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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怒剑狂花-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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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江湖中的英雄好汉们都认为只要是魔教中的人就该死。”
  “我知道。”
  “我的儿子是不是也该死?”
  “不该。”
  “你是受人之托来处理这件事的,你也是我近五十年来,所见过的最年轻的高手。”老
头子说:“我只问你,在这件事中,该死的人还有一个没有死。”
  谢小玉忽然大声说:“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苍白的脸上又有了新的泪痕,看来是那么凄楚柔弱,仿佛连站都站不稳,但是她绝不
退缩,她慢慢的接着又说:“现在我己经知道我杀错人了,杀错了人的都该死。”
  “你准备怎么样?”老头子问。
  谢小玉没有再说话,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她忽然从衣袖中抽出了一柄精光夺目的短
剑,一剑刺向自己的心脏。

  谢小玉今年才十七岁,正是锦绣般的年华,花一般的美丽。
  十七岁的少女,有谁会想死呢?
  因为她是三少爷的女儿。
  …
  武侠林 扫校
 标题 
古龙《怒剑狂花》第一部
第九章 剑中的弯弯刀光

  因为她是谢晓峰的女儿。
  她血管里流着的是谢晓峰血中的血,她抽出来的剑是谢家的剑。
  是杀人的剑。
  不论是杀别人,还是杀自己,都同样的快。
  可是这一剑并没有刺入她的心脏。
  因为白天羽的剑比她的剑更快。
  剑光一现,她手里的剑就已飞起,“夺”的一声,钉入了水月楼的横梁,就好像一根钉
子钉入了一块豆腐里,一尺三寸长的剑锋,已完全没入了特地从贵州运来的花冈石般坚硬的
梁木里。
  “我自己要死,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小玉神色黯然。
  “你不该死。”白天羽说:“也不能死。”
  谢小玉凝视着他,美丽的眼晴里露出种极复杂的感情,也不知是钦佩?还是感激?
  白天羽这一剑虽然震脱了她手里的剑,却征服了她的心。
  ——十七岁的女孩子,有谁不仰慕英雄?
  老太婆看看她,又看看白天羽,忽然冷笑。“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白天羽问。
  “要杀谢小玉,就得先杀你。”
  “是的。”
  白天羽的回答简短而有力,老太婆又眯起了眼,看着他手里的剑。
  “要杀你,好像并不太容易。”
  “大概不太容易。”
  “你手上这把看来好像是剑?”老太婆问。
  “是剑。”
  “可是你的招式却是刀法。”
  白天羽不答,只微微笑着。
  “近三十年来,江湖中大概没有人看见过我们的燕子双飞,双刀合璧。”
  “今天我是不是可以看见了?”
  “是。”
  “能看到你们燕子双飞,双刀合璧的人,还能活下去的一定不太多?”
  “好像连一个都没有。”
  “今天说不定我会让你们破例一次。”白天羽笑了笑。
  “我也希望你能让我们破例一次。”老太婆也笑了笑。
  就在她的笑容刚现,她的身子一转,忽然间就己到了她的丈夫身旁,她的腰居然仍如少
女般灵活柔软。
  老头子还是没有动,没有表情,可是忽然间刀已在手。他的刀也同样薄如蝉翼,看来也
仿佛是透明的。
  他的刀更长。
  每个人都在往后退,退出了很远,但仍感觉到刀上的杀气。
  老太婆忽然又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对老头子说:“他手上的是剑。”
  “我们以前也杀过用剑的人。”老头子冷冷地说。
  “可是他用的招式却好像是刀法。”
  “哦?”
  “以前我们好像也见过这样的人?”
  “是的。”老头子说:“幸好那个人不会是他。”
  “幸好他不是那个人。”
  他们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好像根本全无意义。
  他们说的话,别人根本听不懂。
  白天羽呢?
  他听得懂他们的话吗?

  燕子双飞,双刀合璧。
  他们本来明明是两个人,两把刀,可是在这一刹那间,两个人仿佛忽然合而为一,两把
刀也忽然变成了一把刀。
  如果老太婆一刀的力量是五百斤,老头子一刀的力量也是五百斤。那么他们两把刀合力
击出,本来就应该有千斤之力。
  这是物体的定律。
  可是世界上却有些人能用某种巧妙的方法将这种定律改变。
  他们双刀合璧,力量竟增加了一倍,本该是一千斤的力量,竟增加为两千斤。
  力量增加了一倍,速度当然也要增加一倍。
  这还不是“燕子双飞”最可怕的一点。
  他们的双刀合璧,两把刀明明己合而为一,却又偏偏仿佛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劈了下来
的。
  他们明明是砍你的右边,可是如果你往左边闪避,还是闪不开。
  你往右闪,更闪不开。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他们的“燕子双飞,双刀合璧”一出手,你根本就闪不开。
  双刀合璧,力量倍增,就好像是四位高手的合力一击,你当然更无法招架。
  双刀合璧,浑如一体,根本就完全没有破绽。
  你当然也破不了。
  所以他们这一刀确实从未失手过,他们相信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就在他们的刀光闪起的那一瞬间,白天羽的剑也出手了。
  剑是直的,剑出手也是直刺。
  白天羽好像也不例外,他这一剑刺出时,好像也是直直的。
  但是这笔笔直直刺出来的一剑,竟忽然闪起了一道弯弯的刀光。
  燕子双刀,都是精钢百炼,吹毛断发的利刃,刀光亮如流星。
  白天羽的剑,看来只不过是把很普通的剑。
  可是当剑中闪起一道弯弯的刀光时,燕子双刀流星般的刀光竟忽然失了颜色。
  双刀合璧,明明已合而为一,浑如一体,绝对没有一点破绽。
  是这剑中那道弯弯的刀光竟忽然弯弯的从中间削了迸去,削人了他们的刀光中。
  谁也看不出这一剑是怎么削进去的,只听见“叮”的一声响。
  只有轻轻的一声响,亮如流星般的刀光忽然消失不见。
  那剑中弯弯的刀光却还在,又弯弯的一转,然后所有光芒都消失。
  所有的声音都沉寂,所有动作都停顿。

  所有一切“活”的东西都仿佛消失了,天地间忽然变得“死”一般沉寂。
  白天羽还是像一瞬间前那么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可是他手里的剑,剑光已经滴下了一滴血,然后第二滴,第三滴……
  铁燕夫妻也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刀也还在手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他们的脸上和手腕上却都有了一道伤痕。
  一道刀痕!
  明明是剑伤的,为什么却是留下刀痕?
  一道刀痕,弯弯的刀痕,弯如新月。
  鲜血慢慢的从他们伤口中沁了出来,开始的时候还很淡。
  他们的脸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显得有点迷惘,就好像一个人忽然看到了一件
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时那种样子。
  然后,突然间所有的事又都起了惊人的变化。
  铁燕夫妻脸上那道弯如新月,淡如新月的刀痕,忽然绽开了,脸上的血肉就好像一颗玉
米在热锅里忽然绽裂,露出了白骨。
  他们手里的燕子刀也忽然掉了下去,连着他们握刀的那只手一起掉了下去。
  但是他们脸上却连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因为恐惧己经使得他们连这种痛苦都忘了。
  ——自古以来,恐惧岂非都是痛苦的极限?
  没有人能形容出他们眼晴里露出的那种恐惧?
  就连大家刚才忽然看见一个人被他们一刀分成两半时,都没有他们现在这么恐惧。
  他们的恐惧竟似已超越了恐惧的极限。
  ——痛苦的极限是恐惧,那么恐惧的极限又是什么?
  他们怕的并不是这个能一剑毁了他们的人,他们怕的是这个人手里的这把剑中的那道弯
弯的刀光。
  弯如新月。
  刀并不可怕。
  一个人如果怕一把刀,通常都因为他们怕用刀的人,怕这个人的刀法,怕这个人用刀杀
了他。
  但是他们怕的却是这柄剑中的弯弯的刀光。
  这弯弯刀光的本身,仿佛就带着某种能将他们灵魂都撕裂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但令他们忘记了痛苦,而且激发了他们生命中某种奇异的潜力。
  
  所以他们脸上的血肉虽然已绽裂,一只手虽然己断落,可是他们并没有倒下去。
  他们竟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伤,根本不知道手已断了。
  ——恐惧的极限,岂非就是不知道?
  这种恐惧就像是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没有人出声,甚至没有人能呼吸。
  第一个开口的人,竟是那从来不太说话的老头子,他一直在看着白天羽手里的剑,忽然
问:“你用的是不是剑?”
  “好像是。”
  “不是好像是,你用的是把真正的剑。”
  “哦?”
  “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能有这种剑。”老头子声音中也有恐惧。
  “哦?”
  “你不是那个人。”
  “我本来就不是。”白天羽说:“我就是我。”
  “你用的这把剑,是不是他的剑?”
  “这把剑是我的。”
  “你这把剑上有没有字”
  “这把剑应该有字?”
  “应该有七个字。”
  “哪七个字?”
  “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白天羽的这把剑上,的确有这七个字。
  白小楼的那把弯弯的刀上,也有这七个字。
  这七个字本来只不过是一句诗,一句意境非常美的诗,带着种欲语还休的淡淡轻愁,带
着种美得令人心醉,也心碎的感情。
  可是老头子说出这七个字,声音中却只有恐惧。
  一种几乎接近敬畏的恐惧。
  ——一种人类只有在面对神鬼时才会产生的敬畏。
  这句诗中却连一点令人恐惧的地方都没有。
  老头子又在问白天羽。
  “你以前没有听过这七个字?”
  “我听过。”白天羽淡淡的说:“这是句传诵已久的名诗。”
  “你不知道这七个字的意思?”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老头子眼睛里居然发出了光。
  “这意思就是说,一个春天的晚上,有一个寂寞的人独坐在小楼上,听了一夜春雨
声。”
  “不对,不对。”老头子不停的摇头:“完全不对。”
  “难道这句诗里面还有什么别的含意?”
  “这七个字说的是二个人。”
  “一个天下无双的神人。”老头子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敬畏的恐惧。“一个天下无双的美
人。”
  老头子又在摇头:“不对,不对,你绝不会认得这两个人。”
  “因为他们久已不在人世了。”老头子喃喃的说:“你还没有出生时,他们就已不在人
世了。”
  他的眼睛里突然又现出了厉光。“但是你刚才用剑使出的那一招,却绝对是他的刀
法。”
  “哦?”
  “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个人能使出那一种刀法。”老头子说:“也只有用
‘春雨’,才能使出那种招式。”
  老头子又盯着他手中的剑。“你手上的是不是‘春雨’?”
  白天羽只笑,不答。
  老头子盯着他看了很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春雨’?
怎么会使出那一招?”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一定要告诉我。”老头子说:“只要你告诉我,我情愿死。”
  “我不说也一样可以杀了你。”
  “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不能?”
  “非但你不能杀我,普天之下,谁也不能杀我!”
  他还有一只手,他忽然从身上拿出块黝黑的铜牌,高高举起,大声对王一开说:“你看
看这是什么?”
  这只不过是块铜牌而已,白天羽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王一开的脸色却变了,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惊奇与敬畏。
  就好像一个敬神的人,忽然看见了他的神灵。
  “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老头子又问王一开。
  “我知道。”王一开说:“我当然知道。”
  “你说。”
  “这就是昔年天下英雄公认的免死铜令。”王一开说:“是神剑山庄和江湖中三大门
帮,七大剑法,四大世家联名要求天下英雄承认的,只要有了这块免死令,无论他做了什么
事,天下英雄都要免除他的一死。”
  “这是假的。”展飞忽然大叫:“一定是假的!”
  “一定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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