以在那里主持台子。其他事情我都和警察说实话,在另一个城市如何嫌赚钱少才来赌场打工的,我是跟着老板来到上海的,只管看台子,其他什么都不管。我还装可怜地跟警察说老板还欠着我的工资,那审我的警察斜着眼使劲瞅我,瞅得我一阵心慌,我觉得他肯定不信我说的话。
但是我心里明白,赌场每个人的待遇只有几个核心的人才知道,赌场的那几个老板不说,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别的什么的。这要说了,性质可就不仅仅是赌博那么简单了,老板们比我更清楚其中的道道。我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警察也无从追问。
警察问我:“一个月挣多少钱?”
我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说:“不一定吧,看赌场效益,赢了就多给些,输了就是给个千八百和基本生活费。”
之后,再没人搭理我了。
审讯完了,我被撂在那儿,不准睡觉,我瞪着眼睛熬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我又被叫进去一个办公室里,问的还是那些问过的话,有专人记录,问过后让我看,按了手印,又把我带回原来的地方。大概10点多,宣布了对我的处罚结果:由于参与聚众赌博,拘留15天,罚款五千元。
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进去后就一直没人和我提交罚款的事,直到拘留期满,大宾来接我,我才知道是他替我交了罚款。
大宾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老板被抓走了,大宾正在想办法,可能有点麻烦,赌场只好歇业,而我,就这么失业了。
出来后,一直给大宾帮忙跑腿,没几天发现自己确实也帮不了什么忙。大概过了有一个月左右,我觉得我继续待在上海只会是大宾的一个累赘,赌场继续开张似乎不大可能。上海离家很远,一直没能适应上海口音,听着满街“阿拉”、“侬好”,“我是外乡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次喝酒,我跟大宾说我想离开上海,他当时反对得厉害,但也没犟过我。他见留不住我,给我买了一部手机做分手礼物。1997年还是满街大哥大配传呼的年代,小型手机很少人用,价格贵得吓人,带号一共要一万八千(估计现在扔在地上都没人捡)。大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