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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锦衣之下 作者:蓝色狮(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1-07完结)-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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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猫使劲地拿头在靴面蹭蹭,陆绎嫌弃地抬脚把它拨到一边,肥猫意志坚定地又蹭过来,变本加厉地蹭蹭。
    “你看,它想找你伸冤。”
    今夏俨然已经读懂了肥猫的心声。
    “你为何认定周显已之案一定有冤情?”陆绎骤然问道。
    今夏一楞,意识到方才就口称“冤魂”,现下又说“伸冤”,虽然都是无意识的,但已经透露出自己对此案的看法。
    “我,只是瞎猜的。”她想搪塞过去。
    陆绎点头:“原来六扇门是如此查案,仅凭瞎猜,就先入为主。”
    “喂!你……”今夏被他一激,恼怒道,“怎么能叫先入为主呢。这是修河款,又是他全权负责,这世上哪里这么傻的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周显已贪了这十万两修河款,他就该携款潜逃,怎么会上吊自尽?”
    肥猫在脚下喵喵直叫,似在附和她的话。
    陆绎挑眉道:“你不认为他是畏罪自杀?”
    “我……”
    今夏话才说一半,就听见楼下有个沙哑的嗓子喝斥道:“谁?什么人在上面?”
    负责看守此处官驿是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嗓门倒是挺大,走起路来倒慢得很,从今夏听到他的声音,再到他提着灯笼颤颤巍巍地上楼出现在她眼前,足足用了一盏茶功夫。
    肥猫喵呜一声,粗尾摇曳,照例热情地蹭过去,老者弯腰费劲地把猫捞起来抱怀里。
    “老伯,这猫是你养的?”今夏把捕快制牌递过去,忍不住问道,“它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肥?”
    “它早晚都要吃两顿猪油拌饭。”
    “什么!早晚两顿!猪油拌饭!”
    今夏顿时大大地愤慨起来,再看猫的眼神已经是充满了羡慕妒忌恨。
    “你们两位是来查案的?”老者把制牌凑近灯笼,看清了上头的“捕”字,“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查案不喜欢惊动太多人。”陆绎淡淡道,“你是此处的驿丞么?”
    灯笼昏暗,老者一时没看清陆绎那袭飞鱼袍,今夏向他解释道:“这位是锦衣卫经历陆绎陆大人。”
    听得锦衣卫经历五个字,老者连忙把肥猫和灯笼都塞到今夏手中,朝陆绎恭敬行礼道:“卑职王驰,参见陆大人。”
    “此处宅院一直是你负责看守的么?”陆绎问道。
    “是。”
    “周显已是何时住进来的?”
    “您说的是工部郎中周大人吧,去年冬至刚过,他就来了。”老王头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竟然会上吊自尽。”
    这猫忒沉了,还特粘人,今夏艰难地撂下灯笼,费劲地把死活不肯下去的肥猫往肩膀上搁。
    “你把事情始末说一遍。”陆绎吩咐道。
    老王头这几日就此事已经讲过几遍,但陆绎锦衣卫经历的身份摆着,说话间又有种不怒而威的仪态,使得他不敢怠慢,仍是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那天晚上,周大人很晚才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书童跟我说熏笼不够暖和,让我再给升个火盆。后来我就回来睡下了,直到次日清早,见楼上窗子开着,以为周大人已经起身,结果上楼来一看,就发现周大人已经悬在梁上。”
    老王头指了指今夏头顶处,后者抬头望了眼头顶处的横梁,忙往旁边挪了几步。
    “既然是悬粱自尽,应该有凳子被他踢开,砸落地面的声音,这楼板都是木头所制,声响必然不会小,你没听见动静么?”今夏问道。
    老王头尴尬地指了指肥猫:“阿虎常撞倒东西,我平日里听惯了,便是听见也不在意。”
    阿虎听见唤它的名字,“喵”了一声,心情甚好地甩甩尾巴,正巧在今夏脖颈上扫来扫去,弄得她直痒痒。
    “凳子倒在何处?”今夏问。
    “就是那张凳子。”老王头示意她看旁边一张束腰鼓腿彭牙带托泥圆凳,“我记得好像是歪在这里。”
    被猫毛弄得连打两喷嚏,今夏不堪重负地把阿虎还给他,然后半蹲下身子借着灯笼的烛火查看圆凳,果然看到侧边漆面上有一处明显凹损,然后提着灯笼去查看地面……
    “他的书童也没听见动静?”她奇道。
    “那两日那小书童染了风寒,夜里喝了汤药后倒头就睡,早起时还是我叫的他。”
    此时陆绎一直在旁静静立着,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后问道:“周显已自从住进来,要你升过几次火盆?”
    “只有那天晚上一次。”
    “那天特别冷么?”
    “那天下着雨,确是有些冷。而且周大人回来的时候,身上衣袍都被雨打湿了,大概是冻得不轻吧。”
    “他没坐轿?”今夏奇道,“还是没打伞?”
    老王头努力回想了下,道:“说来也奇,周大人之前一直是有轿子的,那天不知为什么没有轿子送他回来。”
    陆绎转身看着窗子,问道:“那天早上,是哪几扇窗子开着?”
    老王头上前把西北侧的两扇窗子打开:“就是这两扇。”
    窗子一开,便有股风涌进来,阿虎不满地“喵喵”两声,往人怀里拱了拱。陆绎走近窗边,朝外头望去,即便今夜月色如此之好,也实在无甚景色可看,只有参差不齐的房屋。
    “周大人平常也总是开这边的窗子。”老王头对此也很是不解。
    今夏接连把南向的几扇窗子都打开,朝外探头,忽地惊喜道:“这边正好对着官驿的后花园,景致不错!”
    老王头笑道:“是,这处景致最好,底下还有桃树,现下正是开花时节。”
    “看来,这周显已非爱花之人,白白辜负这大好j□j。”今夏晃着脑袋去看三屉书案,抽屉拉开来,全都空空如也,不用说,周显已的来往书信等物肯定都被送到衙门里去了。书案上头也空荡荡的,只剩下笔架、砚台和水洗。
    “这上面的东西,你可动过?”
    她问老王头。
    老王头摇头:“没有,衙门的人来过后,就把门给锁了,我再没上来过。”
    今夏伸手指在砚台底使劲蹭了蹭,收回手仔细端详,手指头只有一点淡淡的墨痕,再看水洗中也是干干净净。
    “如何?”陆绎问。
    “看起来,周显已没有留遗书。”话音刚落,今夏似乎想到什么,提了灯笼去照亮墙壁,一面墙一面墙地仔细照过去……
    老王头完全不明白她在做什么,陆绎却了然于胸。

☆、第二十一章

“你以为周显已会在墙上写血书么?”他冷哼道,“你莫忘了他是言官出身,若是有冤屈,难道会想不到法子上折么?”
    对啊!周显已之前是吏部给事中,正是言官。言官这种职务,品阶不高,却负责监察和言事,上可规谏皇帝,下可弹劾百官,监察地方。身为言官,不仅要介直敢言,且爱惜名节胜于富贵。
    若周显已是被冤屈的,贪墨十万两修河款这么大黑锅扣他头上,没理由他一声不吭啊?
    今夏望了眼陆绎,还是不肯放弃,继续拿灯笼细细地照屋内的各处,疑心原有痕迹被人刮除,除了墙壁,还有各处角落都没有放过。
    陆绎也不理会她,自顾望着墙上的字画。
    “咦?”今夏照到素闷户橱下有个圆肚瓷坛,伸手就把它拿了出来,上头封纸是破的,一看便知被启开过。她凑近嗅了嗅,一股酒香味飘出,另外还有点别的味道……
    把衣袖挽起来,她探手入酒坛,捞了两把,捞出两包用丝绵包裹起来的东西。
    老王头诧异道:“这酒坛子里头还藏了东西?!”
    陆绎也看过来。
    将丝绵在灯下一层层解开,里面的东西慢慢显露出来,只是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有块状的,还有碎渣……
    “这、这是什么?”老王头看得莫名其妙。
    “灵芝吧?灵芝泡酒,”今夏煞有其事地信口胡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连饮三月,便能日行八百里。”
    老王头“喔、喔”地点头:“周大人瘦得很,身子骨看着也不好,大概是想补补吧。”
    不理今夏的胡言乱语,陆绎拈了点碎屑,放在鼻端轻嗅:“是香料,这应该是藿香,还有……丁香。”他仔细地嗅了几次,已能确认。
    今夏已经把素闷户橱的抽屉拉开来,里头放了些青蒿,还有一些朱砂。这些东西不是信函,衙门里的人大概觉得无甚价值,所以就没动。
    瞧见这两物,今夏心念一动,问老王头道:“周大人可曾问你要过牛髓牛脂?”
    老王头奇道:“他的确让周飞,就是书童,来问过我,何处能买到牛髓和牛脂。”
    今夏拍掌笑道:“真看不出来,这位周大人还是个痴情人儿。”
    陆绎望向她:“你如何得知他是痴情?”
    “就是这些东西!”今夏拨弄着青篙,侃侃而谈,“这是个制胭脂的方子。把丁香藿香用丝绵包裹了,投在温酒之中,浸泡一到三夜,再将浸过香的酒以及这两味香料投到牛髓牛脂当众,微火煎熬,放入青蒿让油脂的色泽呈现莹白色。最后用丝绵过滤油脂,倒在瓷碗或者漆碗里,让它冷却。若是再掺入朱砂,就可做红色的唇脂用;若不加朱砂也可,则是润脸的面脂。”
    听她说得颇有次序,倒不像是随口编的,陆绎道:“你怎么知道这方子?”
    “这是《齐民要术》上头记载的方子,原来我娘在家试过,想自己做了胭脂拿去卖,可惜本钱太高,价钱又卖不上去,只得作罢。”今夏颇为遗憾地感慨道,“这世道,想多赚点钱也忒愁人了。”
    她叹了又叹,连带着老王头也在旁摇头叹气,陆绎不得不轻咳几声,示意她回正题。
    “这制胭脂的种种程序颇为繁琐,而他却肯亲自动手,可见其用心良苦,对这女子一片深情。”今夏接着叹,“想不到周显已还是个情种。”
    陆绎想到那个香囊,问老王头道:“你可知他有什么相好?”
    “这个……”老王头为难道,“卑职就是看院的,周大人从未带女子回来过,确实不清楚。这些事周飞应该知道,除了病着的那几天,他都跟在周大人身边。”
    “周飞现下在哪里?”今夏问道。
    “周大人出事之后,他就被抓走了。”老王头叹了口气,“他才十三、四岁,根本还是个孩子呀,就关在牢里头,可有得罪受了。”
    “没事,府衙牢房而已,又不是诏狱,那才是有进没出呢。”
    今夏安慰他。
    陆绎瞥她一眼。后者无知无觉,晃着脑袋,又接着去查看别的地方。
    外间夜风卷过,几分春寒,几分暗香,月色正好。
    湿漉漉的青瓦,布着细细密密的苔藓,缝隙间还有几株狗尾巴草自在地摇曳着,直到被一只手狠狠揪下。
    夜行衣,蒙头,蒙脸,一身行头穿戴地十分齐整的谢霄正伏在提刑按察使司的屋脊上,紧皱眉头,咀嚼着草茎,对今夜显然过于皎洁的月色颇有怨念。
    距离他脚下十几步远便是提刑按察使司的牢狱,按杨岳所说,沙修竹被从船上押走后应该就关在此处。
    怎么进去是个问题。
    如何才能找着沙修竹,并把人带出来也是个问题。
    谢霄低俯着身子,看着下面行过两名锦衣卫吏目,皆身穿靛蓝长身对襟罩甲,腰束小革带悬挂铜牌,到牢狱前说了几句,守卫的差拨便让他们入内。
    将草茎呸地一吐,他已计上心头,悄悄翻下屋脊,隐入黑暗之中。
    待他再出现时,原先的夜行衣行头已经换成了一身锦衣卫吏目的行头。他的身量本颇为高大,这身盗来的衣袍穿在身上,愈发显得他长手长脚。
    他就这般大咧咧地径直行到牢狱门口,朝差拨道:“经历大人要提审沙修竹,命我带他过去。”
    大约是看着面生,两名狱卒打量着他,也不说话。
    谢霄重重地咳了一声:“京城来的陆经历陆大人。”
    听到陆绎的名号,差拨似恍然大悟,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开了牢门,朝里头喊了一嗓子:“陆大人派人来提审沙修竹,你们好生伺候着!”
    里头的狱卒应了一声。
    见计谋得逞一半,谢霄暗暗欢喜,大步往内行去,未行几步,便听身后咣当一声,门已复关上,而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重的闷响,身前不到三尺,凭空落下一铁闸,密密实实地阻住去路。
    来路已断,去路被阻,竟是将他关在其中。
    “无知宵小,也敢冒充锦衣卫!”外间差拨的冷笑声透进来,“待千户大人来了,看把你剁成十七八块。”
    谢霄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让他们瞧出端倪来,只是眼下也没功夫想这点,赶紧脱身才是要紧。若是被他们逮住,要杀要剐自己倒是不怕的,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又是一场气。
    周遭是黑漆漆的一片,他自怀中掏出火折子晃亮,四下里寻找机括。
    正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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